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清嚇死了,擡手就抹了下臉,然後趕緊伸手去扶住安落梅搖搖欲墜的身子,將她抱在懷裡。
“梅兒,你怎麼了?”許紹清知道安落梅身子骨一向不好,可是如今日這般說吐血便吐血,還是第一次。
旁邊一衆人等也都緊張起來,祁州知州許晁安揹負着雙手,趕緊道:“快,去請大夫。”
許夫人說:“老爺,不必請大夫了,這位姚姑娘便就是現成的大夫。”許夫人轉頭望向姚善寶,眼裡含着淚花道,“姚姑娘,梅兒她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怎生說吐血就吐血了呢?”
姚善寶望着安落梅,見她也正用哀怨自卑的目光望着自己,姚善寶緩緩嘆息一聲,說道:“夫人,還是讓丫鬟將安小姐扶進屋吧,可能天氣比較晚了,這裡風又大,小姐她吹了風的緣故。”
“青竹青梅,趕緊扶着小姐回房歇着去,記住了,往後可不許再帶着小姐來風大的地方。”許夫人緊緊握住安落梅的手,又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握住兒子許紹清的手,將兩隻手握在一起,含淚笑說,“我也沒有旁的心願,只要你們倆能好好的,我就滿足了。”
許紹清雖然沒有娶安落梅爲妻的意思,但是到底是將她當做親妹妹來看的,而此時此刻的他輕輕將她擁在懷裡,只覺得懷裡那一團軟軟的,隨即他的心也跟着軟了一下。
許紹清想都沒想,打橫便將安落梅抱了起來:“爹,娘,孩兒送妹妹回屋去。”
說完,也未看任何人,只大跨步往安落梅的院子去。青梅青竹見表少爺今日有些反常的樣子,兩人互望了一眼,也都低着頭,匆匆跟了過去。
因爲礙着有許晁安夫婦在,姚善寶不便跟蕭皓容卓青文兩人敘舊,只向着許晁安夫婦道了別,便也帶着黃鸝往安落梅的住處去。
卓青文望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眸子虛眯了一下,隨即垂立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心裡只深深念着一個人的名字。旁邊蕭皓容看出了卓青文的心思,擡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到底什麼話也沒說。
因爲蕭皓容跟卓青文考中了舉人,來年春天還得進京趕考去,所以,兩人暫時不打算回安平縣了。原本兩人是打算在祁州合租一處院子安心複習的,可許晁安很看重這兩個後生,再說了,他年底便要進京述職,到時候帶着兩位學子一起上京也不是麻煩事。
他在祁州任上三年,每年的考覈都還算不錯,這次回京述職,想必能升官。到了京都做官,比不得在地方,爲京官需要有心腹門生培養自己的勢力,而蕭皓容跟卓青文兩人各有各的優點,正適合。
許晁安下了命令,許夫人自然客氣地安排了蕭皓容跟卓青文的住處,原還打算安排丫鬟一邊伺候着的,後來被兩人委婉推辭了才作罷。
天氣纔不過晴好幾天,又下起了磅礴大雨來,雨下得人心有些煩。卓青文心裡更是心煩氣躁,纔將唸了幾頁,便把書一合,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子來,瞧着樣子就要大跨步往外走去了。
“這麼大的雨,你去哪裡?”蕭皓容原本正埋頭認真看書,聽得動靜,這纔將注意力放在卓青文身上,也跟着站起身子問,“青文,我跟你多年兄弟了,真的不願意你變成今日這樣子!你醒醒吧,已成事實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你還有父母兄弟!姚善寶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蕭皓容一番話說得也有些激動,這數月以來,他見以前陽光樂觀的好兄弟一點點消沉萎靡下去,他是真的着急。難道爲了一個已經不愛他的女人他還要繼續墮落下去嗎?
