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唐武森寒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戾氣,讓唐老夫人禁不住心頭一震。一個後宅精於算計的老婦,與唐武從戰場上磨練出的殺氣相比,壓根不是一個層次。心有餘悸的後退一步,唐老夫人根本沒有想到。當年的事過去了這麼多年,唐武不僅沒有忘記,反而是深深的記在心上。
那濃濃的恨,似要將她吞噬一般。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時間,唐老夫人不知該如何接話。
“唐武,當年的錯,孰是孰非都過去了。身爲一個男人,何必耿耿於懷。再說,這血脈親情,豈是你一句話便能抹殺的。爹承認,以前的事爹也錯了,若是你想要彌補。爹可以答應你,只要是爹能做到的,一定幫你實現。”
感覺到氣氛的僵硬,唐凜然忙站出來打圓場,不惜主動的低頭認錯。
“是嗎?那我讓爹孃重新活過來,爹能做到嗎?”
冷睨着惺惺作態的唐凜然,唐武依舊是面若寒霜。嘲諷的勾脣揚起一抹邪妄的淺笑,突然道。
人死不能復生,一句簡單的原諒。便想將當年的事抹去,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唐武,奶奶知道當年的事,對你傷害最大。只是這人死不能復生,人要往前看。奶奶也有錯,偏信了元初,奶奶可以道歉。並且,答應恢復你孃的身份,將她的牌位供在唐家的祖祠。”
唐老夫人微眯了眯精明的眸子,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說。
當年這兒媳婦受委曲鬱鬱而終,不僅失去了正室嫡母的身份。連進唐家祖祠的機會都沒有,雖然對這個軟弱的兒媳婦說不上喜歡。人死如燈滅,元初的孃家家世不錯。
只是眼下有了更好的選擇,唐老夫人連想也不想,便將夏元初給否決。一個小小的官家之女,哪裡比的上貴爲公主的醫仙,甚至連唐武將軍身份也拍馬不及。
看着低聲下氣,不惜一切想討好他的一對極品母子。這就是他的家人,讓唐武覺得好笑。真是死悔不改,爲了利益,什麼都可以犧牲。若是夏元初那老賤人聽到,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原來,她也有被人無情拋棄的一天。
娘,你在天有靈看到了嗎?他們有多無恥,根本沒有資格讓你記掛。
恨了這麼多年,唐武突然發現一切可笑的很。這種人根本也不配他去記恨,不像是小媳婦曾說的。沒有必要拿着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過去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
曾經的種種,許多都是娘自己的選擇。無法抹去他身上流着的,是這個男人的血。就算是再恨,也不能因此而動手殺了。只要自己過的比他好,卻又讓他沾不到一絲,那纔是一個最大快人心的折磨。
唐武知道,唐凜然如此低聲下氣,心裡到底在算計些什麼。讓唐凜然永遠也得不到,追悔莫及。
想開了這些,唐武突然心境陡然明朗。像是撥開層層的黑去,見到了陽光,心頭爲之一震。彷彿聽到了叮的一聲,心境得到新的昇華。丹田中的靈力迅速的運轉,修爲也神奇一舉突破到練氣四層。
“唐武?”
