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芫看高臺上的裴芩痛苦,直接倒地沒了生息,死死瞪大眼,嘴脣合了合,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裴文東下意識的扶住她,兩眼爆紅,眼淚迸出,嘶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長姐那麼好的人,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她付出了那麼多,不能再生養,性命都難保了,爲什麼還要害她!?爲什麼!?
“我殺了你個老禿驢!你害死我長姐!我殺了你!”裴茜瘋了一樣要衝上去殺了度虛大師。
方留明死死攬住她,也淚流不止。
沈頌鳴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裴芩,慢慢的挪着目光搜尋。裴芩被驅除了,她肯定還在這裡!
紀秉初一慌,上來拉住他,“頌鳴!?”
沈頌鳴盯着一個地方癡癡的望,“裴芩……”彷彿看到了他獨獨熟悉的那個身影。既然她離魂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從此就能回現代去了!?他們可以在現代相交相守!不會再有這些人這些事來打擾阻攔了!
度虛大師的經文還在念。
沈頌鳴擡腳就朝裴芩走過去。
“你幹什麼?你瘋了!”紀秉初死死拉住他,不讓他過去。他要追隨裴芩,要回他的世界去,那他呢?
沈頌鳴扭頭看他,“你們楚國,勢必要亡國了!”他不知道他穿越有什麼使命,更不想接受裴芩的使命!她付出那麼多,難道穿越一場,就是爲了拯救完楚國,再被他們以如此方式坑殺的嗎!?他不接受!楚國忘不忘,誰做不做皇帝,與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本來可以在現代過的好好地!
紀秉初兩眼發紅,“裴芩她不會死!她不會死的!墨珩不會讓她死的!”提醒他,也警告他!
“楚國坑殺忠臣良將,必將亡國!”沈頌鳴怒喊。
樑炳大聲喝斥讓他不要胡說八道造謠生事,“裴芩就是妖孽借屍還魂,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燒死她!她是妖孽!燒死她!燒死她!”朱氏和張婆子幾個痛快又瘋狂的叫喊。
底下的百姓都懵了,裴將軍……到底是被害死了,還是真的是妖孽借屍還魂的?
有人堅信不疑,“裴將軍有太多不凡,但她沒有禍國殃民,是拯救大楚,拯救萬民!你們殺了裴將軍!你們會遭報應的!”
有人忍不住跪倒哭起來,“裴將軍在天英魂,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跪倒的大片大片,那些懷疑的人站着尤其的顯眼。看着別人都跪倒了哭,彷彿自己就是忘恩負義,害死忠臣良將了一樣。
方慧和馮守興,馮波一家擠到前面來,看着倒下的裴芩,方慧咬咬牙,“怪不得這個小賤人啥都會,會那麼多,原來是妖孽借屍還魂的!活該被燒死!”裴芩十四歲前,他們都不熟悉,從認識,裴芩就是現在的脾性,方慧之前還奇怪是不是方氏埋的地方風水好,冒煙了。
馮波看着裴文東裴茜幾個瘋了一樣,眼中閃過怒恨的快意。裴芩不管是妖孽,還是啥九天娘娘,她都死定了!以後裴文東她們姐弟也全完了!一個妖孽的家人,不成過街老鼠也不會好到哪去!
隱匿在人羣裡的方輔紅着眼眶抱了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上前來。
樑炳現在對度虛大師是滿心信服,“大師!此妖孽如今已經被驅除妖魂,接下來是不是要執行火刑?以防妖孽的妖魂在附身在其他人身上,繼續禍亂天下!”
度虛大師睜開眼,遠遠看了眼方輔抱着的小男孩,只一眼,便收回。神情悲憫的看着裴芩魂魄站的地方。
裴芩如今正在鐵籠子裡飄着,鐵籠子上貼了符咒,她出不去。見度虛大師看她,跳着腳大罵,“老禿驢!老孃就算到了陰間地獄,也照樣能風生水起!等老孃當了閻王,你個老禿驢落在我手裡,一定把你碾成狗屎!”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度虛大師神色不變,反而有些解脫,深深看裴芩一會,就那麼坐着閉上眼。
裴芩還在跳腳罵禿驢,罵着罵着發覺這老和尚不對勁兒,“老禿驢!?喂!別以爲一副菩薩臉,就真是菩薩了!”
