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打個照面,這人也瘦了,身材更纖細單薄,一張臉就剩下眼睛亮晶晶的。
蘇子澈徹底投降,她要是還帶着脾氣,那麼要打要罵,悉聽尊便,只要別折騰自己就行。
“我不是鬧意氣,我寫得也都是正經的。”
白棠看着蘇子澈的表情,忽然好一陣心疼,她不是想氣他的,他身體怎麼樣,她其實最清楚的,卻讓他爲難了。
她急於解釋,趕緊把寫的手札扯出來給他看。
蘇子澈看了好一會兒,擡頭問她:“這是在練畫符?”
白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雙拳頭對準他的背上通通通亂拍。
你才鬼畫符,你一家才鬼畫符!
這大逆不道的話,白棠也就敢在自己肚子裡頭偷偷的說。
阿澈的一家,說哪個壞話,恐怕都是重罪。
她手上的力氣,根本傷不了蘇子澈,他倒是很受用的樣子,白棠難得發脾氣,那小模樣還是挺招人疼的。
他反手將人往懷裡頭抱:“好了,好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寫的那些都是爲了替我治病的方子,你都是爲了我。”
白棠還腦袋抵住他的胸口,在那裡掙扎不停,聽了這話,一下子變成柔順聽話小綿羊,雙臂抱住了他的腰,一動不動了。
蘇子澈在她背後輕輕拂動:“幾天不好好吃飯,以前你怎麼同我說的,一天三頓都要按時吃,否則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我倒是改過來了。你呢?”
白棠依舊一聲不吭,就那麼抱着他,不肯放手。
她不敢往自己的心裡頭看,因爲知道阿澈中毒以後,她其實是害怕的,怕得要死,怕自己沒本事,怕兩人的時間不夠。
怕她不能跑在阿澈毒發之前,她恨不得脫了鞋子,脫了襪子,光腳能跑得快些。
那種恐懼,開始只有一丁點兒的冒芽,她使勁往下壓。
用盧姐姐的話,反反覆覆對自己說,她可以的,盧姐姐說她可以救阿澈的。
說多了,她不知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被自己催眠了,有幾天沒那麼害怕了。
結果,蘇子澈當着她的面,毒性發作,她手忙腳亂把人拖回來,再壓不住真實的想法。
阿陸說,本來毒發的頻率沒有那麼高,發作起來也沒有那麼厲害的。
如果,再來那麼幾次,就算沒直接嚥氣,阿澈也撐不住的。
那種刺心刺肺的疼,那種彌散在五臟六腑的痛,他爲了怕她擔心,咬着牙硬撐,又怎麼能夠躲過一個學醫之人的眼睛。
“阿澈,我害怕。”
白棠想了想,還是照實了說,說出來,還能喘兩口氣,否則她先憋死了。
“棠棠別害怕。”
蘇子澈沒有問她怕什麼,彼此太瞭解,她的心意,他其實都明白的。
她怕他控制不住毒素蔓延,她怕他在眨眼間死了,她怕兩個人等不到天長地久,等不到白頭偕老。
蘇子澈這樣強大的人,都眼角發酸,這個傻丫頭,所以才這樣不眠不休,想要救他回來。
“阿澈,我想回白家。”
“爲什麼?”
“你說你身上的毒,當年是我的祖父白宗元親自經手,如果我回白家,或許可以尋找出蛛絲馬跡,或許可以有更快的進展。”
“線索不在白家了。”
蘇子澈的聲音低沉:“我不是沒想過從白家找線索,後來發現白家的人,好像從來都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情。”
“白老夫人難道都不知道?”
白棠還不相信了,白家上下,如今都以老夫人爲首是瞻,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棠棠,你想錯了,你到白家的時候,白宗元已經死了。”
白家一直是白宗元掌控大權,否則的話,也不會讓白棠流落在外十多年。
所以,白宗元如果有什麼秘密,第一個知道的人未必是白老夫人,還是他的長子,白棠的父親白旗萬,可惜如今父子兩人都不在人世,想要再追問也沒有意義。
白旗萬一死,潛伏在白家前後的人,徹底被收回,所以還有白棠這個女兒,蘇子澈一直沒有察覺。
緣分就是這樣,斷了一時,又很快延續上去。
蘇子澈直到白棠在白家出現,他纔想到,自己與白家的糾葛或許從來就沒有徹底了斷過。
“阿澈,這些年,你都沒有想過到白家逼問?”
“問了又怎麼樣?”
如果有人不想他死,又不想他有威脅,那麼用這種慢性毒藥控制住他,應該是最好的法子。
蘇子澈哪裡會不知道對方的手段,哪怕他真的從白宗元口中套出解藥的法子,早晚還有更猛的一帖藥在前頭等着他。
所以,他選擇的是按兵不動。
“那現在怎麼又能問了?”
蘇子澈的嘴角一挑:“因爲我都落魄到這裡了,前頭無路,後頭也無路,只能靠自己了。”
白棠又不是傻瓜,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給他下毒的那個都死了,他再不爭取一下,等於坐以待斃。
“你不是皇上的親叔叔嗎?”
“皇家別說叔侄了,沒有父子,兄弟親情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蘇子澈握緊白棠的手:“你還記得嗎,那一次,你養父說要爲了你,舉家搬遷,我連夜帶着你趕回去。”
“我記得。”
“那一晚,一家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蘇子澈還真沒見過這樣平凡的一家人,卻讓他看得目不轉睛,捨不得移開視線。
那些感情,是金銀珠寶都換不來的,他貴爲皇族,卻連這最簡單的感情都沒有體會過。
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那一晚,白棠也哭掉不少眼淚,卻沒有想到會帶給阿澈這樣大的感觸。
他始終對白巖一家照顧的很好,不僅僅是因爲那是白棠的養父母。
“從那一次起,我的一些想法被改變了,棠棠,機會是你給我的,我會好好把握的。”
蘇子澈將她當成稀世珍寶一般,抱在胸口,抱得彷彿一輩子都不願意放手。
如果可以,他願意長長久久的留在白棠身邊,她給他帶來的安寧與適宜,他挖空所學的精美詞彙句子,都不能形容出十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