張舒曼一眼便發生了唐武身上的異樣,不由的眼睛一亮。沒有想到回唐家一趟,不僅解開了唐武的心結。居然還意外的頓悟,修爲也跟着突飛猛進。
不愧是單靈根的天才,果然得天獨厚。
馬永波還有侯元寶幾個,也是發現了這點,不由的投去一個羨慕的目光。這進階速度,簡直比打了雞血還速度。
身爲習武之人,五感比普通人敏銳不少。唐武身上明顯的變化,讓唐凜然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唐武身上的氣息,似乎一下子變的更爲深沉可怕。
一個銳利的目光,竟讓唐凜然有種頭皮發麻的驚懼。
“曼曼,我突破了。”
臉上的寒意褪去,唐武欣喜的兩眼發亮。要不是礙着不少人看着,唐武真想抱着張舒曼轉圈。更想開始試試,練氣中期可修習的法術。
“嗯,恭喜。”
看着樂的跟個孩子似的唐武,張舒曼也爲之高興。
唐老夫人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並不懂唐武在高興什麼。張口想問,卻沒想讓唐武給直接搶先堵住。
“唐老夫人,以前的事一筆揭過,不過。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相見亦是陌路。互不打擾,飯我們不吃了,就此別過。”
徹底的放下了積壓在心底的痛,唐武感覺整個人無比的輕鬆。這才真正的明白,恨一個人也是件累人的活。娘身爲當事人,都不怨恨,他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更何況,夏元初這老賤人也償到了娘當年的痛。快刀斬亂麻,想了這點,唐武連一刻都不想再令人窒息的唐家多坐停留。
唐武突如其來的話一出,別說是唐凜然跟唐老夫人,不連張舒曼也一愣。沒有想到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唐武便要離開。
這到嘴邊的鴨子,唐凜然怎麼甘心讓它飛了。直忙道:“這怎麼可以,爹都認錯了,你還是不能原諒爹嗎?”
“是啊,都是一家人,哪有邁不過去的坎。以後就留在家裡,奶奶還等着抱孫媳婦的生的曾孫。”
不用兒子唐凜然使眼色,唐老夫人也知道留人。只是唐武如看陌生人,連最初的恨都消失,讓唐老夫人不由的急了。
“無所謂原諒不原諒,早在以前我便說過,此生不再是唐家一員。至於你們心裡的那點算盤,還是歇歇吧。曼曼,我們走。”
對這種虛假帶着算計的親情,唐武根本不屑得到。上前挽着張舒曼的手,彼此相視一笑。避開了唐凜然攔截的手,詭異的從原地消失。緊接着春梅以及張順等,也前後而至。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若不是桌上的茶杯還在。讓人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這是什麼速度,一眨眼人便全部不見了。快的連唐凜然都沒有看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功法,如此的詭異。
人彷彿就在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一般。
眼底掠過一抹狂熱,如此神奇的武功,怎麼能不讓唐凜然心動。
本以爲會在唐家停留一段時間,卻沒有想到唐武這麼快便想開了。不願再與唐家多做糾纏,看着臉上重新揚着開朗笑容的唐武,張舒曼忍不住也回以一笑。
“決定了,以後都不回來了?”
“那裡沒有什麼是值得我再留戀,走吧,他恐怕不會這麼輕易死心。”
搖了搖頭,唐武目光堅定的道。放下了曾經的仇恨,可不代表着,他就得讓唐家當肥羊宰。
汪河鎮。
“莫大哥,爲什麼不可以試着跟我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大姐根本不可能喜歡你,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難道我有那麼差嗎?莫大哥連看都不願意正眼看我一眼,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大家都不願理我。”
陷入愛情不能自拔的女人,是不會輕易的放手。舒心骨子裡也是個固執的人,認定了便不會更改。
趁着張舒曼不在,便忍不住上門糾纏莫名。捕捉到莫名眼中的不耐,舒心哭紅了眼。明知道是在強求,卻忍不住步步緊逼。不顧女兒家的顏面,只求能得一心人。
舒心知道,她變壞了。
“夠了,二小姐別再纏着我。我知道與主子是不可能,所以從來沒有強求。更不可表露分毫,不想讓主子爲難。二小姐既然也知道我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二小姐又何必再多作糾纏。以二小姐的身分,何怕找不到襯心的如意朗君。”
冷漠的別開了視線,對舒心楚楚可憐的淚顏無動於衷。莫名不耐煩的微蹙起了眉頭,特別是知道了舒心曾對主子做過的事。
若不是被纏的煩了,莫名連話都不想吐露半字。
“我言盡於此,二小姐還是回去吧。”
“你,你非得要這樣對我嗎?”
