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淨手。蘇合，打開藥箱，把東西都給我準備好，回去叫水沉來給我打下手。你們先把他擡到牀上，閒雜人等先退到後面，軍醫都留下……”顧采薇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我來給你幫忙。”宋鐸自告奮勇道。
顧采薇點點頭，又吩咐人煮上麻沸散，戴上自制的手套，上前查看鄧小三的傷處。
鄧小三都忘了害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牀就是正常牀的高度，顧采薇本想蹲下查看，但是這個動作卻牽扯到身後，尤其臀部和腿根的傷口，她乾脆一咬牙跪在地上，膝蓋以上筆挺，倒也不難受。
“還不拿牀被子來！”宋鐸見此對蘇合道。
旁邊有人忙把被子扯過來遞給蘇合。
蘇合疊了幾下，扶着顧采薇，墊在她膝下。
“這樣高度還合適。”顧采薇道，繼續心無旁騖地查看。雖然傷處尷尬，但是她面色嚴肅，並沒有一絲尷尬或是害羞之意。
衆人都不眨眼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心裡都是說不出的震撼，只覺得她的動作，異常神聖，毫無褻瀆之意。
“沒事，你放心，我給你處理一下，將養些日子定然無恙，不影響你將來娶妻生子。”顧采薇檢查完後，先對鄧小三說道。
鄧小三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忽然臉紅如滴血，胡亂擦了一把臉上還掛着的淚珠，道：“謝謝小公子。”
“你們來看——”顧采薇用眼神示意衆軍醫，嚴肅道，“他這是由於突然遇到外力或者劇烈震盪，gao丸和精索發生扭轉，觸痛明顯，即使託高也不能緩解，還有人會伴有噁心和嘔吐，這種情況下，需要手法復位。但是剛纔董軍醫已經試過了，沒有效果，那就應該立時準備手術。”
“手術的事情，就像我之前給你們講過的那般，因爲感染的存在，不能輕易施行，恐怕有更嚴重的後果。但是他這種情況，創傷面很少，流血也少，所以可以一試，但是要記住我之前給你們講的注意事項。”顧采薇又道，“表哥，幫我，把手術那些東西拿來，你們都仔細看着……”
宋鐸依言開始幫忙。
待第二次的麻沸散發揮效力，顧采薇在宋鐸的輔助下，一邊施行手術，一邊給衆軍醫講解。宋鐸和她配合默契，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準確地把東西遞給她，時不時給她拭汗，像一個合格而沉默的助手，全然沒有大將軍的森然氣勢。
而顧采薇，動作乾淨利落，遊刃有餘地進行完了手術。
“縫合固定已經完成，”她舉着手道，“剛纔我一直不斷提醒你們觀察血液循環情況，如果剛纔發現有問題，就應該切除這一邊，保住另一邊，最大程度地保證病患保持功能，將對以後生活的影響降到最低。”
軍醫們紛紛點頭。
顧采薇把手套取下扔到藥箱上，宋鐸伸手拉起她。
跪了半個多時辰，顧采薇有些站不穩。宋鐸扶住她，蹲下身子替她揉着膝蓋。
衆目睽睽之下，顧采薇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沒事了，沒事了。”
“有什麼事情囑咐他們，你得回去歇歇。”宋鐸站直身子，正色道。
董軍醫上前道：“大將軍所言甚是。小公子回去歇着，有什麼事情就交代我等。”
顧采薇淨了手，交代了護理的事宜，因爲擔心一羣大老爺們心粗，還喃喃自語道：“若是有幾個女子，懂得護理便好了。”
宋鐸見她囑咐完了，毫不避嫌地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擡着鄧小三來的那個同村四哥，見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兩人磕頭道：“屬下替小三，謝謝大將軍，謝謝小公子救命之恩。”
剩下人不知道受了什麼感染，就連軍醫們都一起跪下。
顧采薇不知所措，忙道：“衆位快快請起。”
“起來吧。”宋鐸道。
董軍醫道：“將軍心胸，小公子高義，我等佩服萬分。”
宋鐸道：“她與我，本爲一體，這是她該做的。你們各自管好自己營生，便夠了。”說着，他牽着顧采薇走出去。
“還能走？”宋鐸問顧采薇。
顧采薇苦着臉道：“不想走，可是也不能抱……後面還沒完全好呢。”
“那便慢些走。蘇合，回去備水伺候你主子梳洗；周路，讓人先去傳膳，一會兒回營帳便可以吃上。”宋鐸知道顧采薇累得很了，也必然很餓，於是吩咐下去，自己攜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傷病營裡，有軍醫在他們走後嘆道：“從前不知神仙眷侶什麼樣子，見了大將軍和小公子我這才明白，也就這四個字配得上他們了。”
衆人紛紛點頭應和。
顧采薇本該是宋鐸後院中不爲人所見的嬌花兒，但是偏偏她醫者仁心，心懷衆生，即使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被她做來，讓人只有佩服之情，毫無違常之感。那些世俗道理，彷彿在她的神聖面前，紛紛退散。
這樣的她，纔是配的上他們英明神武的大將軍的女人。
顧采薇不知道，經過此事之後，她在軍中聲望日高，得到了許多人，尤其是中低層兵士的無限崇拜，甚至誇張成了“醫白骨、活死人”的女神仙一般的存在。
而他們心中的女神仙，吃完飯，正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被宋鐸拎到一邊“審問”。
“來，憫敏。”宋鐸坐在書桌後，拿着戒尺敲着桌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顧采薇，“來，跟我說下，什麼叫‘割袍斷義’？”
顧采薇陪着小意，腆着臉笑道：“表哥，口誤，絕對口誤。”
宋鐸不跟他她扯皮，拉過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對上她委屈得想要控訴的眼神，學着她的口氣道：“手誤！”
顧采薇：“……”
你狠！
可是她知道，這種分開的話，是宋鐸的大忌，也不敢再彆扭，只一味兒小聲認錯，又沒羞沒臊地狗腿子一般道：“打腫了，晚上便伺候不了表哥了，表哥這些日子也辛苦了……”
宋鐸終是再繃不住臉，被她逗笑，把人拉到懷裡搓磨一番纔算翻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