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頭知道江鎮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過去江鎮當里正時,他敢肆無忌憚的打徐氏主意,一直到江鎮開口,他纔是老實下來。
但楊氏卻不這樣想。
從知道徐氏要嫁給江鎮的那一天起,她心裡的這口氣,就沒順過。
村子裡這些長舌婦們,每回見到她,都少不得要對着她譏笑一番,說什麼,同爲什麼大家族裡出來的妯娌,咋人家徐氏能嫁得里正,你卻只嫁了一個糟老頭子?
此時,楊氏一想起這些譏笑的話,胸口就是劇烈的起伏起來,仍是氣得不行。
但慢慢的,她的這股氣又順了下來,嘴角都是翹了起來。
氣什麼?
以後江鎮就不是里正了,徐氏還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這麼想着,楊氏轉身回了房間,打開箱籠,換了一身新做的衣裳,梳妝打扮一番,便是打開大門,準備上顧家看徐氏的笑話去。
她剛出了門,迎頭碰上對面黃六家大門也開着,柳氏正好端了一盆水出來潑掉。
一見是她,柳氏當即重重的將門對着她,一下合上。
只聽“碰”的一聲,好像砸到了她臉上一樣。
楊氏當即大怒,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黃六家的大門,便是揚聲罵道:“黃六家的,你神氣個什麼啊!敢當着老孃的面摔門子!你有本事,咋不出來跟老孃過過招啊!就會縮在家裡當個縮頭烏龜!我呸!你這樣的!你閨女就算嫁出去,也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早晚要受婆家嫌棄的!她要是生不出來,那就是你這個當孃的造了孽!”
她記恨着上一回吃喜酒時,被柳氏當着恁多的人面辦了難看,是以此時說出來的話,便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下一刻,黃六家大門便是一開。
“你要我跟你過招?好,老孃現在就跟你過招!”只見柳氏手裡拿了個大掃帚,從家門口衝出來,擡起大掃帚就往楊氏身上打了過去!
“哎唷!柳氏!你個瘋婆子!你敢打老孃!老孃跟你拼了!”楊氏一見到那掃帚的一頭枝枝叉叉的,看着就扎人的很,嘴裡這麼叫罵着,可卻根本不敢往前頭湊。
想回身找個趁手的東西吧,可柳氏根本不給她機會,那掃帚直往她腦門上戳,三兩下就把她剛梳好的髮髻給弄得散亂一團,亂糟糟的難看極了。
“不是要過招?你躲個什麼!別躲啊!信不信老孃撕爛你這張破嘴!”竟然被楊氏咒罵自己女兒生不出孩子,柳氏可是氣壞了,手上動作一點不停,把個楊氏給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兩人這麼一番鬧騰,自然引得附近的街坊鄰居趕緊出來勸架,或是就站在一旁看熱鬧。
“哎喲哎喲!老孃的臉都要被你給毀容了!老孃的臉要是劃破一層皮,你就得賠錢!哎唷!別打了!”楊氏臉上被那掃帚上的枝杈紮了好幾下,雖說沒流血也沒破氣,可實在是疼得慌,也嚇人的慌。
她又嚎了兩聲,見實在躲不過,乾脆閃身進了院子,“哐當”一聲,把院門也是緊緊關上了。
柳氏見她跑了,纔是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這咋回事啊?咋打起來了?你們這還住這麼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要做的這麼難看呢?”有看熱鬧的,待楊氏人躲起來了,纔是跑到柳氏跟前,說起了這樣的風涼話。
“哼,她倒是有臉見!我可不想她那樣,天天大晚上的隔牆叫嚷,她都不嫌丟人,我又沒辦過什麼丟人事情,怕什麼!”柳氏丟下這句話,便是拿着大掃帚轉身回了家,大門一關,給足了這些看熱鬧的人好一陣的沒趣。
楊氏頭髮亂糟糟的回到院子裡。
老鄭頭悠閒的看着活,一見她這副樣子回來,不禁就是譏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門,咋又跟一隻被鬥敗的母雞一樣回來了?”
“你裝什麼沒聽到?我剛纔被打成那樣,你一句話也不出來替我說!”楊氏一聽他不但不幫忙,事後還這麼笑話她,不禁就是惱了。
“我出去?那你有見到人家黃六出門幫他媳婦收拾你了嗎?”老鄭頭一邊拿刀給一塊木頭刨花,一邊悠悠的道。
“這……”楊氏沒話說了。
“你們娘們之間打架,男的出面,可就不好看了,再說,這本來就是你這張嘴不饒人,先惹惱了人家柳氏,柳氏只是拿了掃帚打你,已經算是顧忌這一點跟咱家多年鄰居的情面了。”
老鄭頭都這麼說了,他又不肯出頭,話裡話外又意思都是說,錯的是楊氏,把個楊氏說的沒話說了。
她只好氣沖沖的又回了屋裡。
本想耀武揚威的去找一趟徐氏的晦氣,可纔剛出門,自己倒先晦氣了一場!
這徐氏,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沾上她就倒黴!
楊氏沒好氣的坐在梳妝檯前,把髮髻散了,重新梳着頭,直把徐氏跟柳氏罵了一遍又一遍,才漸漸消了氣,也打消了今日去看徐氏笑話的念頭。
而此時在對門。
柳氏氣呼呼的拿了掃帚回家,黃六一見她回來,趕緊就是上前:“媳婦,沒事吧?彆氣了,爲了這麼一個婆娘,氣壞自己的身體,可就不划算了。”
“嗯,我知道。”柳氏把掃帚靠牆放好,又去竈房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這口氣纔算是順了。
“你剛剛那架勢,真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爲你要弄出人命來了。”黃六半開玩笑的說道。
“哼,我要真想弄出人命,就不是拿一把掃帚了,我拿一把鐵鍬,直接就把她腦門兒給拍個見血!看她還怎麼咒咱們文姐兒!”柳氏沒好氣的白了自家男人一眼,隨即又皺眉道,“不行,明日我得去廟裡上個香,保佑咱們文姐兒早點懷上!”
說完,就又風風火火的進了屋,去準備明日燒香的事情了。
黃六在後頭無奈的搖搖頭,便繼續幹活了。
……
……
江鋒忙完手裡頭的事,就跟着江舟,一道去了顧家。
他一路不急不忙,慢悠悠的走着,一路看着村子裡破落卻富有生機的景象,內心突然覺得有幾分神奇的感覺:“有意思,這地方,雖說除了江家的根是在這裡,要說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可我卻前前後後,來了這麼許多次,每一回都不能得償所願,也不知道這一回,到底能不能如我得意。”
“這裡畢竟是江家祖上那位將軍土生土長的地方,又出了那位尊貴的公主,想必,還是有幾分人傑地靈的。”江舟說道。
這話並非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許多年前,江鎮這麼對他說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一番話,江舟纔有了幾分這種小山村裡的人所沒有的那種恃才傲物,總覺得自己出去,是能闖出一番名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