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驢車之前,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癡傻小子正大着膽子,要去拉扯驢車,嘴裡並瘋瘋癲癲的唸叨着要騎大馬。
這頭驢子剛剛纔受了一次驚嚇,此時再被一個陌生人這麼扯着,當即不安的踢踏着蹄子,並仰頭躁動的叫着。
“叔,你快先去拉住這個傻子!別萬一出事了!”顧寶瑛一見到這一幕,就趕緊說道。
“嗯,你站旁邊等着我。”江鎮交待了一聲,就上去將這傻子拉開,並捧了一把豆子餵驢子吃了起來,以此來安撫住它的情緒。
這傻子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個頭很小,黃瘦可憐,雙目渙散,一看就是不正常的。
他被江鎮這麼拉開,騎不了“大馬”,就着急了,雙手雙腳都要往江鎮身上廝打踢踹,可江鎮卻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三兩下就制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傻小子一看收拾不了人,乾脆一張嘴一下裂開,仰着頭就大聲哭了起來:“壞人欺負小孩子了!爹!娘!快來人啊!欺負小孩子了!大寶被欺負了!”
他個頭不大,嗓門卻刺耳驚人。
不過剛喊了兩三聲,附近的住戶便紛紛出來看熱鬧了。
而就離他們最近的一個蓋了青磚大瓦房的住戶,那大門一開,一個身材矮小結識,身上肌肉虯張的粗獷漢子也是聞聲而來。
“咋回事?江里正?你堂堂清河村的里正,竟然跑到這裡欺負我兒子?”這漢子一見到江鎮,便跟仇人見面一樣,雙眼一眯,目光帶刺,並帶着一絲恨意的瞪着他。
“原來這就是你兒子?汪屠戶,這大街上是讓人走讓車過的,不是讓一個傻子撒野的!他突然從路邊躥出來,驚到了我的驢車,還要去拉扯驢子,若不是我救下他,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踩死了!你身爲他的父親,就該好好看着他,別讓一個傻子到處亂跑惹是生非!”江鎮一見到這漢子出來,當即也是臉色冷沉下去。
而一旁,顧寶瑛一聽兩人對話,便明白過來。
原來這人,就是先前夥同老鄭頭,想要騙婚的那個汪屠戶!
老鄭頭是個什麼角色,她很清楚,此時再見到汪屠戶,自然對他也沒有一絲好印象。
“呵呵,是啊,你可是清河村的里正,誰見你不得給你三分面子?不過,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家大寶雖然是個傻子,可他卻是我最親的兒子,你口口聲聲侮辱人的話語,未免有些過分了!”汪屠戶心中記恨江鎮上次壞他好事,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帶着尖銳的譏諷之意。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那麼好得罪的,下次就別讓你兒子往我驢車的蹄子底下跑!下一回,我未必就會這麼好心救他了!”江鎮也毫不退讓,針鋒相對的說完這些,便招呼寶瑛上車離開。
汪屠戶在連樹村一向霸道,此時被當着街坊鄰居的面下了面子,當即便是惱羞成怒,二話不說,一個大蒲扇一樣的巴掌,就是一下狠狠打在他那個傻兒子臉上!
“啪!”
“沒一點用處的混賬東西!就會給你老子惹事!”
這傻子被打的一張黃瘦小臉偏向一旁,立即的,嘴角就是流了血。
傻子被打也是知道疼的,汪大寶又是大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那淚水跟河流決堤一樣往外頭流,混着嘴角的血跡,當即一張臉都血淋淋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然而這看在汪屠戶眼中,卻越看越礙眼。
爲什麼他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卻是個傻子?
生兒子就是爲了給自己養老,可這麼一個傻子,等他老了,也只會拖累他,想給他娶個媳婦,卻沒有人家肯把自家女兒嫁過來,如此下去,要這傻子有何用處?
汪屠戶既是惱恨自己的傻兒子,又是有意給江鎮一個難看,當即又是一腳狠狠踹到汪大寶身上,將他踹得跌倒在地上,仍是不解恨,一腳又一腳的踹上去,並怒罵道:“混賬東西!就會給老子添麻煩!你娘是個只會生傻子的賠錢貨,你更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他一腳又一腳,一點輕重都沒有,而汪大寶顯然也是挨慣了打的,幾乎是下意識的兩隻小手抱住頭,一邊哇哇大哭着,一邊承受着親爹的狠打猛踹。
而顧寶瑛在一旁,一眼就是看到這個汪大寶擡起的手臂上,都帶着累累傷痕。
顯然,平素他應該就沒少捱打。
“叔,他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顧寶瑛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到江鎮身旁,拉了拉他衣袖,一臉不忍的說道。
“汪屠戶,你剛纔還說,他雖是傻子,但也是你最親的兒子,你平日裡就是這麼毒打你最親的兒子的?”江鎮也有幾分看不慣,本不欲多管,但考慮寶瑛求情,便開口勸阻道。
“喲呵,江鎮,你是清河村的里正,可不是我連樹村的里正,咋了?多管閒事,還想管到我連樹村來了?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我管教兒子,輪得到你說三道四嗎!我便是打死他,你又能如何?便是官府,也管不到老子打死兒子!”
汪屠戶說着,便又是一腳狠狠踹了出去。
這一腳力氣極大,竟是一下將汪大寶給踹得飛出一段距離,一下子撞到鄰居家院子外頭種菜的柵欄上,纔是停下來。
而這一腳之後,汪大寶再也哭不出來一聲,小小的身子倒在那裡,竟是一動也不動了。
“不好了!要出人命了!快去叫汪財主家來人!汪屠戶又發狂打兒子了!”一直到這時候,那些看熱鬧的人,才知道喊人。
“天吶!”顧寶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一個父親,竟然如此狠心對待自己的兒子!
她趕緊過去,拉住汪大寶,發現他渾身都在細微的顫抖,乾癟黃瘦的小臉上一片慘白,表情痛苦地緊蹙着兩撇濃眉,額頭上更滿是冷汗,兩隻小手則緊緊捂着腹部。
這是剛纔汪屠戶踹得最恨的一腳!
她連忙拉住汪大寶的手,爲他把脈,並叫道:“叔,你過來幫我一下忙,把他的身子在地上放平!”
“寶瑛,你要幹啥?”江鎮嘴裡問着話,手上卻麻利的將汪大寶抱起來,並小心翼翼的在這塊平地上放平身子。
“我要給他鍼灸。”顧寶瑛說着,已經是取出隨身攜帶的那套銀針,取出幾根銀針來,便利落的刺入汪大寶身上幾處要穴。
“怎麼回事?”這時候,兩道身影匆忙跑來,一見到這一幕,便緊張的詢問道。
“且先別說話,讓大夫給他醫治一下。”江鎮攔住來人,看了一眼認真施救的寶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