嬌顏坐在紹遠的身邊,凝神聆聽紹遠講述當時的經過,雖然是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嬌顏也能想象得出,當時的場面是多麼慘烈。
兩萬將士全軍覆沒,紹遠一人對付二十幾個身經百戰的將領,還是曾經一同並肩殺敵的同袍。那種心痛,不是當事人,根本就沒法體會。
“紹遠,幸好你意志堅定,才能在重傷的情形下堅持了八九天。不然,就算是我來了,只怕也是回天乏術。紹遠,你是最勇敢的男人,是我心裡最敬佩的英雄。”嬌顏望着紹遠,一雙美目之中,盛滿了崇拜的神色。
紹遠被嬌顏這個樣子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嬌顏的臉頰,“你纔是最勇敢的,要不是你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趕來,要不是你這樣大膽的跑到了邊境戰場之上,我就是再能堅持又如何?早晚也是難逃一死的。顏兒,你纔是我最敬佩的那個人。”
“咱們兩個也不用互相誇對方了,若不是咱們都能堅持初心,只怕也不會有今天的相聚。紹遠,因爲我們是緣分註定的一對,因爲老天爺捨不得拆散我們,所以我們各自堅持,所以我們才能在這裡重逢。”
嬌顏擡頭,和紹遠兩人互相凝視着對方,此時此刻,他們只爲自己心中的那份堅持而喝彩。是啊,要不是他們兩個都堅守本心,要不是他們兩個都這樣的倔強認死理兒,那麼今天他們面對的,就只有真正的離別。幸好,幸好,幸好他們兩個都堅持下來了。
紹遠聽了嬌顏的話,默默無語,只是用盡力氣,摟住了嬌顏,“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顏兒,今生有你相伴,我秦紹遠死而無憾。”
“不許說什麼死不死的,你這才從鬼門關拽回來呢,還提這個。”嬌顏伸手,捂住了紹遠的嘴,瞪了他一眼,然後才道,“你現在山洞裡休息一陣子啊,我出去找一些藥材來,你這身上的傷還是挺嚴重的,光是靠我帶來的藥丸,怕是不太夠用,必須得另外找一些藥回來了。”
嬌顏說完,就站起來,先是幫紹遠倒了一碗水,放到他能夠拿到的地方。之後就帶着東西,從山洞裡出去,找藥材了。好在,正是春天,萬物生長的季節,雖然有些藥材還不到藥效最佳的時刻,此時也顧不得了,先採了救人要緊。
嬌顏在林子裡轉悠了一個多時辰,找到了許多可以用的藥材,有外敷的,也有內服的,看着這些藥材,嬌顏總算是鬆了口氣。她也沒帶什麼傢什裝藥材,只能用衣襟兜着一大堆的藥材,返回了山洞。
幸好,她出門的這段時間,山洞裡並沒有進來什麼野獸。紹遠看樣子是累了,又昏昏睡去。嬌顏把鍋子刷洗一番,然後把藥材挑好,清洗一下,就放到鍋裡熬煮。等到藥熬好了,嬌顏才又叫醒了紹遠,喂他服藥。
從這一天開始,嬌顏就是每天出去採藥打獵,回來熬藥做吃的,伺候着紹遠
。紹遠年輕力壯,原本身體就好,再加上嬌顏這麼用心的伺候着,倒是沒兩天,精神就非常好了。
當然,他身上的傷口癒合並不快,畢竟當時受的傷很重,又耽誤了治療,恢復起來就要慢許多。在加上紹遠當時失血很多,這個也不是短時間能夠補養好的。嬌顏就是醫術再好,缺少藥材,也只能是慢慢來了。
嬌顏和紹遠兩個人住在山洞之中慢慢養傷,而文修文齊領着人,此時也來到了這一片山谷。可是,文修和文齊都沒有嬌顏的那一份細心與堅持,他們在山谷裡轉了一天多,最終並沒有發現嬌顏的影子。沒辦法,也就只好帶着人回去了。文修和文齊趕回家中,卻發現顧家此時已經是人去屋空,只留下幾張刺眼的封條,貼在了大門之上。
文修文齊驚詫之餘,連忙向人打聽,這時才得知家中出事,顧家被抄家,父母妻兒都被榮郡王給抓走了。兄弟兩個一聽,傷心憤怒之下,便騎馬向着京城追趕。
而榮郡王領人在縣城等了三天沒有任何消息之後,無奈之餘,也只好帶人朝着京城行去。路過府城時,史知府因爲閨女和女婿的事情,又跟榮郡王鬧了一場。可惜卻無濟於事,榮郡王依舊是帶着人,繼續朝着京城走了。
這些都不提,只說京城皇宮之中,皇帝爲了三皇子謀反一案,憤怒傷心之餘,便又病了。皇帝原本就有病在身,雖然經過嬌顏的治療已經好了,但終究是一大隱患,經不住情緒起伏太大,也受不住這些國事的日夜煩心操勞。
“陛下,您這身子可是不能再這麼折騰下去了,還是要好好休息才行。”貴妃娘娘端着藥,一勺一勺的喂皇帝喝下去。“小嬌娘費了那麼大的勁兒,纔算是把陛下救回來,要是陛下自己不知道愛惜,那可就辜負了小嬌娘的一番心意了。”
皇帝卻是嘆了口氣,“阿若,不是朕不知道愛惜,可是你看看,這外頭都亂成什麼樣子了?老三這逆子,暗中招兵買馬、鑄造兵器,又與北遼勾結,互通消息,還私藏龍袍。他這樣大逆不道,意圖謀朝篡位,朕哪裡能不生氣啊?”
