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遠送永康帝回宮,伺候着永康帝喝了醒酒湯,然後又洗漱了一番。這時永康帝的酒意也就消退了許多,人也清醒了。“遠兒,別忙活了,你自己也夠累的,這些事情,還是讓內侍去做就好了。”
紹遠搖搖頭,“若是在尋常百姓家,不都是兒子伺候父親的麼?孩兒從小沒能在父皇身邊長大,這麼多年了,也沒說是伺候父親一回。今天難得盡一盡孝心,父皇,難道還不能給兒臣一個機會麼?”
或許是今天見了舅舅們的緣故,紹遠的心裡,也是想起了過往的許多事,此時更加珍惜跟父親的相處。
紹遠這麼一說,永康帝還能再說啥了?於是就隨着紹遠的意思,任由紹遠幫着他,把頭髮清洗乾淨,又擦乾了。這時,父子二人才又回到外間來說話。
“遠兒,你這幾個舅父,都是有大智慧的人,很有本事,只是可惜了,這些年一直埋沒荒野。朕有心重用他們,可惜他們都是心中還有疑慮,不敢貿然答應。如今他們住在你的府上,你可要多珍惜機會,常常向他們請益纔好,你會從中獲益頗多的。”
“還有田家那幾個年輕人,還真是有兩個特別出色的,那都是你的表兄弟,一定要跟他們好好相處。說不得往後,他們跟顧家兄弟,一文一武,會成爲你的左膀右臂,懂麼?”永康帝對紹遠寄予厚望,所以很希望紹遠多儲備一些實力。
永康帝吩咐的,紹遠全都答應了下來,“父皇,時候不早,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早朝呢。兒臣也該出宮回府了,父皇多保重。”他是親王,如今也不是以往,是不好留宿宮中的。
永康帝笑着點頭,“那也好,你先回去吧,朕這邊,還要再看一會兒奏摺。”永康帝於政事上十分勤勉,每每都會看奏摺到半夜,他已經習慣了,倒是也不覺得如何。
紹遠也知道,但是免不了就要勸上兩句,“父皇,您還是要當心身體,別熬的太晚。”
永康帝剛要再說點兒什麼呢,這時,尉遲忽然從外面進來了。他見到紹遠還在,稍微的有些驚訝,看了紹遠一眼之後,纔在永康帝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永康帝一邊聽,一邊就皺了眉,等到尉遲說完,永康帝已經氣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他用力的一拍桌案,怒道,“好一個毒婦,她竟然敢動這樣的心思,真是找死。”
紹遠一聽永康帝的話,心頭一跳,驀地想起了淑妃的事情來。那天他從江南迴京,父皇曾經下令徹查紹遠在江南出事的原因來着。這些天沒聽見動靜,紹遠一直以爲是沒能查出來什麼。可是此時見永康帝這個表現,紹遠知道,這恐怕是知道了什麼。
“父皇,是什麼事情惹得父皇如此憤怒?父皇剛剛喝了許多酒,可萬萬不能動怒的。”酒本來就可以加速血液運行,此時再動怒,後果可是難以預料。紹遠擔心,故而提醒道。
不想,永康帝卻是盯着紹遠,銳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紹遠的眼睛,“遠兒,你跟父皇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什麼人暗中動手害你們了?”
當初永康帝派人去徹查,尉遲親自帶認去辦理的這件事。經過這些時候的查訪,不僅僅是京城裡一些人的動向查明白了,就連蘇州府那邊,還有那些水匪的來歷,也全都摸清楚了。
淑妃勾結孃家建安侯呂家,趁着紹遠和嬌顏在江南的時候,收買了蘇州府的幾個小官,打聽到了紹遠回京的日期和乘坐的船隻。另外一頭又找了當地一撥窮兇極惡的水匪,想辦法埋伏在紹遠要乘坐的船上。
等船開到江心時,這些水匪便動手,鑿穿了船隻,預備擊殺紹遠夫妻。不想被紹遠的護衛察覺,雙方便激戰在一起。同時,紹遠和嬌顏的難纏,也讓這些水匪吃盡了苦頭,最終不但是沒能得逞,反而死傷無數。
紹遠回京之後,消息傳到了建安侯府,建安侯立即就打發了夫人進宮看望淑妃。據說是姑嫂二人在房裡秘密商議了許久,呂夫人這才走了。之後,淑妃好像是在自己的屋子裡大發雷霆,砸了許多東西。
秦劭安之前說是病了,後來病癒進宮,曾經前去探望淑妃。母子二人似乎是起了什麼爭執,秦劭安在淑妃那邊停留了沒多少時間就離開了,等秦劭安離開後,淑妃在屋子裡大哭了一場。
永康帝不是個傻子,再聯想到秦劭安生病那天,正好就是紹遠死訊傳來的日子。這下子基本上也就能夠斷定,秦劭安應該是最開始不知情,後來不知道怎麼得知了母親的所作所爲,又氣又怒之下,便病倒了。