喊了一會見他沒反應,越發覺得不對勁兒,連樑炳那邊叫都沒反應,裴芩一驚,“喂!?老禿驢!你不會死了吧!?”
“度虛大師!?度虛大師!”樑炳說了兩遍見他不應,就上來推着喚他。
他這邊一用勁兒,度虛大師脖子軟下來,頭一沉,整個人倒了下來。
“啊——”樑炳驚得叫了一聲,連連後退。
正崩潰哭罵的裴茜和裴文東幾個也都震驚的變了臉。
“大師咋了?”裴文禮驚的跳起來。
底下的百姓們也都震驚萬分,紛紛就朝高臺這邊擁擠。
方輔抱着懷裡的小男孩隱匿起來。
沈頌鳴也驚了。
紀秉初立馬上前來,一看那情況,頓時心放下來,“度虛他死了!他自己發了毒誓,若打誑語,若違背佛祖,若坑殺謀害裴將軍,就自願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如今他助紂爲虐,坑害裴將軍,已經被天懲罰了!”
樑炳幾個都傻眼了,明明是處決裴芩,墨珩也被扣押了,只餘下裴文東這些不當大用的,事情板上釘釘了,怎麼會這個時候度虛大師死了!?
馮波和方慧也都驚疑了,不是得道高僧嗎?咋反倒自己死了!?墨珩一直都沒有出現,是不是他害死的!?
裴文禮和朱氏也都不相信,指着裴茜和裴文東,連着沈頌鳴,“是你們害死了的度虛大師!就是你們被妖孽迷惑,要救那個妖孽,害死了度虛大師!”
樑炳也如此認爲,好好地,度虛大師怎麼會死了!?立馬讓人進宮,回稟皇上,請求旨意。現在這個局面,這一攤子,他也無法收拾了啊!
裴文東和裴茜,常詠麟立馬鬧開了,“我長姐不是妖孽!她是被害的!這個妖僧謀害人命,他已經被老天收了!你們快放了我長姐!”
“度虛大師明明就是被你們害死的!你們都是妖孽!都要燒死!”
“是這個妖孽害死了度虛大師!她妖術厲害!要立馬燒死她!燒死她!”
朱氏和裴厚理幾個失控的叫罵,催促。他們費這麼多心血,不能功虧一簣!否則等這個賤人活過來,就要害死他們了!
可底下的百姓已經壓制不住了,都喊着裴芩是九天娘娘下凡,度虛老和尚要謀害她才被老天收了!要不然不可能那邊發誓,這邊害完裴芩,就應驗到自己身上了!
樑炳看民憤壓制不住,就趕緊叫太醫過來看度虛大師是怎麼回事兒。
剛給裴文臣看完眼的大夫先過來,看了度虛大師,冷聲道,“已經沒有氣息了。”
樑炳不相信,“度虛大師早上還精神矍鑠,怎麼可能會突然就死了。好好查他是不是中毒還是被害了!”
跟着度虛大師一塊來的兩個年輕和尚坐在他屍身旁,閉着眼念起經文。
大雪紛紛落下,很快就給衆人身上蓋了一層。
裴芩顧不上自己身體上落滿了雪,目光深沉的看着當場圓寂的度虛大師。她以爲她被驅魂,起碼不回去也成孤魂野鬼在家裡遊蕩了。她以爲墨珩肯定會有其他的安排,他那麼偏執,一定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她萬萬沒想到,度虛這個老和尚會當場圓寂。
那深深的一眼,讓裴芩一下子明白過來。度虛是爲救她而赴死的。而他死後,還要背上罵名。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裴芩滿心震動,兩手合十,真誠的跪下,朝度虛大師拜。
剛拜完,她全身一沉,像被拉扯一樣,猛地睜開眼。她又回來了!
