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囑咐留下的別耽誤時間,慢吞吞的走出來了。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石永言聽到擂鼓一樣的動靜,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要先解決一個,纔有勝算。
慢慢的,挨近那個人的身後,石永言拔出匕首,根本沒有其他想法,對準後腰就捅了進去。
同時,還跳起來,用衣袖重重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只有他能夠聽見一聲悶哼。
那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心跳聲更兇更猛,石永言的眼睛前都是晃動的金星,他不知是什麼力量拖着自己,又一次挨近山洞,像一隻野獸,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己的獵物。
沒有多餘的話,還是照着老位置,又給了另外一人一刀。
他不敢去看,兩個人到底是傷了,還是死了,雙手向前摸索,摸索到溫軟的身體。
淡淡的香氣,再熟悉不過,他抓住白棠的手腕,將她往背上一掛,揹負着走出了山洞。
一路上,他沒有回頭,沒有說話,只有背上的白棠,歪斜着腦袋,氣息呼在他的脖頸一層,讓他的心跳,逐漸逐漸,恢復到了常態。
快到村口的時候,他遇到白巖,白巖一見到他背上的白棠,疾奔過來,用燈籠一照,嚇得直往後退。
他半身都是鮮血,本來溼漉漉的,已經被寒風一吹,凍得硬邦邦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白巖想把白棠放下來。
石永言出聲阻止道:“白叔,我幫你把阿棠揹回去,我興許是殺了人了,你先別聲張,對誰都不要說,阿棠的名聲要緊。”
白巖沒想到,他這麼個半大小子,居然爲了白棠,想得這樣周全,趕緊點點頭,引着他往回走。
也是幸而雪越下越大,一路上再沒有遇到其他的村民,回到白家,石永言放下白棠,見她小臉雪白,衣衫還算齊整,才真正放下心。
他連退幾步,沒有再留下,返身回了家,王氏見着他的樣子,也是嚇得不輕。
這一次,他連說前因後果的解釋都省下,就說可能失手重傷了人,要出去躲些日子。
平日裡,他本來就不是善茬,打架也是尋常,打傷人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
王氏想要問他到底傷了誰,他也不說,拉扯出幾件換洗的衣服,又從枕頭邊摸了十幾文錢,扭頭就走。
“一走就是三年。”白棠聽他說話,沉默了會兒纔開口。
“阿棠,那兩個人並沒有對你不軌,你放心。”
“你以爲自己殺了人?”白棠擡起眼來看着他。
“那時候,年紀不大,閱歷淺,以爲匕首捅下去,又是這樣多的血,肯定是活不長久了。”
後來,石永言多少知道,最多隻是傷了那兩個人,而且官府壓根沒有來調查此事,他在外闖蕩了幾年,想一想,也差不多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那兩個人不是本村的,也不是附近的?”
“肯定不是,否則的話,哪怕沒有家人,村子裡頭的保長也要出來尋人的。”
“爲什麼單單挑的是我?”
“我不知道。”石永言搖了搖頭道,要是換成是如今的話,一定能夠撬開那兩個人的嘴,問出更多。
白棠早想過,三年前發生的必然不是什麼好事,卻沒想到,是她在鬼門關走了半圈,又給拖回來。
“你當時腦袋被砸了一下,傷得不輕,所以纔會什麼都不記得了。”
石永言生怕她長了心結,明明想好要藏起來的真相,怎麼今天就暢快淋漓的都說了。
白棠的臉色,落在他眼中,很是古怪,明明應該害怕得要哭,爲什麼她沒有哭?
難道說,一個人太難過的時候,反而哭不出來。
石永言說的都是真話,真話多半不太中聽,但是他可以說出,另外的可以令她釋懷的勸慰。
“阿棠,我說你沒事,你就沒事,你相信我的話,要是你還不信的話,我!我!”
石永言想要一鼓作氣,把心裡話喊出來的,到了跟前,那幾個字偏偏喊不出來。
要是你還不信的話,我可以娶你過門的,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我歡喜都來不及。
他說不出來,面對着白棠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他說不出來。
白棠像是很認真的想了想他所有的話,那兩個人既然沒有死,也沒有官府來查案,那麼多半就是臨時起意。
雖然被石頭哥捅了兩刀,也自知是犯了事,撿回一條命,已經不錯,自然不敢報官。
所以,她後來也沒有再遇到過相同的事情。
一個意外,她想不起來了,石頭哥又不在村子裡了,爹孃恐怕是寧願她忘記的徹底,對外最多說,她得了風寒,休養了段日子就復原了。
只有隔壁的石家嬸子王氏,對此耿耿於懷,不能夠放下來。
“石頭哥,謝謝你。”
石永言想要聽的,真不是這一句。
“這句話三年前,我就應該當面對你說的,沒有你捨命相救的話,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如今的我。”
“你別說這樣的傻話,白叔那天急得要發瘋,眼圈赤紅,他也是拼死都會救你的。”
“我爹也是對我很好很好的。”
白棠跨前一步,兩個人之間最多半尺的距離。
她仰起臉,看着他,清香的氣息,吐氣如蘭道:“石頭哥,你對我就像親妹妹一樣,我記得你的恩情,以後一定會報答的。”
石永言眼前晃過的只有她的眼,她的臉,她一張一合的小嘴,有些迷糊道:“不,我不要你報答,只要你沒事,我就開心了。”
“不,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白棠重複的,吐字很重,像是同自己立了一個誓言。
“雖然我都說了,但是你別記掛在心上,平地走路也會崴腳,遇上沒有人性的壞人,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白棠露出個淺淺的笑容,“石頭哥的話,我都記得。”
“那麼,我們繼續趕路吧。”
“好!”
石永言往前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後背一層冷汗,他剛纔居然緊張如此,生怕一句話說錯,讓白棠產生誤會,留下一輩子都不能挽回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