“都是朕造的孽啊,上樑不正下樑歪。朕當初篡位奪得帝位,給後輩留了榜樣,所以他們纔會跟着有學有樣的效仿。唉,是朕的錯,是朕自己錯了。朕這些天一直都在想,應該如何處置老三還有老八老九他們幾個。他們都是朕的親生兒子,是朕的親骨肉啊,難道真的要像那些大臣說的一樣,要殺一儆百不成?”皇帝很是痛苦的樣子。
“胡說,什麼叫殺一儆百?哪個混賬王八蛋敢這麼說?老三老八他們縱然是犯了錯,也是鳳子龍孫,是天子驕子,如何能說殺一儆百這宗話出來?陛下,你可千千萬萬不能這樣做啊,萬萬不能。老三他們定然是被人蠱惑,一時腦子昏了而已,都是孩子,哪裡能一點兒錯都不犯的?陛下就算是再失望,也該給他們一個改錯的機會吧?”
貴妃娘娘是個性格非常直爽的人,即便是當着皇帝的面,也敢直接就說粗話,“陛下,不用聽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胡說八道,這是陛下的家事,陛下自己隨意處置就行了
。尋常人家,孩子犯錯,頂多也不過是打一頓罵一頓教訓教訓就完事兒,誰家動不動就要殺人的?”
“雖說咱們是皇家,可皇家也是家,陛下就是他們的父親。孩子犯了錯,打一頓罵一頓也就是了。陛下,你這些年好不容易纔擺脫了當年的舊事,難道老了老了,還要再留下遺憾不成麼?”貴妃苦心勸道。
皇帝聽了貴妃的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便掉了下來,“阿若,這世間,只有你敢這麼跟朕說話了。是啊,當年的那些事情,朕已經後悔莫及,如今朕老了老了,難道還要再造那麼多的殺孽不成麼?人人都當朕是殺人不眨眼的狂魔,誰知道,朕當初的無奈?”
“老三這謀逆之事被捅出來,你沒聽見朝堂上那些人,一個個叫着喊着的,要清肅朝堂,要正本清源,要殺一儆百。他們怎麼就沒一個爲朕想想的?老三老八是朕的親兒子,陳相是朕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要朕下旨殺了他們,這不是跟剜了朕的心一樣麼?”
皇帝是真的傷心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這個年紀的人,原本就是最重感情的時候,偏偏這時候兒子和老友竟然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來,他的心本來就被捅了無數傷口。偏偏,還有那麼多大臣叫囂着,非得要讓他做出決斷,狠狠地懲治那些意圖不軌之人。皇帝的心,也是飽受各種摧殘折磨。
當初他謀反篡位,爲了鞏固皇位,爲了迅速接管朝政,不得已實施鐵血政策,誅殺了一干不肯臣服的人。那些事情折磨了他將近二十年,這些年來,他日夜都在愧悔,當初不該殺了那麼多的人。如今,這些人又逼着他大開殺戒,這真的是把他當成嗜殺的暴君了麼?
貴妃瞧見皇帝如此痛苦,也是心裡不好受,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帝這些年每每被噩夢驚醒時是個什麼樣子。“陛下,把過去那些事情都忘了吧,陛下當初是逼不得已,沒有別的辦法。如今不一樣了,陛下早已經坐穩了皇位,沒有人能夠撼動陛下的位置。陛下,還請寬容一些,給孩子們留一條路吧。”
“更何況,誰知道這些事情背後,是不是還有別的推手?那些叫囂着要處置老三的人,他們一個個還不是心懷叵測?陛下,別被那些人當成刀子使,咱自家的孩子,咱自己的愛惜着纔對。”貴妃還是堅持己見,希望皇帝能夠寬容處理。
皇帝點點頭,“阿若,朕最欣慰的,就是身邊有你相伴了,你這樣寬厚,讓朕覺得這皇宮裡還是有人情味兒的。哼,前幾天皇后還勸諫,一定要斬除後患,一定要嚴懲老三衆人,在她的眼裡,恐怕就只有權力了。”皇帝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