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雪,裴芩起來。
“長姐!”裴文東和裴茜幾個驚喜的眼淚止不住。
底下的百姓也都歡呼叫喊,“裴將軍!裴將軍又活了!”
“裴將軍是九天娘娘!是害不死的!”
紀秉初狠狠鬆了口氣,“裴芩她沒事了!沒事了!”
沈頌鳴卻說不出失望還是高興,看着裴芩凌然站立,勾着嘴角。
紀秉初苦苦的扯了下嘴角,不過他也該慶幸,慶幸墨珩的手段,慶幸他的偏執,讓裴芩依舊留了下來。否則,頌鳴也必將跟着裴芩去了。
樑炳看着凌然而立的裴芩,頓時有些驚怕的下意識後退兩步。
裴芩冷笑的看着他,“樑炳!”
她只是叫他一聲,樑炳嚇的臉色一變,急忙後退。當着衆人的面,又覺得丟人,色厲內荏的呵斥,“裴芩!你個借屍還魂的妖孽,害死了度虛大師!大楚多的是能人異士,總有人能治你!”
“是嗎?”裴芩冷睨着他。又掃過裴文禮和裴文臣這些老裴家的人。
方慧和馮守興一看她的眼神,急忙就往一旁扯。
馮波盯着她看,看她氣勢凌然英颯而立,彷彿真的是九天娘娘下凡,而他永遠都夠不上,只是一個被鄙棄看不起的螻蟻,連眼神都不屑給他,就心裡止不住的憎恨和怒憤。
裴文禮和裴厚理,朱氏幾個一看她的眼神,也心裡發顫,瘮的慌。
朱氏強裝鎮定,“你就是個妖孽!你謀害人命,禍國殃民!這些人都讓你迷惑了!還把度虛大師害死了!老天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裴芩冷笑。老天爺從讓她穿越過來就沒放過過她!至於皇上?蕭光曌這個皇帝也做到頭了!
“好!度虛老和尚謀殺裴將軍,老天爺沒有饒過他!要了他的命!誰害裴將軍,誰就遭報應!”底下有人叫好。
立馬就有百姓好喊着附和。
“裴芩她就是妖孽!她用妖術害死了度虛大師!她道行高!但皇上肯定不會饒過你這妖孽的!”裴文禮叫着,力圖的聲音壓過那些百姓。
裴芩看着底下的衆人,兩手比個安靜的手勢。
這手勢很多百姓聽她講古的時候認得,立馬就停了下來。
裴芩看了眼皇城,“我裴芩,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殺瓦刺,退戎族,收復江山還是保家衛國,我問心無愧!承蒙各位鄉親不棄,在得知我是一介女子時,依舊擁護,我感激不盡!大楚現在不再需要我,不再需要一個居功至偉的裴將軍!”
有幾個少女都忍不住哭起來,“裴將軍!我們需要你!”
“大楚需要裴將軍!我們百姓也都需要你!”其餘百姓都跟着喊。
裴芩深深作一揖,起身眼淚順落下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樑炳一看,這一下子圍着的百姓們都羣起激憤,開始怨恨起皇上來,堵都堵不住,指着裴芩大罵,“大膽妖孽!膽敢煽動民衆!引起民亂!你要造反嗎!?”
裴芩冷冷的看着他。
而消息送進宮,蕭光曌聽度虛竟然當場死了,頓時大怒。是墨珩!?
看他臉色驟變,周圍的侍從都低着頭不敢看。
蕭光曌手裡的狼毫應聲斷裂,眼中暴戾猙獰。
報信的禁衛低着頭,承受着壓頂般的氣勢,頭上汗珠滴下,咬牙等着。
只一會,蕭光曌就神色恢復正常,“速速查明真相!裴芩……暫時羈押!”裴芩在他手中,墨珩就絕不敢輕舉妄動!
從墨珩跟他交易開始,蕭光曌就知道,裴芩是他的死穴,只要捏住了裴芩,墨珩也只不過是條聽話的狗!
