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的這個白眼被宋鐸捕捉到,他的嘴角線條竟柔和了些許。
“她今天看到項圈面色就變了,雖然掩飾了,但是我還是起了疑心。”宋鐸耐心說道。
“怪不得你問明珠呢!還那麼若無其事,真是一隻老狐狸。”顧采薇嘖嘖嘆道,“你說,你到底多少心眼?你這心眼都怎麼長的!”
“沒有什麼想問的?”宋鐸望着她的眼睛問道。
“原來你留我是爲了問這個,”顧采薇漫不經心地說,“呀,這裡又弄錯了,還得拆,煩躁!”
她脾氣急起來,真恨不得拿起剪刀一剪子下去。
“你是宋鐸,還是裴文揚,對我來說,你都是你。”顧采薇把絡子扔到一邊說道,心想都是個難伺候的大爺。我又沒想嫁個你,你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真的不在乎那些流言?”宋鐸帶着些許不確信問道。
“流言嘛流言,哪有那麼可信?你繼母也有兒子吧,你又是大少爺,這種爲了爭奪爵位、家產這些東西的紛爭,我看過太多了。”顧采薇擺擺手,“人心複雜,都是利己爲先,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論後宅陰毒手段,你當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懂什麼,哪裡玩得過人家?”
宋鐸知道她雖然迷糊,但是內心清明透徹,卻不想她通透到如此。枉那些高門貴女自恃甚高,眼界卻距她甚遠。
可是,顧采薇接下來的話,卻否認了他的想法。
“聽說你還被拒婚,這也沒什麼,天下女人何其之多,何必拘泥於一人?就是那些世俗的女人看不上你,你完全可以找一個門戶低些的書香世家的女子爲妻。兩人和和美美,偏偏要過出樣子,生五六個兒子氣氣那些女人,最好你要寵愛妻子,獨寵一人,讓那拒絕你的女人後悔。”顧采薇說道,聽阿媛講他被拒婚,她是有些同情宋鐸的。這麼心高氣傲的人,受了這樣的恥辱,估計受不了,就讓她這個知心姐姐開導開導他吧。“那些看不上你的女人,其實並不是不明白真相,只是她們更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們,這樣的女人,娶了也只能後宅不寧,不要也罷。”
說完後,顧采薇被自己感動了,多麼善解人意,多麼體察入微,唉,她真是個好姑娘。
宋鐸沉默了一會兒,就在顧采薇以爲他在思考,不想再說話,準備回屋休息的時候,他突然換了話題,聲音低沉:“我本名裴文揚,後破出家門,改名宋文揚。我娘乃是武將之女,當初宋家在裴家生死存亡之際施以援手,裴家爲表感謝,上門爲嫡長子求娶。那男人不喜歡我娘,冷落她,甚至眼睜睜地看她遭人害死,後來續娶了他喜歡的女人,那女人惺惺作態,卻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他們很快有了嫡子,我這個原配所出嫡長子也就成爲那女人眼中釘,所以她陷害了我。”
“跟我想得完全一樣嘛!”顧采薇撇撇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有了美色在前,哪裡還去想已經香消玉殞的原配的孩子?”
宋鐸難得沒有因爲她粗俗的話瞪她。
“我在京中,確實聲名狼藉。而且更糟糕的是,三皇子遭人構陷,我也遭人暗害,若不是侍衛拼命相救,若不是遇到了你,恐怕現在我已經是一具白骨。”宋鐸繼續說道,“皇上以爲我已死,不過死未見屍,所以沒有通緝我,只是在派人尋我屍體。而且現在皇上沉迷丹藥,不聽勸誡。明珠原本被軟禁在府裡,我找機會把她換出來。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沒?”
顧采薇搖搖頭,心想我問你幹嘛,有些迷糊地說:“表哥你說完沒?這些阿媛都告訴我了……”
我都困成狗了,我要去睡覺!
“啊!”顧采薇忽然一聲驚叫,“表哥,你幹嘛打我!”
原來,宋鐸拿着戒尺,在她胳膊上敲了一記,有點疼,疼得顧采薇一下子清醒了。
“不困了?”宋鐸慢條斯理地說。
顧采薇知道他恨自己跟他說話不認真,摸着胳膊委委屈屈地說:“不困了!”
“我,宋文揚,”宋鐸看着她,手裡尚拿着戒尺,一字一頓慢慢說道,“若是此次能夠全身而退,度過此劫,必娶你顧采薇爲妻。”
他承認,他很衝動,可是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雖然她不懂禮節,雖然她粗俗冒失,但是在離開的日子裡,他腦海中卻全是她的好。
她妙手仁心,她坦率豁達,她通透機靈……所以在得知她真實身份的時候,他是無比憤怒複雜的。可是再回來,她還是她,那個一樣大大咧咧、心思純良的姑娘。
知道她斷不可能爲人妾室,他就開始考慮如何能夠以她爲妻,縱使困難重重,他也一直在思考,如何讓靜妃娘娘接受。許是被她剛纔一番話打動,他竟然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脫口而出。
話說出口,頓覺釋然,他望着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熾熱。
顧采薇受了極大驚嚇,半晌“呵呵”傻笑兩聲:“呵呵,那個,表哥,你不要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宋鐸把手伸到頸後,解下脖子上的紅繩,把戴着體溫的玉佩抽出來,遞給她,“這是我孃的遺物,我上無父母,所以婚事自己做主。這是信物,你給我一件你的貼身之物。我宋文揚,此生必不負你!”
顧采薇還在怔愣間,就感覺到手心裡被放入一塊溫熱的玉佩,帶着宋鐸的體溫,有些燙手。玉佩溫潤透亮,水頭十足,是難得的紫色翡翠雕刻的“馬上封侯”吉祥圖樣。
“表哥,”顧采薇深吸一口氣,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謝謝你看得上我。可是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會拖累你的。我不懂禮節,不懂高門規矩,不懂很多……我唯一擅長的,就是醫術,可是這在做你妻子上,絲毫沒有幫助……”
“你可以學!”宋鐸打斷她的話,不以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