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兩個醉漢就要幹起架來,陶莞見情勢有些不對勁連忙跑去東屋叫張細花。
“張姨、張姨,我爹、我舅喝醉了吵得兇!”阿莞連氣都沒喘順就接過還在張細花懷裡吸手指玩的小寶。
“啥?!”張細花一下子激動地站了起來,“咋吵起來了?我去看看。”說着就急急忙忙套上布鞋趕去前屋。
張細花還沒走進前屋就聽見陶大友醉醺醺的粗嚎:“好,我就今日就當着你的面好好立個誓!”
立啥誓?這醉酒的男人就沒個好東西,張細花往門邊啐了一口就扭進門。
“細花!張細花!”
喲,連大名都叫上了,敢情是要反了?張細花一進門就瞧見陶大友手裡拿着酒碗站都站不穩,嘴裡直嚷嚷她的名兒。她沒好氣地上前要接他手裡的碗,那酒灑得就跟潑雨似的,一桌子的菜都淋了個透,氣得張細花直想把碗扣到他頭上得了。
“把碗給我。”陶大友生的彪壯魁梧,他舉着手閃避了好幾次都不讓張細花取碗,惹得張細花叉着腰都想撲上去一口咬碎他漲紅的大耳朵。
“你給不給?!”
“憑啥,要碗自己來拿。”沒想到這平時老實巴交的陶大友在關鍵時候還會耍賴。
“得,我也甭跟你耗,今兒在親家小舅子面前算是徹底沒了臉面,你愛咋地就咋地吧你。”男人們的事女人犯不着管,一大老爺們喝點酒就跟撒瘋一樣,幸得她平常私扣着陶大友的酒錢,瞧他那喝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慫包樣,若是日日讓他喝酒還不上了癮天天鬧騰一番?
張細花閃身準備出門,哪知一下子就被陶大友拽住了頭髮。
“陶大友,你耍啥瘋!”張細花被揪住頭髮,痛呼出聲。
陶大友打着酒嗝,胸口一起一伏,一句一頓地對李德仁說:“小舅子,我知道你姐疼你,就是娶巧兒過門那天也數你哭得最兇,你姐夫是個沒用的,不像你懂做些買賣賺錢讓家裡過上好日子,但我對你姐可是用了十二分真真兒的心,你今日這些話整得我跟龜孫子一樣,我陶大友啥也不會,也就懂疼個被窩裡的人,這些年我是對不住巧兒,也對不住阿莞,可我也有難處啊……”
說着,陶大友這樣的糙漢子竟聲淚俱下起來。
“一邊是孝道一邊是夫妻情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夾在中間難吶……”
李德仁怔怔出神看着泣不成聲的姐夫,也是一陣驚惶無措。他前面那些話是重了些,但姐夫對大姊好他哪裡不知道,就是姐夫十二臘月偷偷摸摸去河邊幫大姊洗婆婆的大襖子也是時時被大姊在嘴上嘮叨。他只不過有些氣不過,頭腦一時發脹說些氣話而已。
“姐夫……坐下吧,你有啥話就好好說,痛痛快快說,我咋不知道你的難處,唉……”
張細花順勢趁機把頭頂撞到陶大友的肚子上:“你個挨千刀的,還不鬆開我的頭髮?”
陶大友鼓鼓漲漲的肚囊一下吃不住勁就痛的哇哇叫了起來:“你這瘋婆娘,看我今日怎麼整你!”
陶大友撩起袖子就一下把張細花按倒了在地上,抓過她的頭髮就是一陣毒打,鐵汁子澆鑄般的拳頭愣是一下一下地砸在了張細花的頭上、胸上。
“救命啊、救命啊……”張細花失聲大叫。
李德仁被眼前混亂的場景弄得更加清醒了,見陶大友真是把張細花往死裡揍想着鬧不好真要出人命,也顧不得頭上渾渾的酒勁就開始上前拉開二人韓娛騎士最新章節。
陶大友是個莊稼莽夫,力大如牛,李德仁常年又不在田裡勞作,家中大小事也是請了傭人,力道終究差了陶大友一截,架是沒勸好,倒讓陶大友一下就把自己撂倒在地。
“我揍死你個騷婆娘,叫你把老子當牛使、叫你不把老子當男人!”他嫌拳頭揍起來骨頭疼就換作腳踢,一腳一腳地踹在張細花的肚子上喝腿上,讓張細花痛得昏死了過去。
“張細花,我這麼多年要不是盼着你爲老陶家添個種我能受你那麼多氣?我娘年紀大了也沒少被你氣着,就是在田裡我也被其他人笑得直想刨個坑鑽下去得了。”
“爹!”陶莞抱着小寶在門口驚叫失聲。
她何時看過陶大友失控對張細花拳打腳踢的樣子?那紅的充血的眼睛、怒張的鼻孔,要不是她看眼前這個人跟陶大友長得一模一樣,她真的會以爲這是個完全陌生的暴力狂。地上的張細花早已經不省人事,嘴角額頭還淌着血,這麼打下去肯定會出事。
陶莞不假思索地把孩子緊緊護在懷裡就撲到了張細花身上,陶大友的腳一下就踹到了她的背上。
好痛!好大的勁!陶莞被踹得霎時冒出了冷汗,她蒼白着臉咬着牙關出聲:“爹,別打了……該出事了……”
會叫的狗不是真的厲害的狗,呵,她總算領略到了她爹的“男人味”,除了捱了剛剛的一腳,她還挺喜歡她爹現在這個樣子的,看着不窩囊來氣。
“阿莞!”陶大友沒想到大女兒會衝上來護着張細花,一下子蒙了頭。
剛剛那一下他是往死裡出力道,這阿莞還小能受得住?陶大友打了個激靈忙停下腳把陶莞從地上拉起來。
“阿莞、阿莞!”李德仁也着緊從地上起來,趕着扶陶莞。
“我沒事兒,有事的是她。”她手指了指在地上昏死的張細花,無奈地嘆了口氣。羊毛出在羊身上,打了張細花就真以爲那麼好糊弄過去?幸虧沒把她給打死,不過估計沒幾個月也是養不好的了。沒想到陶大友對張細花的怨氣竟藏得這麼深,她只是奇怪陶大友爲什麼對前妻的女兒這麼冷漠,似乎從來視而不見,就連平常張細花忤逆陶李氏,陶大友也是默不作聲很少開腔,這麼一點點積攢下來的怨、怒、恨全在今天藉着酒勁爆發了出來,不鬧出人命纔怪。
這在前世叫什麼來着?激/情殺人?不過那一腳真是踹得她都以爲五臟碎成渣渣了。陶莞低頭看着懷裡還吮着手指玩的小寶嘟起嘴逗弄她。這小丫頭真是天真無知,自己的親孃差點沒命了還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呢。
“爹,你快去找村裡的郎中給張姨瞧瞧。”
陶大友這會子纔算徹底清醒過來,一雙紅眼呆滯地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張細花頓時沒了主張。這婆娘要真死了咋辦?那他不得被摁到虎頭鍘下斷命?