聖旨還沒下達,底下的百姓就哄亂的紛紛衝上高臺,圍住關裴芩的鐵籠子,揭掉上面符咒,叫喊着晃着要打開鐵籠子,放裴芩出來。
常詠麟拿着鑰匙,直接悄聲把鎖頭打開。
鐵門立馬就被百姓打開,裴芩也被從鐵籠子里拉出來。
衆人擁簇着裴芩,高喊着裴將軍,“誰也不準殺害裴將軍!誰害裴將軍,誰遭報應!”
常詠麟護着裴芩,在她耳邊道,“芩姐夫都有安排,他們不會放過你!我們先走!”
裴芩扭頭去找裴芫和裴茜她們。
那邊幾個便衣護衛也已經護着裴文東和裴芫,裴茜方留明往這邊匯合。
而方輔早隱匿在人羣中不見了蹤影。
樑炳大罵着反了,讓禁衛軍開槍。
禁衛軍的槍術也都是裴芩和她的親兵教的,皇上有令,他們一定照辦!可現在皇上沒有命令,那個唸經驅魂的度虛大師自己都已經死了,那就說裴芩不大可能是妖孽,早晚也是要放。再者,裴芩是被百姓們擁簇走的,他們要是開槍,打的不一定是哪個百姓,法不責衆!
但禁衛軍副指揮使石堅下了命,“不準裴芩逃走!皇上還沒有下旨!”讓把裴芩追回緝拿。
圍着裴芩的百姓都把她淹沒在人羣裡。
四周樓上幾個神箭手悄悄出動。
箭雨下來,槍聲也隨即響起。
有人中箭,有人中槍。頓時羣涌的百姓一片驚怒。
裴芩剛一張嘴,就被點了穴道。
常詠麟直接攬着她,和盧海匯合,駕着她就往外走。
“你們放開我!”裴芩怒喊。全身卻一點動不了。
“現在放你無濟於事。”常詠麟的任務,就是帶離她。
聽着周圍百姓的慘叫,哭罵聲,裴芩兩眼發紅。
圍着的一圈百姓都驚慌的護着她走,“快跑!快跑!”
“不要跑!不要擠!當心踩踏!”裴芩嘶啞着嗓子喊。
已經沒有人聽她的了。
而藉口四周的百姓也實在太多,根本禁衛軍也分不清裴芩在哪的地方。
四周樓上的神箭手也很快被對面的槍手一一解決。
蕭雍帶着人馬迅速趕來,直接一槍打向樑炳。
樑炳抓着身旁的官員,讓他給自己擋住了子彈,嚇的連滾帶爬就逃命,“造反了!造反了!裴芩造反了!”
裴文禮一看,趕緊就逃,“快逃!那是趙雍!她們造反了!”
裴宗理帶着裴文臣已經先逃了。
朱氏和裴老頭幾個一看,趕緊就慌忙逃竄。
方慧馮守興一家也急忙就撤。
馮波不甘心的看着,怒恨滔滔。心裡暗暗期盼着,她們這次公然造反,勢必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五城兵馬司指揮室薛琛也帶兵等候着。他料到了墨珩和裴芩會造反,但探子的消息,從未見她們跟蕭光璄或者蕭光珌的餘孽來往過。之前墨珩殺蕭光珌,和慶王府的餘黨也全部都處決,其餘家眷都發配了。他們造反,勢必要扶持一個名正言順之人。所以早有人挾持蕭光璄了。
又看那人數,都是裴芩麾下的人,即便加上墨珩能調集的人馬,指望這一萬多人能造反成功!?而且墨珩還被扣押在宮裡。
未交戰,薛琛先輕敵。
龍有逆鱗,窺之則死,狼有暗刺,觸之者殺。裴芩是墨珩最不能觸碰的逆鱗!
出手殺了盯梢的幾個禁衛,墨珩目光陰戾站在屋頂,看着御書房蕭光曌在的地方。交易到此結束。藥,他會自己找!芩兒若死,他就逆天絕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