“青文,善寶她已經不再愛你!”蕭皓容話剛說完,卓青文一個犀利的目光便掃了過來,這樣的目光是蕭皓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甚至覺得,眼前的好兄弟,再不是從前的好兄弟了。
卓青文筆直地立在窗前,外面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吹起卓青文青色袍角。他冷冷立在那裡,目光冰冷,只淡淡道:“可憐蟲她並沒有變心,她也不會變心,他會一直活在我的心裡。”
蕭皓容眉心微蹙,他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卓青文了:“青文,你將她放在心裡固然是好,可是她畢竟……”
“夠了!”卓青文微微轉過身子來,目光輕輕落在蕭皓容臉上,那雙原本清潤的眸子此時也變得深不可測起來,他揹負着雙手道,“你也不必再勸我,我心裡的苦,你們又怎會明白?你有嬌妻在懷,有功名伴身,我有什麼?如今到底是誰害了我最深愛的人我還不知道,你要我天天對着你笑嗎?皓容,善寶死了,卓青文也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也不再是從前的卓青文。”
說完話,他也不管不顧,只淡然轉身,走進大雨裡
“青文……”蕭皓容叫了他一聲,腳下也跟了幾步,但想着自己怎麼勸也勸不住,再說這樣的事情如果自己走不出來的話,別人怎麼勸都是沒用的,也就作罷,由着他去吧。
總之,一個到老爺們的,不會有事。
直到天黑了卓青文還是沒有回來,蕭皓容書有些念不下去了,擡眸望了望窗外,見雨還在下,他將書一合,站起身子來。
剛走出門,剛好見到正撐着竹骨傘打外面進來的姚善寶,他快步迎了上去:“三妹,可有瞧見青文?”
姚善寶站在長廊下,一邊收傘一邊轉頭望着蕭皓容道:“姐夫,卓三哥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你怎麼倒還問起我來了……我剛剛一直呆在安小姐房裡,沒有見到三哥,怎麼,你們吵架了?”
“我跟他吵什麼架啊!”蕭皓容記得直跳腳,若不是姚善寶攔着他就能直接衝進雨裡了。
“姐夫,你先別急,外面還下着這麼大雨呢。”姚善寶見蕭皓容有衝進雨裡的架勢,趕緊一把拉住了他,又撐開傘來,說道,“天已經晚了,我們又不知道三哥去了哪裡,這裡是許府,要不我們去找許大人說一聲吧。”想了想,覺得不妥,又說,“還是先找幾個人在府上先找找,若還是找不到,便再告訴許大人。”
蕭皓容點頭,一邊拿起傘,兩人一併往許紹清那裡去了。
許紹清近來倒是往安落梅那裡跑得勤,兩人剛走到許紹清院子,便被丫鬟告知許大少爺去了安表小姐那裡,兩人又往安落梅那處去。
許紹清正在喂藥給安落梅喝,聽說卓青文不見了,他第一反應便是望向姚善寶。姚善寶白了他一大眼,指着安落梅說:“我剛剛可是一直跟落梅在一起,這事跟我沒關係,總之現在先不要論跟誰有關係了,還是趕緊去找人吧。”
“梅兒,那剩下的藥便讓青梅青竹餵你喝吧。”許紹清將藥碗遞給侍候一旁的青梅,站起身子來,垂眸望着安落梅,“自從按着姚小妹給的方子喝了藥後,覺得你氣色好得多了,梅兒你要再接再厲,趕緊一鼓作氣將身子養好起來。”
安落梅輕輕靠在牀邊,臉色確實比往常紅潤了點,她有些羞澀地道:“梅兒聽表哥的,表哥快帶着善寶妹妹跟蕭公子去找卓公子吧,想必是認不識回家的路了。”
“你以爲他是你啊。”許紹清伸手揉了揉安落梅的頭髮,想着覺得這麼多人在場不合適,便收回手來,轉身說,“我讓官家帶人去外面找找吧,梅兒說的沒錯,許是不認識回家的路了。祁州不比安平縣,青文他不熟悉路也很正常。”他回頭望着安落梅,伸手指了指她,“好好喝藥,別叫表哥擔心!”
