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雖然叫做別院,但是委實有些荒涼,雖然是夜裡,顧采薇仍可以看到院子裡到處都是的野草。
院子外有侍衛守着,院子裡卻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正屋有微弱的燈光。
也許是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掀開簾子來看,見是穆徹,彷彿見了救星般,帶着哭腔說道:“將軍,夫人,夫人剛纔又昏厥了。”
顧采薇帶着水沉徑直往裡走,除了穆徹和剛纔的丫鬟外,旁人都在門外站住。
顧采薇摸了摸女子的額頭,伸手替她把脈,然後面色嚴肅地掀開被子,動作近乎粗魯地撩起她的長裙和褲子,果然看到腿上一塊一塊的青紫。
“這是誰打的!”穆徹聲音很低,卻帶着萬鈞之力,彷彿立刻就要爆發的火山一般,額頭上青筋暴起,問顧筠薇貼身丫鬟紫檀道。
紫檀正是剛出去那丫鬟,聞言哭着道:“奴婢不知。”
穆徹一巴掌就要甩過去。
“住手。”顧采薇怒斥,“她這是燒大了的症狀。現在是救人,要逞你主子威風就給我滾出去。”
穆徹哪裡被人如此呵斥過,幾乎忍不住就要發作,然而最終咬咬牙齒,卻只道:“勞煩顧姑娘爲內子診治。”
顧采薇讓水沉開藥箱,然後打發紫檀去燒水,寫了藥方讓人抓藥買燒刀子,然後道:“藥房內估計也沒人,水沉,你跑一趟,回去讓阿媛在我那裡找藥材稱好拿來。”
水沉忙拿了藥方出去,穆徹得知她會騎馬,讓幾個侍衛護送她一起回去。
屋裡除了不省人事的顧筠薇,就只剩下穆徹和顧采薇。
“過來幫忙,把她的衣服都脫了,一件不剩。”
顧采薇自己擡不動完全沒有意識的顧筠薇,只能讓穆徹幫忙。
穆徹似是遲疑一下,被顧采薇怒瞪一眼:“這不是你夫人嗎!”
穆徹這才上前動手,手觸及她細滑卻滾燙的皮膚,慌張順着指尖,沿着四肢百骸竄動。在戰場上從來無所畏懼的殺神,此刻卻顫抖着聲音,幾近懇求地問:“顧姑娘,內子會沒事吧。”
顧采薇一邊替顧筠薇解着肚兜一邊沒好氣地道:“再晚兩天,你就給她收屍好了。”
穆徹聽她話難聽,卻沒說藥石無醫那樣的話,心裡好受了些,也不再拘謹,利落地把她的裙子和褲子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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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般消瘦,瘦得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看得他心裡像被無數大石碾壓過,血肉滿地——他沒照顧好她,他那般愛她,爲何最後兩人會如此?
她醒了,他又有何面目面對她?她看他的目光,除了鄙夷和無視,是不是還會有痛恨?穆徹心裡悲涼地想到。
“回頭我再跟你算賬。”顧采薇哼了一聲,拿起銀針,開始替顧筠薇認真紮起針來。
穆徹見她把那麼長的銀針,幾乎扎滿了顧筠薇的身子,用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想制止她的衝動。
一刻多鐘以後,顧采薇把銀針一一拔出,顧筠薇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睛,看看穆徹,看看顧采薇,又看看房子的擺設,忽然閉上眼睛,喃喃道:“我又做夢了?”
顧采薇替她拉上被子,紫檀正好端着溫水進來,見主子醒了,激動地跑上前來,水漫出盆子,有幾滴甚至落到顧筠薇臉上,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夢裡,怎麼會有如此清晰的感覺?
穆徹就要發作,卻見紫檀把盆子放到地上,撲到牀前放聲大哭:“夫人,你總算醒了。你要是醒不了,奴婢就一頭撞死隨你去了。”
顧采薇:“……”
這個冒失又缺根筋的丫鬟,怎麼做到將軍夫人貼身丫鬟位置的?
紫檀身上還帶着外面的涼氣,讓顧筠薇更加清醒,她終於知道,今夕何夕了。
她看着顧采薇,不確信地問:“敏……”聲音沙啞,有些模糊,然後她驟然醒悟,問:“你是誰?爲何在這裡?將軍,將軍怎麼回來了?”
被子裡,她感受到自己,臉上泛起紅暈。然而兩手卻緊緊握拳,指甲劃傷了手心也恍然不知。
她回來了,她竟然回來了。
那是不是,前世錯過的良人,這一生還有機會彌補?
穆徹見她沒有用往日那般淡漠的目光看自己,眼神中彷彿還多了依賴,不由一喜,說話都有些不穩:“我回來了,你現在感覺可好?這是你沒見過的七妹妹,顧采薇,你病了,我請她來替你看病。你可想吃些什麼?我讓人去做……不,顧姑娘,內子,內子現在可以用些東西嗎?”
顧采薇衝他翻個白眼,一邊收拾銀針一邊囑咐紫檀:“用溫水給你家主子泡泡腳,再燒起來就用溫熱的毛巾擦汗,太燙就用燒刀子擦。但到底女子體弱,還是儘量不用。”
言罷,她又對穆徹道:“穆將軍,尊夫人這是飢寒交迫,身體孱弱,否則你當這普通風寒,怎麼能發展成現在這般要命?要是不喜歡她,看在當初是你死皮賴臉非要強娶的份上,一紙休書給她,便是顧家不肯要她,你給個幾十畝田地讓她安分待着,算是補償你耽誤她這些年的青春便是。何必用這等拙劣的手段對付一個弱女子,回頭又惺惺作態來求我!”
穆徹面色青紫,又似是不敢置信,問紫檀:“府裡可是沒有送來供養!”
紫檀委屈上來,哇哇大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采薇:“……”
顧筠薇心想,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樣。自己這個七妹妹,還是這般喜人又惱人的性子。喜的是她,惱的是穆徹。
“七妹妹,不是這般。並不怪將軍。”顧筠薇聲音弱弱的。
顧采薇搖頭:“我不是你七妹妹,雖然我和她同名同姓。但是好歹都姓顧,你年長於我,我就攀親叫你一聲姐姐。姐姐何必自苦,替他遮掩?罷了,都是你們夫妻的事情,關上門來慢慢說吧,我先回去了,一會兒藥送來了,先喝些白粥墊墊肚子再用藥,該是沒大礙了。要是明日再燒,再讓人叫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