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始終不做聲,肩膀佝僂的更低。
白棠輕拍兩下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太放在心上。
“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
白芨畢竟還是孩子,根本想不明白這麼複雜的事情,雙眼中都是茫茫然。
“人是會變的。”
“爲什麼不能越變越好,四叔是不是也做了什麼壞事,突然死了,家中都不發喪,就草草埋進祖墳了事。”
“這些事情,以後老夫人會慢慢告訴你的。”
至於告訴的是哪個版本,白棠就不能做主了。
“大姐姐,你什麼都知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白棠有些無奈,要是從頭說起,真能說三天三夜。
而且,她要是都照實了說,白芨心裡頭真的能接受嗎。
“父親一直逼着祖母,要一筆銀子,一筆很大數額的銀子。”
“他要不到的。”
老夫人絕對不會把最後的貼己錢,拿去給他還債。
白旗山長這麼大,才嚐到被逼債的難處。
“祖母也有難處。”
白棠擡眼看看他,這句話能說出來,表示白芨真的是懂事了。
她很快就要離開荀陵郡,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白棠心腸再硬,也不想見到,等她回來,白家已經被拆的空空一片。
所以,她邊走邊在心裡做好了打算。
回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一直盼着她回來,生怕她去白蓬那裡轉一圈,就直接走人了。
如今,府裡頭上上下下,誰敢攔着白棠。
“老夫人,你曾經提過白家家主之事。”
白棠的話一出口,就見到老夫人的眼睛都亮起來。
“你是要考慮回來了嗎?”
“不,不是我。”
白棠擡手,指了指眼前的白芨。
“我覺得白芨挺合適的,老夫人栽培栽培他。”
“白芨纔多大,不行,不行的。”
“老夫人,白芨是這一輩兒,最大的男孩,遲早也是他份內的,以前他不懂事,惹了你生氣,如今吃一塹長一智,知道收斂,只要要學了。”
老夫人聽她說得慎重,沒有打斷。
“他也有個心願,就是能夠親手治好自己的弟弟白蓬,有這個念頭支撐着,要我說,比什麼壓力都來得強。”
“可他纔剛剛入門。”
白棠莞爾一笑道:“老夫人難道忘記,我是多大才開始學的,到這會兒,一共學了幾年。”
“你不一樣,你怎麼能一樣。”
“一樣的,都姓白,沒什麼兩樣。”
白棠又說明,回頭送一冊她整理好的手札過來,讓白芨好好學。
老夫人所學的也不少,以前她病倒,老夫人還親手把脈會診,從旁指導一下白芨,絕對沒有問題。
“白芨,我剛給小蓬施針,忘記讓他喝水了,你快趕着去,給他喂些溫水,再讓他繼續睡。”
白芨一聽是白蓬的事情,跑得特別快。
老夫人等孩子走了才問:“你故意支開他,是爲了他那個不爭氣的父親嗎?”
白棠不管老夫人是否知道剛纔那一場鬧的,她按着自己想說的說。
“白芨想要勸他的母親淩氏回心轉意。”
“不能,家裡這個樣子,不能讓淩氏回來,否則成天鬧得雞飛狗跳,我壓制不住。”
“如果淩氏不回來,白家欠着凌家的那一筆錢,總是要歸還的。”
老夫人一下子啞口無言,凌家借錢過來,是正經渠道,以前是兩口子,可以不那麼計較,如今已經和離,凌家早晚要上門。
“我知道老夫人的心性,不能爲了這筆錢,容忍淩氏的做派。”
白棠頓了頓,眼睛只看着老夫人。
“可是這筆銀子,實在不少,白家一時半會兒的拿不出來。”
老夫人僵着臉,白棠說話越來越直,一點餘地不留。
“要說砸鍋賣鐵的,還是能拿出來,我也還有幾件貼己的首飾。”
白棠知道白家的藥鋪不能開,銀子根本不能週轉過來。
老夫人要真拿出來,真的是咬牙切齒了。
她轉過身,看看麥冬和香菜。
香菜點個頭,湊到她身邊聽她叮囑。
“拿五千兩銀票給我。”
白棠就是這麼一說,五千兩不少,沒想到香菜居然直接給掏出來了,還多問一句,五千兩夠不夠。
“五千兩應該夠了,據我所知,當日白三爺去凌家借了銀子,說好是合夥做生意的,既然是正經做生意,那麼賠了錢,兩家都有份兒。”
白芨給弟弟餵了水,趕緊回來,就聽到她這幾句話。
“銀票讓白芨送去,送到淩氏手中,討了借據憑證回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銀子,這銀子怎麼能讓你出……”
“老夫人是不是還記得,我被白家趕出去的時候。”
“阿棠,這件事情不要再提,是我做的糊塗事。”
“不,我說這話,不是要責怪誰,而是想說,驅逐出去的時候,老夫人平日給我的那些首飾,細軟,都沒有要回去。”
讓她手邊有些銀子,度過最艱難的日子。
就算是爲了這個理由,知恩圖報。
老夫人給的戒指鐲子,要是真算算市價,也都不便宜,更何況還有一箱白旗萬留下的手札,難能可貴了。
“你,你還記得這些。”
“別人對我的好,我總是能記得的。”
老夫人張張嘴,還想說兩句軟話,可一聽白棠口中,他們白家人都已經是外人,就算老臉的臉皮再厚,也沒好意思,再開口了。
白棠又詢問了白芨學到哪裡,有沒有特別艱澀的部分,等白芨細說,她都記在心裡。
然後沒打算久留,直接起身了。
“阿棠,你還回來嗎?”
“回來看看,總是必須的,畢竟父親生於斯,長於斯……”
最後死於斯,沒有往下說。
老夫人不知是安心,還是難過,衝着白棠的背影,哭得不行。
白棠一路而出,聽到身後急匆匆的腳步聲。
她知道是誰在追趕,壓根不想理會。
“大姐兒,要攔着她嗎?”
“我不想聽她說話,更不想見着這個人。”
話音一落,香菜已經轉身過去,將白芍直接給攔住了。
“白棠,白棠,你給我站住。”
只聽見這一句,沒底下什麼事兒了,香菜自有她的手段,讓白芍再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