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鎮前一天打獵,獵到了不少東西。
第二日,他便和另外幾個獵戶一道去了縣城,把獵到的獵物一一賣掉,另外又拿着紅狐的皮毛,去一家制衣鋪子裡,交待了將這皮毛製成一件冬衣,打算加到給徐氏的聘禮裡頭。
而他不在的這一日,江家可是熱鬧壞了。
吃過早飯,江潮就去了學堂讀書,江興跟江勤則還懶洋洋的在家待着,孫氏抱了髒衣服出來,打算清洗一下,田氏則在竈房裡忙活着。
本來是平平靜靜的一天。
這時候,院門忽然被人叩響。
“爹,娘,我回來了!爺,奶!”一道聲音在門口響起。
“誒?潮哥兒不是纔剛走沒多久嗎?咋又回來了?難道今日學堂又要休息?”孫氏聽到聲音,不禁納悶的擡頭,看向江興。
她騰不開手,就叫江興過去開門。
“等下問問不就知道了?”江興嘴上叨叨了一句,磨磨蹭蹭的去開了院門。
然而,等他見到門外的人時,整個人卻完全是傻掉了一般。
他一臉的呆滯,揉了揉眼睛,有幾分不敢置信,再去看着來人,仍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喃喃的道:“你,你是,你是……”
“爹,你不認識兒子了?我是江舟啊。”門外頭,江舟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裡,一見自家多年未見的老爹這副傻憨憨的樣子,不由噗嗤一笑,說道。
“誰?”院子裡頭,孫氏一聽到這話,手裡正搓洗的衣裳,一下子又掉進了水盆裡,水珠一下濺了她一身。
她也是傻愣愣的站了起來,腳步虛浮,幾乎是神志不清的往門口走去。
可等見到門口站着的那個挺拔如鬆的年輕男子時,那微黑的皮膚,那雙和自己極其肖想的眼睛,她一個沒忍住,趕緊捂住手,堵住了喉嚨裡控制不住地嗚咽痛哭的聲音,卻擋不住眼淚一下子洶涌的自眼眶決堤流出!
“舟哥兒!我的兒子!我的兒啊!”
孫氏情緒激動,一路跑着,喊着,哭着,到了江舟跟前,擡手想抱住他,可想到自己兩手溼漉漉的,又是多年未見,一股突然涌來的陌生情愫,讓她兩隻手都有些無處安放了,只一雙淚眸上上下下的仔細看着兒子,想看出一點他的變化,又或者是沒有變化的地方。
“娘,我好想你啊!”江舟卻是一下上前,緊緊抱住了孫氏。
一旁,江興終於是反應過來,也是沒忍住,那男兒淚都是流了出來。
但他還是趕緊擦了擦淚水,扭頭衝屋子裡喊道:“爹!娘!快出來!江舟回來了!”
“誰?”
“你說誰?”
江勤跟田氏一聽到這話,俱是一愣,趕緊出來一看。
江舟一手攬着江興,一手拉着徐氏,邊說邊笑的朝他們走過來,一見到他們兩人,便笑着大聲喊道:“爺,奶,孫兒回來了!”
“舟哥兒?這真是舟哥兒!都長這麼高了!”田氏也是一下子淚崩,趕緊跑過去,抱住江舟就是一場大哭,“舟哥兒啊!你真的回來了!你這一走就是五年,平常連一封書信也不知道寫,可是想死奶奶了!”
“唉,哭什麼!咱家又沒人識字兒,就算舟哥兒寫了信,你又看不懂!”江勤見到長孫回來,一雙渾濁的老眼,也是含着淚花,但還是強自忍着沒有掉淚,只皺眉說了自家婆娘一句!
“誰說沒有?二弟不就識字?”田氏一聽,便是擡起頭,梗着脖子回了自家老伴兒一句。
這讓江勤訥訥着,沒了話說。
江舟則是一聽田氏提起江鎮,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頓,院子裡左右看着,道:“二爺呢?不在家嗎?”
“哦,你二爺今日去縣城賣東西了,他昨日上山和村子裡的獵戶一起獵了不少東西,今日拿過去賣掉換錢,得到晚上才能回來了。”孫氏擦擦淚,拉着江舟的手,說道。
“真可惜,我還以爲能立即見到二爺呢,這麼多年沒見他,我好想他。”江舟低下頭來,一副失落的神色。
“見他做什麼?你這麼多年不能回家,不都是拜他所賜!”田氏想起當初送走孫兒的事,便不由幾分怨懟的道。
“你說什麼呢!”江勤一聽,便是厲聲皺眉斥責。
田氏嘴脣動了動,低下頭去沒再說話。
孫氏也是不敢再吭聲。
這在他們江家,是一個默契不談的事情。
“奶奶,這不能怪二爺,二爺那時也不同意我離家的,是我非要堅持,這些年在外面,我過得很好,我只覺得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這纔是我想要的人生。”江舟認真的說道。
“唉,算了,不說這個了,舟哥兒,先進屋裡坐,吃飯了嗎?奶奶給你做早飯吃!”田氏拉着江舟,熱切地詢問道。
“嘿,我還真沒吃飯呢!這些年在外頭,吃得好穿得好,可我還是最想念奶奶和娘做的家常飯飯!”江舟不似江潮那種耿直的二愣子性格,反而很會說話。
不過幾句話,就拉近了五年來和家人的生疏距離,將田氏跟孫氏都是哄得合不攏嘴的笑着。
“好,娘這就跟你奶給你做飯,你先陪你爺還有你爹去屋裡歇着,坐着說說話!”孫氏一聽,便跟婆婆一道進了竈房。
兩人一個燒水,一個切菜,配合默契。
婆媳兩個心情都是好極了,臉上始終帶着笑,頭一回覺得做飯是這麼讓人高興的一件事情!
江舟跟着爺爺江勤,還有父親江興一道進了堂屋。
坐下之後,他先是左右打量着屋裡的擺設,看着比五年前他離開家時要嶄新貴重得多,就知道這幾年來,家人日子是過得不錯的。
觀視一週之後,他纔是又想起了什麼,詢問道:“對了,小弟呢?又跑出去玩了?”
“他啊,一大早吃完飯就去私塾唸書了!”江勤忙答道。
他跟江興都有幾分侷促。
父子倆一輩子的莊稼人,都不是那種會說話的人,此時便是跟江舟坐在一處,絞盡了腦汁,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說些什麼。
好在江舟如今變得十分健談。
他儘管心裡清楚,還是笑着道:“看來我不在的這些年,村子裡變化很大,竟然都有私塾了!是村子裡的誰,考中了秀才,回來開了私塾嗎?”
“不是,這個,是,嗯……”江勤想了想,卻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咳,是一個叫做知硯的年輕人,他是從外頭來的,跟着一戶顧家人,顧家呢,是先前打仗,從江南逃難過來的流民,據說在江南那邊,是大戶人家,這個知硯是被顧家如今當家的小娘子顧寶瑛從山裡撿來的,說是一肚子的墨水,讀了很多書,還寫得一手好字,顧寶瑛就做主,讓他開了一間私塾,教咱們這裡的孩子們讀書識字。”
江興巴拉巴拉的一頓說,把整個前因後果,都詳細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