安落梅嘴角蓄着笑意,點點頭說:“表哥放心去吧。”
許紹清一衆人走了之後,青梅青竹望着安落梅,偷偷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安落梅臉越發紅了起來,彎着身子,伸手作勢就要去打青梅青竹,“你們兩個,竟然還敢笑!”
青梅說:“小姐,奴婢跟青竹也是在替小姐高興啊,小姐您看,表少爺現在對您多好啊。”她用手肘拐了拐青竹,笑着問,“青竹,你說是不是啊?”
青竹從青梅手裡奪過藥碗來,坐在牀邊剛剛許紹清坐過的地方:“我自然替小姐高興的,不過我現在更關心小姐身子,現下眼瞧着小姐身子好了,我就覺得比什麼都開心。”一邊說着話,一邊已是用湯勺舀起藥去喂安落梅。
安落梅嫌藥苦,蹙眉撇開了頭,有些不願意喝。
“小姐,剛剛表少爺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青竹依舊不放棄,將湯勺一直碰在安落梅脣邊,“要不這樣吧,小姐你就閉上眼睛,將我當成表少爺,這樣你就願意喝藥了。”
“好啊,青竹,連你也欺負我!”安落梅一咬牙,順手抄了個軟枕過頭,輕輕在青竹身上拍打了一下,“這是給你的教訓,下次看你還敢不敢說我了!”又扭頭看向青梅,“你也過來,本小姐已經好久沒有教訓過你們了。”
青梅纔不怕呢,站在原地簡直笑彎了腰,她指着青竹說:“青竹,你剛剛竟然對小姐說要她將你當成是表少爺,哈哈哈,你又不是男子,怎麼將你當成表少爺啊?哈哈哈,你說錯話了,小姐罰你也是該的。小姐,青梅可沒說錯話,小姐不該罰我的。”
青梅啐了她一聲:“可不得了了,青梅,你仗着小姐的寵愛,現在是越發放肆了。你可小心着點,改日等小姐身子完全好了,看小姐怎麼好好收拾你!咱們小姐將來可是這家的女主人,收拾你一個小丫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安落梅順着青竹的話狠狠點了點頭,默了會兒,纔將反應過來,原來青竹心裡也憋着壞了。安落梅是又羞又氣,也不拘着什麼小姐丫鬟的身份了,只夠着身子便去撓青竹的癢癢。
一時之間,主僕三人笑鬧成一團,整個院子裡都充斥着歡聲笑語。
天已經黑透了,還沒有找到卓青文,一夥人都急了起來。
外面大雨已經停了,路上行人多了起來,沒過一會兒,街邊擺攤子賣小吃的人也多了起來。
幾人向路人打聽,向街邊攤主打聽,時間一點點流逝,可還是沒有尋得卓青文的消息。
蕭皓容氣得一拳捶在旁邊的粗樹杆上,心裡很是懊悔:“都怪我!當初若是攔住他,便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祁州城這麼大,哪裡才能找得到!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聽着蕭皓容的話,姚善寶心裡大抵也明白卓青文爲何出去了,多半是又想以前的姚善寶了吧。她佔了別人身子,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許紹清還在一邊指揮着家丁說:“分成兩隊人人馬,一對繼續留在城裡找,另外一對出城尋去,你們等等,我回去找我爹要出城的腰牌。”許紹清見蕭皓容精神有些萎靡的樣子,一把將他拽了過來,氣憤道,“如果叫我找着了卓青文那小子,我必揍他一頓!他倒是舒服快活了,我們跟着急!”
蕭皓容手又在樹幹上不輕不重地錘了一下,轉頭望着姚善寶,見姚善寶神色也不太好的樣子,他便低了頭沒說話。
幾人靜默一會兒,突然風中傳來一聲犀利的響聲,蕭皓容比較敏感,他身手敏捷,一個轉身便截住了一顆石子。石子上裹着一張白紙,蕭皓容一愣,隨即將白紙打開。
許紹清見狀,也湊了過來,見了上面的字,疑惑道:“摘星弄月閣?”
