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宋氏的“死而復生”,激起了靜妃心底的許多美好回憶,看着眼前情深不悔的外甥,靜妃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
在靜妃的轉圜下,宋鐸很快收到了兩份旨意。
第一份,宋鐸官復原職,駐守邊城——朝中重臣多有議論,覺得該給宋鐸提一級,畢竟在邊城這幾年,幾乎沒什麼建樹的穆徹都從從一品提到了正一品,宋鐸平白受了那麼大委屈的,卻沒有任何補償。
第二份,爲宋鐸和太傅顧炎清排行第七的孫女顧采薇賜婚,賞賜後者二品誥命夫人。這份聖旨,在朝內朝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因爲顧采薇,是個已經死了的人。皇上此舉,難道是瘋了?就算打壓,也不至於這麼羞辱與人啊!
而知道內情的,都知道宋鐸放棄了晉升機會,換得了後面這道“荒誕”的聖旨,不由爲他的情深而感動、感慨。
皇上本來就不想給宋鐸晉升,給他晉升意味着三皇子的勢力進一步加強,那會威脅到他的皇位,所以對於宋鐸不合常理的請求,他表面上很是“震怒”了一番,但是內心卻是無比高興的。
甚至,若不是怕難以堵住衆人悠悠之口,他還想給宋鐸降職呢。只是這次,他不敢再像上次那般任性妄爲,派一個什麼副將去監督宋鐸。
再來霍廣思那麼一出,邊城就不保了。
顧蘭亭失魂落魄來找宋鐸,後者叫了一聲“岳父大人”,本來不想讓他見到顧采薇的慘狀,可是在他的堅持之下只能讓步。
顧蘭亭喊了一聲“采薇”便昏倒過去。
他盼望着,盼望着,就盼來她身死的消息。每個月收到她來信的時候,就是他最高興的時候,她給他寫的每一封信,他都珍重地收起來,閒時就拿出來看看。幾十年未曾涉及朝政,同僚傾軋,他過得亦舉步維艱,可是想到女兒,他又有無限動力去參與那些人的爾虞我詐……
可是現在呢,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宋鐸自己的傷痛尚且無法化解,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最後還是懷裡的宋承一聲“外祖父”,才喚起了顧蘭亭眼中的生機。
“好孩子,像你孃親。”顧蘭亭伸出顫抖的手摸摸宋承的臉,聲音激動道。
宋承對上情緒激動的外祖父,有幾分害怕,伸手想讓宋鐸抱,宋鐸輕聲安撫:“這是外祖父,除了爹爹和娘之外,最愛你的人。外祖父很難過,你安慰下他好不好?”
宋承乖乖地摟着顧蘭亭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奶聲奶氣道:“外祖父別哭,承兒親親你就好了。”
顧蘭亭更是老淚縱橫,上天垂憐,還讓她留下這點骨血。他緊緊抱住宋承,淚如雨下……
在京城中呆了半個月,宋鐸告別衆人,帶着宋承出發去邊城。
“爹爹,娘哪裡去了?”宋承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被宋鐸緊緊抱着,卻總是忍不住問。他現在,相對於思念孃親,他已經不那麼喜歡騎馬了。
宋鐸望着前面看不到邊際的路,口氣輕柔道:“娘啊,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她也很想承兒和爹爹,她在努力地向我們走,她一定會找到我們的。你要聽話,好好吃飯,記住孃的樣子,記住孃的話,乖乖和爹爹一起,等她回來好不好?”
說着,一聲喟嘆從心中慢慢升起:憫敏,我們都在等你。
宋承乖乖點頭:“好。承兒和爹爹,一起等娘。可是我好久沒見到娘了,晚上爹爹給我畫一張孃親的畫像,承兒天天看,就不會忘記娘了。”
“好。”
顧采薇已經被冰冰等人,繞了無數路,帶到了漠北。
事實上,從進入匈奴的疆域開始,顧采薇就已經有所覺察。這羣人的行蹤,不像之前那般鬼鬼祟祟,專門挑着偏僻崎嶇的路,走得磕磕絆絆,而是有一種大搖大擺,長驅直入的感覺,她甚至被允許下車吃飯。
很快,冰冰帶她來到一處營帳,營帳外面有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絡腮鬍子的男人,搓着手來回踱步,顯然是在焦急等待。待他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顧采薇,眼前一亮,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父親,女兒幸不辱命。”冰冰拜倒。
“好,薩冰,你這次做得很好。”哈魯哈哈大笑道,他上下打量着顧采薇,果然是個絕色,那明姬不過得她三四分形狀,已經稱得上美人,卻沒有她這般神采。
顧采薇默不作聲,一臉冷漠。她這才知道,原來冰冰真名是薩冰。
哈魯最近正是鬱悶的時候。九王子之前讓他安排人去大王子那邊探聽消息,結果細作竟然不僅被發現,而且還被策反,害得九王子現在異常被動,對他也沒有好脾氣,加上顧采薇一直沒有被帶來,他更不得九王子好臉色,最近甚至都不召他議事了。
這對於曾經是九王子身邊頭號依仗的哈魯,就是最大的危機。
現在自己最不喜歡的長女薩冰,圓滿完成了任務,哈魯覺得自己可以藉機去見見九王子,順便趁他心情好的時候表表忠心了。
“薩冰,去看看你母親吧。”哈魯對女兒道。“我已經讓人給她安排了單獨的營帳,撥了兩個侍女過去伺候。”
事實上,這種待遇是他得到薩冰的飛鴿傳書,知道她已經得手之後纔給她生母的。之前,她們母女二人一直同下人住在一處。
這個長女,是他14歲第一次跟個外部落搶來的發生關係時,那替他生下的,一直不得他寵愛,在他的忽視中不知不覺長大了,並且竟然能替他做這麼大的事情。
薩冰看了一眼顧采薇,行禮道:“多謝父親。”有侍女上前,恭恭敬敬地帶着她往旁邊走去。
薩冰心裡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油然而生,挺直了脊背,黑瘦的臉上露出幾分上位者纔有的神采——她要的一切,她都會靠自己爭取來。
顧采薇打量着哈魯的裝束,覺得他該是個級別不低的官員,想不明白爲什麼薩冰作爲他的女兒,要犧牲那麼大,去劫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