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深知宮中的規矩,比他考慮的更周到。
滿紙字句,客客氣氣,沒有一點能挑出刺的。
不知道爲什麼,他想到昨晚上的白家一家人。
一個個哭了笑,笑了哭,一點都不好看。
但是,他作爲一個旁觀者,卻想再多待會兒,多看會兒。
難怪小白糖舍不下那一家和她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換作是他,大概也會時常回去看看。
“主人,那麼還要去看阿陸嗎?”
“當然要去,他的傷勢好些了沒有?”
“用了最好的外傷藥,不過那一劍刺得太狠,雖然沒有刺中心口,肺上卻留了個洞,需要再休養一段日子。”
蘇子澈走到清靜的側院,阿陸這個人性格跳脫,肯這樣乖乖躺着,連個說話辯嘴的人都沒有,恐怕要憋壞了。
這也是真傷得重的,那一天,如果不是阿陸反應機敏。
那麼被當胸刺中一劍的人,就是他。
他的體質特殊,受了傷,見血就不能收住,連手腕上的刺破都需要治了幾天,才勉強止血。
體內的餘毒一日不除,都是容易喪命的隱患。
可惜,當年對他下毒的那幾個御醫,已經都不在了。
有人做事狠毒又幹脆,將參與此事的統統滅了口,才最是利落的法子。
沒關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蘇子澈近年來收集了不少細節,很快就能匯攏在一起,拿到線索的關鍵了。
走到門前,蘇子澈覺得哪裡不對勁。
阿大的臉色也變了,一把推開門,牀上空蕩蕩的。
阿陸根本沒老實躺着休養,早不知道開溜去了哪裡。
蘇子澈不怒反笑道:“他倒是恢復的快,也好的,明天就不用休養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好了。”
“主人,他可能就是出去透透氣。”阿大嚥了口口水艱難的解釋。
“已經從天都城透到荀陵郡來了,還不夠他透氣的嗎?”
蘇子澈想一想,養好了也是好的,阿大跟在身邊,總是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去小白糖那邊,看不到阿陸吃癟的臉,好像也沒那麼好玩了。
“等他回來,他該知道怎麼做。”
“是,主人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急,把阿九昨天送來的信件都送到書房,我先看着。”
“主人,昨晚一夜奔波勞頓。”
蘇子澈的眼尾輕輕帶了他一眼,阿大立時閉嘴了。
一夜奔波勞頓,那是和小白糖在一起,蘇子澈的心情很好。
這種時候,更應該努力把手頭的事情早早都處理好了,纔能有空再去看看她。
好歹人也在荀陵郡,不用每次都長途跋涉了。
而在白府的白棠,聽了菖蒲的話,說身子不太舒服,不能見老夫人。
老夫人想到她上一次病的來勢洶洶,趕緊就說靈堂那邊也不用去了,免得嗆着菸灰加重病情。
這樣還不夠,又讓桔梗過來探望,送了好些點心,藥材。
白棠到底是整晚沒閤眼,累得慌,直接往牀邊一躺,小臉雪白,有氣無力。
桔梗更加確鑿她身子弱的事實,畢竟沒在府上長大,自小吃了太多苦,這身體底子怎麼能好。
回去同老夫人一說,老夫人只覺得這孩子各種可憐,特別是同白芍一比,越發憐惜她。
“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夠用,桔梗幫我多照看着點,有什麼好吃好穿的,都給她送過去,我看她也不是會主動說的,能給就給些。”
桔梗連聲應了,有這樣一個大姑娘纔好,正好壓壓二姑娘的氣焰,免得不把底下人當人看。
白棠躺着看菖蒲苦着一張臉,走過來走過去的。
“我說,你要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的,直說了吧。”
菖蒲一臉的詫異:“大姑娘怎麼知道,我想說事兒。”
“都寫在臉上呢。”
“大姑娘,我知道做丫環的不該多話。”
“沒事,我聽着。”
“大姑娘以前是不是有……有……”
這吞吞吐吐的,真叫人聽着難受。
白棠幾次夜出,都靠着菖蒲遮掩,所以不用多瞞着。
菖蒲一定以爲她外頭有相好,阿澈算不算她的相好?
白棠很認真的想了下,應該算是,畢竟親也親了,抱也抱了。
她一見這人,就滿心歡悅的少女心。
不是相好,還能是什麼。
“要是這人真心對待大姑娘,就算家底不行的話,只要大姑娘喜歡,老夫人一定也能寬容。”
這句話說得很婉轉了。
白棠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菖蒲到底從哪裡看出來,她外頭的相好,家底不行來着。
“可是,大姑娘的身份畢竟和往日不同了,連處像樣坐坐,能說話的地方都沒有,老夫人怎麼捨得委屈了自己的孫女。”
白棠盯着菖蒲好一會兒,菖蒲還以爲自己話說重了,傷了大姑娘的心。
“大姑娘回頭存點私房細軟,拿去給他充充臉面也是好的,如果實在是不爭氣的,要不,要不大姑娘就斷了這個人,這條心,以後老夫人一定能給大姑娘尋個門當戶對的。”
菖蒲是小心翼翼的說完了,卻見白棠先努力忍着,後來實在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的。
“大姑娘,我說錯話了?”
“不,不是,不是,菖蒲的一片好心,我都聽懂了。”
“那麼大姑娘做什麼這樣笑?”
“我覺得你想的很對很好,回頭,我也和他商量商量,看看怎麼個應對纔好。”
菖蒲趕緊點頭認同:“大姑娘要是能聽了我一句兩句的,那麼我擔的這些風險,也就值了。”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菖蒲,你已經爲我做得很多了。”
“大姑娘別這樣說,老夫人讓我過來那一天起,我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服侍大姑娘的。”
白棠沒來得及接口,外頭有人拍門。
“大姑娘,大姑娘請開門。”
“桔梗怎麼又回來了?”白棠示意菖蒲去開門,自己在牀上裝模作樣的坐好。
沒想到,桔梗一個回身,送了這樣大包小包的過來,麥冬兩隻手都抱不住。
菖蒲讓她逐一收好,拿了清單交給白棠。
“大姑娘,這些是老夫人說要送來的,東西多又雜,你順着清單看看,心裡有個底。”
白棠接過來,白紙黑字幾十行,差點以爲是要替她準備陪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