“那是哪裡?”姚善寶沒有聽說過,見許紹清面色似乎不太好,微微蹙眉,“莫不是跟靈水教一樣的邪教組織?”
蕭皓容攥着紙條,默默垂了手,搖頭說:“摘星弄月閣,也只是聽說過,江湖上從來沒有見過摘星弄月閣的人,也從不知道這摘星弄月閣在哪裡。”又垂眸望了望手上的紙條,自言自語道,“青文怎生惹上了閣主弄月公子?”
空氣中突然吹過一陣風來,姚善寶湊着鼻子聞了聞,似乎聞到了草藥的味道,她目光落在蕭皓容手中正抓着的那張白紙上:“姐夫,我似乎聞到了夜眠花的味道,或許可以根據這條線索找到三哥。”
蕭皓容聞言皺眉,輕輕擡起手來,湊在鼻間聞了聞。確實有一種冷香味,但是那股幽香若有似無,如果不是姚善寶提醒,他倒是沒有察覺出來。
“聽說摘星弄月閣的閣主弄月公子精通醫術,他的地盤若是種有夜眠花,也是合理的。只是,祁州城這般大,想要知道夜眠花在哪裡,着實較難。”想到此處,蕭皓容又緩緩垂了手,輕輕蹙起了眉心。
姚善寶眼光一亮,伸出手去:“姐夫,可否將紙團讓我看一眼。”
“三妹有法子?”蕭皓容眉毛一挑,隨即將紙團遞給姚善寶。
姚善寶搖了搖頭說:“目前沒有什麼好的法子,不過,既然知道三哥如今在摘星弄月閣,便也就相當於知道了他尚且安全的消息。夜眠花十分珍貴,既然紙團上含有夜眠花花粉,我回去便將其提煉出來,到時候,可以作爲一味藥。”見蕭皓容面色一派凝重的樣子,姚善寶說,“要不這樣吧,姐夫,許公子,今天大家便都回去,等到明日一早祁州城內各大藥堂開門了,我們便去挨家問問看。藥堂裡的大夫懂草藥,哪裡有夜眠花,他們自然會比較熟悉一些。”
“是啊,皓容,姚小妹說得對。”許紹清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摘星弄月閣的閣主弄月公子精通醫術,又不是如靈水教那般的歹毒之人,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人家既然用紙條的方式來通知我們,想必是報平安的吧。沒事沒事,白着急一場,走,回家睡覺去。”
關於摘星弄月閣,一直都是一個神秘的存在,閣主弄月公子確實精通醫術,但醫治病人卻是看心情。若是弄月公子心情好了,他會盡全力去醫治病人,若是遇着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是見着病人死在他跟前他也無動於衷。
所以,關於弄月這個人到底是正是邪,還真不好說。
姚善寶又是一夜沒睡,爲了提取那紙團上那麼一點點夜眠花,她幾乎都快成了鬥雞眼了。直到天大亮的時候,她才成功,將提煉出來的夜眠花放在一個小小的瓷瓶裡,姚善寶很是滿意。
夜眠花實爲珍貴,上說可以作爲很多毒解藥的一味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君深身上的如意郎君毒說不定有望。想到這裡,姚善寶將小瓷瓶揣進一直隨身揹着的布包裡,小心翼翼保存着。
她推開了窗戶,見外面天已經亮了,想着呆會兒還要去各大藥堂問關於夜眠花的事情,便也就沒了睡意。轉頭看了眼一旁正歪頭已經睡着的黃鸝,姚善寶想了想,決定不要她跟着去。
姚善寶剛剛走至許府院子門口,便碰見了已經等候多時的蕭皓容。蕭皓容見姚善寶來了,眉心舒展開來,迎着過來說:“三妹,我以爲你還會再睡會兒,我們這便就去吧。”
“不等許公子了?”姚善寶轉頭望了望,想着許紹清怕此時還裹着被子埋頭睡大覺呢,便道,“等他醒了自然會來找我們,姐夫,事不宜遲,我們先去吧。”
