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云低低的哭了一場,哭得肝腸寸斷,她以爲她已經不會再愛,也不敢再愛,可這個男子的溫柔深情與體貼包容早已令她深深淪陷,只是,她一直都不自知。
或者說,不願意去想。
直到今天,也許因爲過了今天一切都將不同,因爲今天或許就是最後一刻,拋開所有的顧忌,再也沒有什麼需要在乎猶疑。
她不是傻子,容世子的反常令她心中早已生出了疑惑,進而變成警覺。
分開那麼久,他都沒有回過頭來找自己,她受制父母,亦知與他再無未來,因此,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突然之間又惦念起自己來。
他的表現太急切,急切得不像是真的,這令她不能不多想。
想着想着,儘管她不願意相信,卻也不得不面對。
偏偏在她成親後,他如此不管不顧的糾纏自己,若說僅僅因爲愛她根本就說不過去。
若真的愛她,此刻他根本就不該再同她見面,又豈會一而再的討好傳情?難道他不知名節對一個女子有多重要?事情一旦暴露,她絕無生路可活!
在對比了連澤與他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她更明白他那絕不是愛自己。
那麼,就是另有目的。
而且這個目的還不簡單!不然,他也不可能會如此緊追不放。
徐亦云心中不由有些發寒,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卻隱隱感覺到這個目的絕不單純,她有預感,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明天見了他會發生什麼事,她心裡沒底。
如果,她跟他說不通呢?他非要糾纏到底呢?她能怎麼辦?
一則她不願意,二則事情一旦暴露她唯有死路一條,身敗名裂的死。
若真那樣,她寧願明日就死……
或許,明日,她便回不來了!
徐亦云淚水快速滴落兩串,想到連澤,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這個男人在自己心裡究竟佔了多重的地位,她有多捨不得他!捨不得那樣的溫柔和深情。她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不就是這個嗎?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來不及了,不是嗎?
她很想今晚將自己給他,可是這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何必呢?
既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將來自己去了他也會少一點傷心!待他再娶妻,生兒育女,日子長了,自然也就淡忘自己了,淡忘自己這個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
只是爲什麼一想到他再娶妻,與別人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看花謝花開,嘗人生百味,她的心會那麼痛,淚水一串一串不停的流着,流過臉龐,溼了衣襟,將她的心沉沉淹沒。
徐亦云哭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時哭倦了方纔迷迷糊糊睡去。
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
心中一鬆,又有些悵然。
他若在,她怕她會忍不住再想看他一眼,這個她註定辜負的男子,又怕到時候忍不住露出端倪。
他不在,她有些遺憾沒有辦法再多看他一眼,卻也鬆了口氣,可以義無反顧。
徐亦云留了封信交給呂嬤嬤,讓呂嬤嬤晚上交給連澤自己出了門。
京城北郊十里之外一處叫做杏花崗的山坳中,特意裝扮過的容世子揹着雙手,正在微微揚起下巴欣賞遠處的山景。
白衣勝雪,衣裾翩飛,腰垂美玉,墨發如瀑。他的身姿挺傲修長,立在這山色之間,如一幅優美的畫卷,令人賞心悅目。
徐亦云遠遠的站着,看着容世子的背影,人如故,她的心中卻激不起半點的波瀾。
從前一見他那種溢滿胸腔的濃濃的歡喜愉悅之情,一滴都沒有。
她的眼前反而劃過連澤的影子,劃過那雙深情而溫柔的眸子,對自己包容的笑。
徐亦云心中一痛,不再去想。
她低低嘆了口氣,忍不住暗暗的問自己,她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也許,那個時候她太需要一點溫暖,以及對這個世界繼續眷戀下去的溫情,他那時候對她那麼溫柔,那麼和氣,還有那樣的關切,這都是她自祖母去世後再也沒有得到過的。
縱有呂嬤嬤等,然而畢竟是奴婢,且有孟氏在,呂嬤嬤和冰梅等面上待她也是淡淡的,便是眼睜睜看着徐亦珍欺負她也不敢幫她護她,只能在背後安慰幾句,她太希翼、太渴望那份可以依靠溫暖以及可以期盼的希望!
她想,如果當初遇到的不是容世子,即便是一個別的什麼人,如果那個人也那般待她,她也會因眷戀而喜歡,因喜歡而更加眷戀、然後固執的守着不肯放開吧?
所以說,她的感情其實同容世子無關。
這一點,跟她對連澤,是不同的。
淚水漸漸涌出,瀰漫了眼眶,眼前的一切漸漸的變得模糊而支離破碎。
徐亦云輕輕哽咽,擡手拭乾淨淚水,喃喃的道:“如果,如果當初我遇見的是你……該有多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仔細的擦拭乾淨臉上留下的淚痕,從容向容世子走了過去。
“容世子。”徐亦云在離他三四米處站定,輕輕喚道。
容世子悠悠轉身,眸光溫柔而多情,那一剎那洋溢着陽光般的笑顏,笑道:“雲兒,你可算來了!”
徐亦云抿了抿脣,下意識的微微後退,道:“容世子還是叫我徐大小姐或者連二夫人吧!”
容世子沒有那樣叫她,只是眸光微沉,飛快劃過一抹痛楚,然後低低的嘆息,彷彿帶着無限的落寞和無奈。
他凝着她,柔聲道:“雲兒,你可是還在怨着我?”
“不要這樣叫我!”徐亦云有點怒,也有點氣急敗壞,俏臉一沉,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冷漠:“世子找我,究竟所爲何事?”
容世子挑了挑眉,眸光依舊溫柔,心中卻是“咯噔!”一下,暗暗的打量着徐亦云。
在徐亦云的身上,他看不到造作的痕跡,也就是說,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發自內心的。
這怎麼可能?她難道變心了?不喜歡自己了?
她纔出嫁多久,就喜歡上了那個鄉下小子嗎?想到這一點,容世子更怒了幾分:豈有此理!喜歡過他的女人,怎麼可以厭惡了他轉而喜歡上一個無論哪兒都比不過他的男人!
這根本就是對他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