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呢?”
“那只是如果而已。”
朱勳深深看了看她,沉默片刻,這才道,“你猜那小梅姑娘最終怎樣了?”
“事實上,在書生上京趕考的前一晚,小梅給書生下了藥,當天他拉肚子拉得起不來牀,接連病了大半夜,錯過了趕考的日期,當年,他並沒去趕考。而事後,小梅下藥的事情還是被書生知道了,書生恨極,故意做出柔情蜜意的情態,買了砒霜每天給小梅喝一碗銀耳湯裡,小梅每一次都毫不遲疑接過來喝下去,半個月以後,小梅開始吐血,小梅家人要給她請大夫,被小梅拒絕了,小梅在臨死前,她告訴他,感謝他給她唯一的溫柔,她幫助了他那麼多,只求他一件事,他問她,是什麼事,她叫他寫一份和離書給她,等他寫完和離書,她終於放心死去。而書生此時才知道,原來,他下藥的事情,小梅從頭到尾都知道。”
“這株梅花樹,相傳是小梅化身的。”
聽完他講的故事,她淡淡笑了一下,忽然道,“原來如此!朱公子,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
朱勳眸子灼灼看着她,道,“小蟬姑娘,你不是小梅,我不是書生,但是我們也算和梅花有緣,姑娘覺得呢?”
夏小蟬笑了笑,根本不理睬他,只轉頭翩然離開。
而當她離開以後,當她轉身以後,雖然她的笑容不變,但是眸子深處,卻帶了寒意。
忽然離開的丈夫,忽然離開的丫鬟,忽然出現的貴公子……貴公子還說了一個悽美的,有暗示的梅花的故事,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樣嗎?
她知道,某種程度上,她其實就是那小梅。
只是看魏先生或者小傻子,甚至那位朱公子,希望她做哪一種結局的小梅。
夏小蟬忽然覺得疲倦,她真的很不想懷疑小傻子的,可是種種疑點結合在一起,卻由不得她不懷疑。
接下來一個上午,夏小蟬都在家裡,一直再沒有出去過。
而她心裡,則有了很多的盤算,她在盤算着怎麼擺脫小傻子,怎麼度過戰亂,怎麼去過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
在她盤算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也沒有人前來打攪她。
等寧靜被打破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讓夏小蟬六神無主,也一下把對小傻子的懷疑都盡數出去。
“閨女兒啊,快,快,女婿大雪天要給你臥冰求魚,結果掉落在小湖裡,等整個人撈上來,這都發燒了。”
“什麼?”
面對魏大人的話,夏小蟬真的吃了一驚。
等平時活潑亂跳的小傻子被擡入屋子牀上,夏小蟬看着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身子以後,當她伸出手去觸摸他發燙的額頭的時候,下一刻,她的臉色一下變了。
小傻子的額頭滾燙,竟發起了高燒。
在這種大雪封山的地方,發燒可真是要命。
“怎麼就發燒了?”
一旁的魏老頭在嘆息,“哎,哎,這孩子實誠啊,記得你喜歡吃魚,說是剛撈上來的魚新鮮,結果,爲了弄到魚,他學人家臥冰求魚,這不,結果把自己掉入了冰窟窿裡了,這……這都險些撈不着人。”
魏老頭記得臉色發白,一臉的憔悴。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衛小傻子擔憂,並不是做戲。
夏小蟬細細看了看小傻子,在發現他手掌以及衣服的異常,她的心裡,陡然變得酸澀起來。
“你……你……你怎麼這麼傻?”,轉頭對魏老頭道,“大人,你怎麼不攔住他呢?我們現在帶他找大夫吧。”
魏老頭道,“我這裡有一副方子,已經叫下人去煎藥了,等一會兒,你好好看着他,只要他的高熱退下去,最多隻是病一場,人不會有事的,一旦高熱退不下來,他……他……嗚,這讓我怎麼向他孃老子交代?”
夏小蟬站起身來,道,“我去弄點溫水來給他降溫。”
結果她剛剛站起身來,小傻子的手,一下就抓住她的手,且抓的緊緊的。
他雖然眉頭緊鎖,神色痛苦,但是抓住她的手,則緊緊的,絲毫不鬆開。
他甚至在喃喃低語,她湊近聽他說話,卻聽見他好似在痛苦絕望的吶喊似的。
“蟬兒,蟬兒……別離開……我!”
“小傻子,乖啊,我不走,我去給你弄些鹽水補充水分,還給你降溫。”
好像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他稍微有些安慰,不過手依然用力抓着她,絲毫不鬆開。
“蟬兒,別走!”
眉毛深鎖,一張臉都變得糾結起來,竟像是痛苦到極致似的。
“好,好,我不走,乖,我真不走,只是你要聽話。”
她在他耳邊偶偶細雨,溫柔的安慰着他,他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時,下人把藥端了過來,她開始拿勺子喂他藥,只是不管怎麼努力,他的牙口就是不張開,最後,迫不得已,她只能自己喝一口,然後再通過脣舌一點一點探入他的嘴巴,並給他餵了下去。
結果這傢伙即使半昏迷,竟也不老實,她每次一喂藥,他就勾住她的舌頭細細品嚐,下身一個堅硬如鐵之物,也緊緊抵着她的小腹,滾燙得她身子有些發顫,臉色有些潮紅。
等到她那帕子給他擦身子的時候,她詳細的觀看了那猙獰之物的全貌。
像一條又粗又狀的蛇,真的看着挺可怕的。
夏小蟬驚鴻一瞥,沒敢多看,慌慌亂亂的給他隨意擦了兩下,便套上了衣服。
小傻子這一病,夏小蟬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覺,因爲這一晚上,小傻子都在握住她的手,時不時呢喃她的名字。
看着他一張臉輪廓分明,長眉入鬢,鼻樑又高又挺,嘴脣淡漠又帶着一種難言的誘惑,她的手掌,不由自主覆了上去,一寸一寸描繪他的臉。
他的眉頭此時正深深的鎖着,也不知回憶起了什麼悲傷的事情,看着他不斷痛苦的掙扎,夏小蟬的心裡,居然像是被人擰住似的,有一種疼得無法呼吸之感。
她細細扶平他的眉頭,不斷在他耳邊溫柔安慰他,良久,直到他情緒舒緩,她怔怔看着躺着一動不動的他,這纔有心梳理情緒。
而這一梳理,隱隱約約,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完蛋了,她的心,已經不是初心,心底因他起了漣漪,竟再也不能平復了。
她想,他既能在大冬天裡臥冰求魚,那麼,就真的是臥冰求魚,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可以作假,假也可以作真,真真假假,什麼答案能夠讓自己高興,什麼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