蕭皓容點頭道:“好。”
昨天剛剛下了一場大雨,第二天雖然天氣晴好起來,但是似乎又冷了許多。
秋天的覺特別好睡,許紹清一覺睡到大天亮,若不是丫鬟婆子們實在看不下去都捧着洗臉水站在門外了,許紹清還能埋着頭睡。
“少爺,您該起牀給老太太跟太太問安了。”外面一個丫鬟候着,輕聲說道,“剛剛容嬤嬤還差了人來問呢,說是昨兒個府裡好似出了什麼事情,家裡一半家丁都被少爺您給帶出去了,直到晚上纔回來。容嬤嬤還說了,夫人問少爺,老爺的那位學生可找到了。”
“什麼?!”許紹清彷彿記起來自己還有什麼事情沒做,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還是沒睡醒,只含糊着說道,“對哦,卓青文,得跟着姚小妹一起去找卓青文去!”
話才說完,他又躺了下去,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氣勢洶洶地問道:“既然知道本少爺今兒個有大事,你們一個個好大的膽子啊,竟然一個都不叫醒本少爺!”他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頭髮站在丫鬟們面前,兩片嘴脣張張合合的,說得小丫鬟們都低下了頭來。
許紹清剛剛還有些沒睡醒的樣子,一通話罵了下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過來吧,一個個都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給本少爺穿衣!”許紹清總覺得自己屋裡這些丫鬟太笨了些,總是不機靈!
“是,是……”已經被罵得有些蔫掉的丫鬟立即點頭頷首應着,趕緊拿了衣裳過來,像往常一樣,一件件給許紹清穿上。
許紹清穿戴齊整,又漱了口洗了臉,方纔大跨步往老太太院子去請安。
從老太太院子出來的時候,許夫人見兒子急匆匆要往外走,便急了,一把拉住他:“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裡?今兒個不去看梅兒了?”
許紹清心裡有些急切,但面上還是笑着道:“母親,兒子聽了您的話,這幾日天天去安表妹那裡,今兒一天不去也沒什麼事情吧?再說了,青文兄可是父親的第一門生,將來父親可是想要好好培養他的,他不見了,父親忙沒時間去,我這個當兒子的總不能不去吧?母親放心吧,安表妹就在咱們家,兒子什麼時候去都可以,不急的!”
許夫人想了想,覺得兒子說得倒也對,便也就隨了他。
“早些回來。”許夫人囑咐道,“帶着幾個家丁去,若是遇着什麼事情,也好有個人回來通風報信。”
“娘,我知道了,不會有事的。”許紹清一邊朝他娘揮手,一邊腳下步子跟生了風似的,快速往外面去。
許夫人不放心,揚聲囑咐道:“帶着人去,回頭給母親報平安。”
話纔將說完,許紹清那瘦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盡頭,許夫人不由得搖頭嘆息。
“這孩子……真是的……”
許紹清找到姚善寶跟蕭皓容的時候,姚善寶已經從一家藥堂打聽到夜眠花的消息了。
藥堂老闆五十多歲的樣子,微微有些發胖,他跟姚善寶說,夜眠花他倒是見過一次,卻不是長在什麼山上,而是在漢王王府見過。有一次,他去漢王王府給王妃娘娘把脈醫治的時候,無意中見到過一次。
“漢王王府……”姚善寶輕輕蹙眉,轉頭看向許紹清道,“你知道在哪裡?”
