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嫁到白圩村纔有六七年,再往前的事情,她應該是不太清楚,那個說了傳言的,是她的婆婆,就是李叔的親孃,可惜已經不在了。
白棠盤算着,要說住得近,能夠知道點細節的,沒準隔壁的王氏多少知道些。
但是,王氏同白家一直就沒說過話,她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
她一路想心事,埋頭快步走,似乎隱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等回過神來,兩個熟人已經站在面前。
明哥上下一打量她道:“不是都說你飛上枝頭了,怎麼還是一副村姑的打扮?”
白棠趕緊斂了神,應付兩個難纏的。
“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更要惹人閒話了。”
“你這張嘴,小小年紀已經不得了,長大了,還不知道哪個男人能治你。”
明哥已經料定了她與那位大人物的關係匪淺。
平梁鎮上翻天覆地,來往各村的小道上,有人劫道的消息,他是很早就知道的。
一來對他沒有絲毫的損害,二來,他最近有些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閒心來管別人。
那幾個沒出息,名字都被抄到他面前,不是爛賭鬼,就是愛找那煙花場所的姐兒粉頭。
說穿了,都是手頭有錢禁不住花的。
沒想到,才兩天。
或者,兩天都沒到。
六處地方,十七個人,全部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被人求到門上,找相熟的官兵,想問問消息,對方一臉的驚恐,連連搖手,說不讓多問。
最後,就留了兩個字。
活該。
明哥懂了,這是做壞事,撞在刀刃上,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越是藏得深的消息,他越是好奇,花費銀錢打點到家,終於問出來了。
劫道的其中有五個不長眼的,祖墳埋錯了地方,五個大男人劫道一個姑子沒成功,不知怎麼讓人給跑了。
跑了也就跑了,那個姑子來頭甚大,回去就找厲害的報仇。
那人好大的手筆,連官兵都沒有驚動,道上十七個人,乾乾淨淨,連一絲灰都沒有留下。
根本不知道生死。
王四跟着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的:“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厲害的姑子,那都快趕上郡主大人的千金了。”
明哥一聲冷笑道:“就你那個榆木腦袋,我也想說你活該了。”
王四滿臉的委屈:“難道說,還是我認識的?”
“自然是你認識的,前幾天還見過的。”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白家的那個姑子,你要是還說想不起來,以後你也別跟着我,直接去看後院的門算了。”
王四的嘴巴張得老大老大:“就那個姑子,纔多大的年紀,以一敵五,還把十七個劫道的都處置了!”
“她怎麼逃出去的,我是沒見着,也不好說,但是她相識的那一位貴人,莫說是十七了沒出息的匪類,便是七十個,七百個,還不是他一句話的功夫。”
王四畢竟跟着明哥好些年,知道些內情,想到打聽來的,那位的真實身份,倒是全盤都相信了。
明哥在這裡遇上,算是偶遇,見到人,他不問幾句,哪裡肯放行。
“我說白家姑子,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的。”
白棠沒有否認:“是,親口答應的。”
“怎麼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白棠特別認真,特別認真的看了明哥幾眼。
明哥頭一回,讓個女人給看得全身都不自在了,儘管白棠沒開口,他是看明白了。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寫的意思是:人家是什麼身份,又不是說短缺就短缺的,你以爲還是平梁鎮這種小地方?
一股子輕蔑之氣,撲面而來。
明哥苦笑一下,反而給她讓路:“只要你心裡記得,我可以慢慢等的。”
白棠已經走出好幾步,忽而又問道:“村子裡,沒有主的空地,怎麼能買下來?”
“你想買地?”
“後院想種些喜歡的,地方有些小了。”
“手頭有銀子?”
“需要多少?”
“那要看你盤的地,多大了。”明哥的手指掰了掰,“白圩村本來都是破落戶,地不值錢,保長有權處置村中的空地,只要不落下病垢話柄。”
白棠聽得一清二楚,果然還是要走保長李叔那一條線。
“本來,想弄一小塊,鎮上給你寫張文書也行,不過拿回村裡頭去,怕是有人不服,吵起來就雞犬不寧了。”
明哥的這句話,正是白棠擔心的,她想要名正言順的拿到,在村子裡還要繼續住下去,要是有人成天戳着脊樑骨,真不是好滋味的。
“如果是挨着你家的,只要給的銀錢夠數,保長不會阻攔的。”明哥見她眉尖輕皺,“你先自己試試,不行的話,過來找我。”
如果是找他,那就更不是走正道了。
白棠衝着他嫣然一笑道:“明哥這句話,倒是給了我退路。”
她擦身走了過去,王四始終沒機會開口,看着她背影,才問道:“明哥,她要是開口的話,你一定能幫她把地佔下的。”
“但是,她不要。”
“她腦子不好使,爲什麼不要!”
“那是她家後院,她想要個心安理得。”
她說,他的話給了退路,就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有求於明哥。
明哥眯着眼笑道:“你才得來的消息,貴人已經離開了?”
“是,沒把白家姑子帶走。”
“不用帶走,有這麼個有趣的姑子,那位貴人,想來很快又會回來的。”
白棠走得快,已經聽不見背後人的議論聲。
她知道,通過明哥的手,的確是最簡單,最便宜的法子。
然而,白巖前一晚同她說的話,她都記得,況且,她也不想同明哥這人有太多的牽絆。
這人從來不是省油的燈,給了你三分好處,必然轉個彎,要討回去七分。
白棠又走了會兒,忽然呀的一聲,停下來,懊悔的直拍腿。
她總覺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這會兒想起來,徐起這人明明是扣在明哥那裡的,如何又找來白圩村的!
雖然,一家人同仇敵愾,一心對外了,但是有隻犯人的蒼蠅一直在耳邊嗡嗡作響,始終是件叫人不悅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