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九王子是忙着籌備婚禮,怪不得這些日子這麼安分,顧采薇心裡默默鬆了一口氣。娶妻之後,即使礙於這位大公主家的權勢,他就算假裝,也要假裝恩愛一段時日,更沒時間找自己的麻煩了。
雖然逃跑希望渺茫,但是活着總要有點希望,她如是想。
“公主,駙馬回來了。”勒寧的侍女進來稟告道。
“哦,今日很早啊。”勒寧拍拍手上石榴留下的殘碎薄膜,把絹帕裡的石榴籽包好,小心地遞給旁邊的侍女,從地上的毛氈上站起來,“小心拿着,駙馬最喜歡的。顧采薇,我得走了。首飾什麼的你留下,不喜歡留着賞人也行。我明日再來找你。”
顧采薇這才知道,原來孟瀾一個大男人,竟然喜歡吃石榴這種費事的水果。
只是她不明白,爲什麼勒寧現在這麼喜歡纏着自己。可是身爲階下囚,她哪裡有說不的權利?而且說實話,勒寧也是一個令人厭惡不起來的姑娘。
孟瀾的身世,她也聽說了個大概。原來他是中原人,家裡也是低級武將出身,可是受到迫害,全家喪命,他一人逃到匈奴才保住一條命,後來做了勒寧的侍衛,與之日久生情……
這個身世,委實太過符合一個細作的身世了——苦大仇深,與故土不共戴天,纔會讓敵人放鬆警惕。
不是顧采薇多疑,而是一來,他和孟平實在有太多說不出卻明晃晃的相似之處,二來,他中毒的契機和神秘,也委實太巧了些,恰好救了她,再就是,他和勒寧感情甚篤,身體都很康健,幾年了卻沒有孩子。與勒寧的着急相比,他未免太過冷靜了。顧采薇現在很懷疑,他是用了某些手段,刻意讓勒寧避孕。
可是,她和孟瀾,對彼此都深有戒備。孟瀾若真是宋鐸手中最在意的那個細作,那麼他能潛伏這麼多年,絕對有着過人的謹慎和警惕,絕對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試探出來的,否則他早該在九王子那個變態的百般試探下露出馬腳。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九王子晚上照常來看顧采薇,雖然後者對他不假辭色,他卻並不生氣,對她說起了婚禮的籌備,然後緊緊盯着她道:“羨慕嗎?這一切,如果你好好的,說不定我將來都會給你,甚至於給得更多,你將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所在,所到之處,受人頂禮膜拜。”
顧采薇冷嗤一聲:“我又不是那石頭雕像,要人頂禮膜拜做什麼?你既然答應了科多王,將來封她的女兒爲第一大閼氏,現在給我的承諾又算什麼?左瑾背後權勢如此,你都能毀約,更何況對我?”
“勒寧跟你說的?”九王子絲毫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問道。“你和她,倒算投緣。我答應過的,自然會做到,只是,如果她紅顏薄命,那我也沒辦法……”
“你!”顧采薇看着他面帶笑意,吐出如此殘忍的話語,不由怒道。
“小東西,對你的情敵如此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九王子有意無意地掃過她平坦的小腹道。
顧采薇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不再搭理他的胡言亂語。
九王子陪她說完話,被人叫了出去。
顧采薇開始有些同情起那個左瑾,身份尊貴,爲什麼就偏偏眼瞎,看上這麼個玩意兒!殊不知,這個左瑾,日後讓她吃了多少苦頭。
過了幾日,勒寧照常來找顧采薇說話,話裡話外還是問她生育之事。顧采薇謹言慎行,涉及孟瀾,每個字都在肚子裡過好幾遍才說出口。
“庸醫!”勒寧見她也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不由罵道,憤憤地站起身來,“不跟你說了,無趣,我要去騎馬!”
“公主……”站在她身後的侍女怯怯道,“您,您的裙子髒了……”
“糟糕!”勒寧想起今日是小日子,她身體一貫好,沒什麼感覺就來了。“回去給我找身衣服來換。”
侍女立刻小跑着出去。
看着她苦惱又有些窘迫的樣子,顧采薇想起初中時候班裡的女同學,不由露出會心一笑。她那時候也是,一次最冏的時候是考試完了,她發現自己的褲子被洶涌的大姨媽浸透了,只能傻乎乎地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到沈洛湛來找她,用外衣給她遮掩……那之後至少一個月,她看到沈洛湛就臉紅!
剛剛被姨媽君光臨那前兩年,絲毫沒有規律可言,那次之後,她包裡必不可少的就是姨媽巾。好在後來終於正常了,雖然每月都來,但是總算有記可循了……
大姨媽!
顧采薇的臉色突然變了。三個月了,她三個月沒被姨媽君造訪了!
正忙着換衣服的勒寧主僕都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換好衣服的勒寧,也沒了騎馬的興致,有些蔫蔫地回去了。
顧采薇對幾個侍女道:“我去牀上歪歪。”說完後,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側身背對着她們躺到牀上,伸手搭上自己的脈。
她指尖顫抖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三個多月了,她竟然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這個孩子和拂衣一樣,不聲不響就來了,在她高度的精神壓力下,竟然安然無恙,而且從來都沒有刷過任何存在感!
宋承已經快兩歲了,以她和宋鐸滾牀單的頻率來看,她懷上再正常不過,尤其是後來宋鐸一直以爲那個六味地黃丸是絕育的藥,更加肆無忌憚了。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在這關頭,她自己都生死未卜,不知前路如何的時候,如何能顧得上它?
可是,在這裡,四處皆是敵人,只有它,才能給她一些安慰了。
“寶寶,”顧采薇心裡默默地對不知性別的孩子道,“你要乖一些,陪着娘一起,咱們一起等着爹爹來救我們好不好!”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爲母則強,她一定要找機會逃出去。至少,給宋鐸帶信,讓他知道,她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