許紹清點了點頭:“這位大夫說的應該是漢王王府在祁州的別院,我自然是知道在哪裡的,只不過,這樣明目張膽地去王府找人,怕是不太好吧?即便我爹是祁州知州,也硬不過漢王殿下啊。”
姚善寶眨了眨眼睛,隨即笑了起來:“許公子,我們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去漢王府,自然是不妥的。不過,如果是許夫人帶着禮物去漢王府拜訪王妃的話,就說得過去了,你覺得呢?”
許紹清有些猶豫起來,蕭皓容道:“許公子,你跟青文也算是舊識,如今青文下落不明,還望許公子能夠盡一份力。退一步說,青文中了舉人,名單想必已經上報朝廷,天子門生若是明白消失的話,怕是也會連累到許大人。”
“皓容,瞧你說的什麼話?”許紹清撇了撇嘴巴,還是有些猶豫,“若是我舉手之勞的事情,我必然會樂意幫忙,只是……只是這漢王妃是個……是個……”他後面的話有些說不出口,轉頭望着剛剛那位大夫,那大夫原本是豎着耳朵聽的,此番見許紹清轉頭看他,他趕緊別過頭忙別的去。
“是個什麼?”姚善寶見這許紹清欲言又止的,急死了,問道,“你倒是將話說完整啊!”
許紹清跺了跺腳,湊到姚善寶耳邊來說:“漢王妃似乎瘋了,不然怎生不跟着漢王住在京城,而是隻回祁州別院呢?”
“那便又如何?”姚善寶不太明白。
許紹清望了望那大夫一眼,然後拽着姚善寶,將她拽了出去,方道:“我早年聽說,漢王妃一夜之間便受了刺激,後來就瘋了。之後漢王便着人將漢王妃跟當時尚還未成年的漢王世子送回祁州別院來,雖然說漢王妃跟漢王世子已經在祁州住了這麼些年了,可是我卻還從沒見過他們。再說了,我娘跟漢王妃又沒有交情,這平白無故地帶着禮物去拜訪王妃,少不得要被王府的人哄出來。”
姚善寶眨巴着眼睛,手指不停摸索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笑着道:“我有法子了!”
“什麼法子?”許紹清見姚善寶眼睛冒光,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見她話也不說清楚直接掉頭就往許府的方向跑去,他跺了跺腳,急着追着過去,“姚小妹!到底什麼法子你說清楚啊!喂!”
姚善寶一路瘋跑回了許府,一頭栽進自己房間裡就瞎搗鼓起來,跟只小耗子似的,撅着屁股一直在翻找什麼東西。許紹清跟蕭皓容很快也追了過來,見她在屋子裡一陣搗鼓,都微微皺起眉來。
蕭皓容走到她身邊,微微彎腰,見她拿着什麼假的八字鬍,還有一個白色的假頭套,等等等等,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麼。
姚善寶搗鼓完了,一回頭見兩個大男人不聲不響地盯着自己看,她嚇死了,拍了拍胸脯說:“許公子,你不是說許夫人跟漢王妃沒有什麼來往麼?我現在便給她一個來往的機會!”她一邊說,一邊將假鬍鬚貼在下巴上,然後黏了假眉毛戴了假頭套,又對着鏡子給自己上了點妝,覺得妥當之後,回頭望着蕭皓容跟許紹清兩人。
這套東西是當初從珍娘那邊拿來的,珍娘怕易容術會堅持不了多久,便給姚善寶這套東西,便於她日後行走江湖時作爲妝扮用的。
蕭皓容咂舌,搖頭道:“三妹,這樣一看,還真是認不出你來了。”
“那又如何?”許紹清說,“總之你要去找我母親幫忙你去吧,我是不會去的!你是不知道,我若是求母親這麼一件大事,母親還不得即刻命我答應娶安表妹!自從那天安表妹吐了血,這些日子她都一直盯着我,叫我日日去看安表妹。”
姚善寶一邊低頭扯了扯衣裳,一邊聽着許紹清的話,說道:“安小姐一顆心都撲在你身上,你不喜歡她就跟她明說好了,何必裝模作樣的?你現在給她的希望越大,將來她的失望就會越大,何苦呢?”