“爹!”這時候還有閒工夫發愣?
“噯!”陶大友心亂如麻,用腳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張細花,見她眉頭動了動頓時鬆了口氣,忙歪歪撞撞地跑出門找郎中。
“阿莞你真沒事?”李德仁有些不信,那一腳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勁道絕不會小了去,這丫頭就是嘴硬他還能不知道?“待會郎中來了也給你仔細瞧瞧,都是孃舅不好,喝酒誤事,這會子鬧出這麼大的事一時也是消停不了了。”
陶莞拂了拂手,示意李德仁把小寶接過去。剛剛她也是強撐着纔沒把小寶甩出去,事後痛感如劇,要繼續抱這個小傢伙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舅,不怪你一級安保。”
“唉,要讓你外婆、舅母知道指定該把我狠狠說一頓。”
陶莞撲哧笑出了聲,“咳……咳……”看來不能笑啊,一笑這五臟就跟車軲轆碾過一樣,陶莞好笑地覷了眼一臉惶惶之色的李德仁,心想:難道這時代的男人都有怕老婆的“好習慣”?
“舅,你着緊回家吧,這裡還有我跟我爹呢,天晚了路也不好走。”
“我等郎中看過你之後再走。”
“嗯。”
沒多久村裡的土醫生陳郎中便提溜着藥箱跟陶大友前腳接後腳地進了陶家。
“大友,這人都快去了,咋打成這樣?”陳郎中翻過張細花的臉一瞧,都青紫了大半了,再把一把脈,面色凝重地搖搖頭,“你呀,日後少喝酒,快把她整到牀上去,要小心點擡。”
陳郎中跟在擡着張細花的陶大友和李德仁後面絮絮叨叨:“這打婆娘沒個輕重,打壞了誰給你做飯洗衣生娃?”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少不更事在外頭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一喝點酒就往自家的婆娘身上撒氣,當年第一個媳婦就是被他揍走的,到現在也沒個音信,留下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給他一個人拉扯。
“陳爺爺,您就別嘮叨了,趕緊給看看吧,我張姨到底咋樣了?”
陳郎中眯眯笑着看着阿莞,這小姑娘在東塘村可是個人見人愛的丫頭,嘴也甜,做事麻溜不拖泥帶水,前兒還幫着自家的老婆子整了個新包花,老婆子在自己面前可是對她一陣狠誇。陳郎中對她道:“無妨,開些跌打藥,再熬點湯藥喝,估計養上二月就好全了。這幾日要注意別讓她發熱,要是發熱事兒就不好辦了。”
“嗯,忌口不?”
“給熬些粥喂,頭上那些傷沒破口的就拿點菜油揉揉,散瘀快。”
陶大友傻愣愣站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仔仔細細聽着郎中的吩咐,眼神閃躲地看了眼陶莞又轉頭對陳郎中道:“叔,您幫着也看看阿莞。”
“啥?你連孩子也打了?”陳郎中一下氣怒地瞪大眼瞅陶大友,陶大友被看的一陣羞愧,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大友,你這酒不戒不成啊,今後可別沾了,得虧你娘沒在,不然她那副老身板那經得住你這麼折騰。”
陶大友小聲地應道:“叔說的是。”
“阿莞,陳爺爺給看看傷哪了。”
陶莞指了指後背,估計已經青了一大片了。陳郎中掀開她的襖子跟小衫一看皺了眉冷冷睨着陶大友道:“你家婆娘不是好種,你是我看着大的,可不像會這麼整自己親骨肉的。”
陶大友撓頭回說:“我是無心的,也不知咋的阿莞就衝了上來,我也沒想着她能護住花兒。”
“唉,你家娃兒是個好的,就是有個這樣的後孃也沒半句抱怨,瞧那勤快勁,村裡哪個丫頭比得上?你喲,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陶莞被說的也不好意思了,她哪裡有說的那麼好。這全是誤會,絕對是誤會!她不抱怨是因爲沒在明面上說出來,她又不是濫情的聖母,什麼你都扇了我左臉我還要優雅仁慈地轉過右臉讓你打的戲碼在她這絕對不會出現。再說剛剛這麼衝上去也完全是爲了這個家着想,要真出了事,這個家散了,到頭來苦的還是她,說到底她還是存着私心、帶有目的性的。
這邊陳郎中正幫着開藥方子,那邊陶李氏也起了牀準備來東屋裡看看自己的寶貝大孫子,於是顫悠悠地佝着背往東屋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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