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眼睛上，見狀道：“不礙事，我不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說着，把手放到她額頭上。
還好，沒有發燒。
“沒事。”顧采薇隨手理了理鬢髮，把信紙遞給他，又從被子下面把疊得平整的畫冊給他，輕聲道：“表哥，你看看吧，是邊城的來信。我去做飯去。”
宋鐸接過東西，卻不着急打開，伸手摸摸她眼睛，站在炕邊把她摟在懷裡，已經猜出來她爲什麼情緒如此不穩定，輕聲道：“憫敏，不要傷心。拂衣會很好的，大家都會很好。”
顧采薇使勁點點頭，又覺得眼中淚意翻涌，於是低頭推開他的懷抱，穿上鞋子逃也似的往廚房裡去了。
宋鐸嘆了口氣，心裡酸澀難止，慢慢打開了畫冊，然後眼睛就粘在上面，拔不下來……
顧采薇熱好了飯，炒了菜，端進來的時候，就見宋鐸眼眶也有些微紅。
宋鐸把畫冊放下，掩飾道：“今日可能是伐木的時候被木屑嘣到眼睛裡，眼睛難受。”
顧采薇“嗯”了一聲，也不揭穿他，輕聲道：“先淨手吃飯吧。”
宋鐸點頭，下來寫了手，幫她一起擺飯，兩人有些沉默地用完。
晚上兩人趴在被窩裡，一起對着拂衣的畫冊說說笑笑。
“你說她怎麼就這麼壞？這麼小就開始欺負離兒，以後可別生個霸王性子，回頭嫁不出去。”顧采薇笑着道。
“我的女兒，誰敢嫌棄？”宋鐸不屑地道，伸出手來摸摸顧筠薇筆下，拂衣那雙靈動的雙眸，喃喃道，“這雙眼睛，可真像憫敏。”
“還是像表哥好看。”顧采薇嘻嘻地笑。
二十多頁的畫冊，兩人翻來覆去看了足足十幾遍，才被宋鐸自己珍惜地收起來，夾在他最愛不釋手的那一摞兵書之中。
“憫敏，我們再要個孩子吧。”宋鐸摟着顧采薇道。
別說顧采薇，便是他，現在看到和拂衣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忍不住心中思念。盧大爲家的小兒子剛剛滿月不久，他也見過一次。以前從來對孩子不感興趣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何氏懷裡的胖小子，心裡無比想抱抱拂衣。
顧采薇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感情比他定然更加熾烈。可是眼下形勢如此，不能把拂衣接來。那麼宋鐸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便是再生一個孩子，承歡膝下，兩人可能就此轉移些許思念。
顧采薇搖搖頭：“隨緣吧。我生完拂衣日子還短，小日子還不正常呢。按理說得一年才能正常。”
“那我們就順其自然。”宋鐸忙接口道，“其實我是不那麼想要的，現在你我二人的日子，便很好。”
顧采薇笑着說：“表哥，你這樣說，像安慰我似的。我又不是不能生。等過段日子，我身子好了，我也想要呢。”
“都聽你的。”
兩人緊緊抱着，呢喃半響，才終於睡了過去。
過了幾日，明珠讓人送了年禮來，浩浩蕩蕩四五車子，吃食布料，衣服皮毛，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這是要把婆家搬空嗎？”顧采薇笑着對宋鐸說，開始發愁回禮，“表哥，看看能不能託人買些人蔘、鹿茸、毛皮這些？她婆婆雖然和善，但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也得給明珠長臉。”
宋鐸點頭：“你列個單子，我請人去採買就是。你自己還需要什麼一併告訴我，你身子不好，看用不用買些補藥什麼的。”
顧采薇指着一大包血燕道：“明珠給帶的，能吃一年都不止。”
其實對燕窩這種東西，她並不是很喜歡，總覺得裡面帶着金絲燕的口水，想想就覺得有些膈應。
宋鐸卻親自打開燕窩查看了下，道：“以後每日都要燉一盅，用完了再讓明珠託人買。”
顧采薇翻了個白眼。
宋鐸卻自己親自挑了一盞，放到水中泡發上，要晚上給她燉。
“絮絮叨叨的……”顧采薇心裡灌了蜜一般，嘴上卻忍不住埋怨道。
明珠知道她喜歡下廚，給她帶了各種她慣用的調味品，辣椒和花椒帶的尤其多，顧采薇躍躍欲試。
“表哥，給你做水煮魚還是水煮肉片好？”
宋鐸道：“吃鍋子吧。正好今日一起獵了一隻鹿，我要了一塊前腿肉，趁着新鮮，做個辣鍋。”
顧采薇歡快地應了，鹿肉鮮美，從前也吃過幾次，她十分喜歡，屁顛屁顛地到廚下切肉洗魚去了。
衛所的人前幾日送來的年貨裡，顧采薇驚喜地發現了大馬哈魚。她把肉切完之後，片了幾盤薄薄的魚片，魚片薄的幾乎可以透明，看着十分誘人，顧采薇忍不住拈起兩片塞到嘴裡。
宋鐸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小耗子一般偷吃的情形。
顧采薇吐吐舌頭，拈起一片送到他嘴邊：“嚐嚐？”
她本以爲宋鐸會對這種事生食敬而遠之，不想他竟然非常自然地張開嘴，連同她的手指一起。
“味道不錯。”
看到顧采薇有些嬌羞的表情，宋鐸不由哈哈大笑。看她跺腳瞪眼，自己笑着把小炭爐和鍋子搬到屋裡。
顧采薇準備了凍豆腐，白菜，粉皮，木耳，又用凍海蝦、魚肉做了新鮮的蝦丸、魚丸，想着鹿肉也不太多，就又切了兩盤羊肉。
屋外雪花飄揚，屋內熱氣騰騰。
鮮美的鹿肉，魚片，用筷子夾了，在滾沸的辣鍋裡輕輕翻轉兩下，在麻醬裡蘸蘸，麻辣鮮美的滋味，讓人恨不得連同舌頭吞下去。
“表哥也吃。”
宋鐸見顧采薇喜歡鹿肉，自己幾乎沒動，一個勁兒地給他夾，顧采薇撐得肚子都溜圓了。
把她喂得差不多，宋鐸自己才吃了起來。顧采薇實在太撐了，索性下了炕，站在炕邊伺候他吃飯。
宋鐸享受得也理所當然。
“我去切盤水果來，有些膩了。”顧采薇見他碗裡滿滿的，開口道。
宋鐸點點頭。
屋外呼嘯的冷風吹着，顧采薇想開門看看雪下的多厚了，剛開開門，風捲着鵝毛大雪就往屋裡灌進來。
“真冷。”顧采薇往手心裡吹口氣，想立刻把門關上，卻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幾個人在風雪中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