許紹清沉沉嘆了口氣,耷拉着腦袋瓜子說:“姚小妹,你是不知道,我跟安表妹算是一起長大的,小的時候什麼都不懂,也戲言說將來也娶她爲妻。可是那個時候的話怎能當真啊?我是真的將她當做我妹妹的,你說,我怎麼能夠娶我的妹妹呢?要不是怕安表妹傷心再傷了身子,這些日子我早溜出去玩了。”
旁邊蕭皓容對安落梅跟許紹清的事情倒是不怎麼感興趣,他現在一心想找到卓青文,見姚善寶差不多妝扮好了,便道:“三妹,既然許公子不願意去求許夫人,我們便也就不難爲他了。這樣吧,請許夫人帶你去漢王府這件事便交給我,我有辦法。”
蕭皓容說完,直接擡腿往外走去。
姚善寶對着鏡子照了照,覺得妝容有些不夠,便又拿着畫眉的筆對着鏡子好一陣搗鼓,將臉越化越慘。直到連一邊的許紹清都看不下去了,她方纔滿意,丟下畫眉的筆就往外跑了。
正是正午時刻,太陽較烈,漢王府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從馬車上下來一位穿戴齊整的中年婦人,中年婦人由一位丫鬟扶着,正蓮步款款往漢王府大門的方向去。中年貴婦身後還跟着一位小個子的老人,老人花白鬍子,小身子板,臉上皮膚較黑,倒是那雙眼睛亮得很。
中年婦人才將走至王府別院門口,便被守門的人攔住,問道:“什麼人?”
那兩位守門人見眼前這位婦人穿戴齊整,所乘的馬車也寬敞豪華,到底是顧及着幾分面子的。
許夫人笑着道:“家夫是祁州知州,民婦想來拜訪王妃娘娘,還請通報一聲。”
聽得說是許知州夫人,守門的兩人對望一眼,猶豫了片刻說:“既然是許夫人,便請進吧。”
“有勞了……”許夫人很是禮貌客氣的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又蓮步往王府裡走去。
已經化妝成矮個子老大夫模樣的姚善寶,自然緊緊跟在許夫人身後。
相比於許府,漢王府的宅子更爲靜謐一些,院子裡除了種植一些花花草草外,還種植了不少大樹。而且這些大樹瞧起來,有些歷史了。姚善寶一邊左右轉頭望,一邊腳下也加快了步子。
到了王府內院,自然有府裡的婆婆領着,可能因爲王府只有王妃跟漢王世子兩位主子的緣故,府內倒是顯得清幽許多。
許夫人被婆子領到了前廳,姚善寶也想跟着進去,卻被王府管事嬤嬤攔住了。
“許夫人,只您一人能進去,他不能。”那管事嬤嬤肅着一張臉,跟別人欠她八百里銀子似的,“你外面等着吧……”
姚善寶趕忙解釋道:“我是來……”卻被許夫人使了個眼色,打斷道,“你就先在外面候着,待王妃娘娘傳你,你再進去不遲。”
“那好吧……”姚善寶微微點了點頭說,“那我……”他微微粗着嗓子咳了一聲,“那老夫便就先在這邊候着,聽候王妃娘娘的通傳。”
“且等着吧……”那管事嬤嬤依舊傲然挺着腰板,只領着許夫人進去,將姚善寶一人留在外面曬大太陽。
這一等,就等了數個時辰,從太陽高照一直等到太陽西落,也沒等到傳她進去的消息。
姚善寶有些急了,擡腿剛準備直接自己進去,耳邊卻聽到一個極其溫潤好聽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
姚善寶聞聲轉過頭去,只見夕陽映照下,一位年輕英俊如玉一般的公子由一位壯漢攙扶着,那公子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
那一剎那,姚善寶忽然想到一句詩來,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題外話------
好桑心啊好桑心,乃們都拋棄我了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