捕捉到莫名眼底一閃而逝的厭煩,舒心感覺心裡就像是被無數根針狠狠的扎着。痛的舒心有種窒息的錯覺,狼狽的後退一步,舒心不甘的質問。
卻沒想莫名更乾脆,丟下舒心,直接便轉身離開。連話都懶的再回一句,更別說憐香惜玉。
只是人有時候就只是喜歡犯賤,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不擇手段的得到。
望着莫名的背影,舒心咬緊了牙關,眼中閃過一抹羞憤。
莫大哥她要定了,就算是豁出臉面,求大姐爲她跟莫名賜婚也甘心情願。她就不相信,有大姐出面,莫大哥還能態度如此堅定。
“莫大哥這是你逼我的,這輩子我纏定你了。”
而舒心不知道的是,府中發生的一切,都會有人告訴張舒曼。所以當張舒曼一回府,舒心多次來府中糾纏莫名的事,張舒曼很快便知道一清二楚。
嘆了口氣,張舒曼除了失望,便沒有其他。
“主子,這二小姐越來越不可理喻了,莫名真可憐。”
春雨心直口快,對剛回府,便聽到的消息很是鄙視。就爲了個男人,不僅背棄了主子,還準備不要臉的死纏爛打。簡直是把女兒家的臉面都給丟盡了,毫無矜持可言。
真不想到,看着文文靜靜的二小姐,骨子裡會有這麼猛浪的一面。
唐武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意外,舒心會變的這麼不靠譜。感覺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越來越像是那些嬌縱的大小姐。一切以自己爲尊,想身邊的人,都得圍着她轉。
以愛爲名,無恥的傷害着身邊的人。甚至,明知對方無意,卻仍不死心的想強求。
“人心難測,我也沒有想到,舒心會想的這麼偏。死不悔改,倒是委曲了莫名,或者回頭是該提醒爹。該給舒心訂門親事,讓她徹底的死了這份心思。”
嘆了口氣,張舒曼沒有想到,臨走還有麻煩等着。
原本以爲將舒心送回包子爹身邊,便能萬事大吉。卻還是低估了舒心的韌性,爲了男人可以不顧一切。
這纔多大,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實在是讓人頭疼。
“別想太多,人各有志,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感情的事更是如此,曼曼盡到做姐姐的職責便可。是她自己想不開,執意要強求。”
看着爲難的小媳婦,唐武勸慰了句。也認可張舒曼的決定,反正舒心這個年紀,訂下親事也是正常。等及屏後便可以嫁過去,容不得她一個女兒家反悔。
回到家的次日,張舒曼便到村到親自找張樹根,談關於舒心的婚姻大事。儘自己的最後一份心,以後離開了,恐怕連相見的機會都沒有。
大姐的突然到訪,讓舒心很是激動。想着心裡的主意,暫時的拋棄曾經的成見,主動的上前打招呼。
“大姐,姐夫你們回來了,爹去監工去了。小桃,你去告訴我爹,就說是大姐還有姐夫來了。”
新房子還在建,眼下只是暫住在租來的小院。雖然舊了些,但也不算太差,比起以前的老房子好十倍不止。屋門口種着幾顆楊梅樹,樹上還結着紅紅的楊梅,看着就讓人眼饞。
時間過的真快,出門走了一圈,不知不覺快過了半年。
“是。”
小桃恭敬的衝張舒曼點點頭,方快步的離開。
相比舒心,小桃更敬重張舒曼。
親自沏了壺新茶,舒心目光悄悄的打量着張舒曼跟唐武。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狀似無意的詢問道。
“大姐,這趟不是說要去海邊玩,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對了,沒看到舒朗,他在府上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舒朗沒有回來,還在京都。到是你,這陣子在爹身邊還習慣嗎?”
望着巧笑嫣然的舒心,張舒曼只覺得有些陌生。感覺彼此間的姐妹情,好像真的淡了。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膜,明明在笑,卻讓張舒曼感覺不達心。
很假。
“無所謂習慣不習慣,反正我沒有選擇,不是嗎?大姐。”
聳了聳肩,舒心自嘲的道。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一開始的種種不適。不甘又能怎樣,大姐向來說一不二,她還能反抗嗎?就連舒朗,還有姐夫,甚至是爹也不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