而紹遠從江南迴來之後,曾經去看望過秦劭安。所以永康帝猜測,紹遠其實已經知道了是誰在暗中要害他,只是出於一些原因,沒有說出來罷了。“遠兒,那惡婦如此害你,你爲何還要替她隱瞞?”永康帝直接質問道。
紹遠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件事恐怕瞞不住父親。以父親的精明敏銳,淑妃的那點兒小把戲,哪裡能瞞得過去?“父皇,兒臣的確是知道了的,那日兒臣去探望劭安,是劭安親口說的。”
“父皇,劭安開始也不知情的,後來偷偷聽到了淑妃跟呂夫人的談話才知道
。接着劭安就跟淑妃起了爭執,又急又怒的情況下,就氣的吐血了。父皇,兒臣當日去探望劭安,一見面,劭安就跪下來賠罪,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錯。”
“劭安一片真心待我,我也只有他這一個親兄弟。爲了劭安,兒臣真的不想去追究這些。故而就囑咐劭安,絕對不許說出去,不許他告訴父皇。父皇,淑妃做的事情確實可惡,兒臣也不能說自己就不怨恨,但是爲了劭安,兒臣願意退讓一步,不去追究。”
“父皇,還請您看在兒臣和劭安的份兒上,別去追究淑妃了。那也是和可憐的女人,她只是一時想岔了而已。父皇的心不在她那裡,這些年她一個人守着劭安守着靖王府,也的確是不容易。算了吧,兒臣懶得追究,只要從今往後她不要再動什麼別的念頭就好了。”
紹遠一口氣說了很多,對於這些事情,其實紹遠是有些厭倦的。他原本就沒心思去爭什麼,結果卻是陷進來脫不開身,也實在是無奈。
“父皇,淑妃畢竟是您的妻子,當初明媒正娶娶回家的。作爲一個兒子來說,兒臣當然願意看見父皇爲了母親堅守。可是有的時候,也難免會同情淑妃。不管換成哪個女人,在受盡了父皇的冷落之後,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都是不爲過的。”
“父皇,不看別的,只看她爲您生下了劭安,將劭安養育成人,還培養的那樣優秀,父皇也不要再責怪她了。淑妃固然有錯,父皇難道就一點責任都沒有麼?父皇跟母親還有淑妃之間的事情,兒臣無權插嘴,但還是希望父皇好好想一想,別讓劭安也沒有母親。”
紹遠這些話,讓永康帝有些難受,他疼愛紹遠,但也同樣疼愛劭安。這兩個是他僅有的骨血,他對兩個兒子都寄予厚望。這件事裡,劭安顯然也是無辜,若是真的處置了淑妃了呂家人,劭安難免也要受牽連,永康帝有些不忍心。
可是若不處置淑妃跟呂家人,永康帝這心裡的火氣還沒地方發,此時,永康帝還真是有些爲難了。他擺擺手,“算了,你先回府吧,讓朕好好想一想再說。”那語氣裡,有幾分沮喪。
紹遠也明白,這些事情,不是旁人勸的,主要還是父親自己想開才行。“父皇保重,兒臣告退了。”說完,紹遠就從這邊離開,出宮回府休息了。
永康帝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好半天,他才站起來,“來人,給朕更衣,擺駕翠玉宮。”他必須要去見一見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要聽一聽那女人怎麼說。
外面的內侍一聽都有些驚訝,皇帝登基以來,從來就不親近後宮的。別說是淑妃了,就連番邦進貢的那些美女,也一個不召見。今天這是怎麼了?竟然要去淑妃那裡?不管咋回事,既然皇帝要去,他們還不得趕緊的去預備通傳?
於是,這邊有人幫着永康帝更衣,那頭就有人前去翠玉宮,通知淑妃準備接駕
。畢竟都時辰不早了,淑妃那邊怕是都休息了呢,這要是不提前通知,難道還等着萬歲爺到了,翠玉宮的人才起來接駕不成?
永康帝這邊收拾停當,也不用軟轎,就這麼一路步行,前往翠玉宮。而翠玉宮那邊,在得知了皇帝要來的消息,淑妃卻是整個人都傻了。
若是以往,得知皇帝要來的消息,淑妃簡直能高興的飛上天去。可是現在,淑妃真的是恨不得皇帝把她忘的一點兒不剩纔好。她自己做了什麼自己能不知道麼?皇帝忽然前來,十成有九成是得知了什麼消息,前來問罪的。
淑妃膽戰心驚,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最後把心一橫,乾脆也豁出去了,來就來吧,大不了就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