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眼眶一紅,咬了咬脣,當着連芳洲和李賦的面到底沒有哭出來,點點頭“嗯”那一聲卻帶了濃濃的鼻音,小聲道:“都怪我不好,睡得那樣沉,旭哥哥也不叫我一聲!”
連芳洲一愣,目光一瞟小郡主,然後落在那紅腫的菱脣上不動了。
身爲過來人,她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時又好笑又哭笑不得,看向李賦。
李賦也察覺了,與她對視,眼底同樣閃過一抹笑意:這小子,下手倒快!
御花園中鮮花遍地,盛開得如火如荼,尤其是皇家花匠們培育的各色名貴牡丹,正是花期大盛的時候,那一片奼紫嫣紅,流連其中令人歎爲觀止。
又到了一年一度賞花宴的時節。
皇后娘娘每年都會設宴賞花,邀請京城中的貴夫人小姐們參加。
每一次宴會,賓主盡歡,其樂融融,皇后皆有重賞。每一位有資格參加的夫人小姐們都以此爲榮。
聽說,今年的賞花宴將格外的盛大、隆重,每一家受邀請的夫人小姐們還能挑一盆極品牡丹帶回家去,並且還會舉辦詩會,皇后娘娘與淑妃娘娘會挑選出最好的十二首命皇家書局編訂成冊,凡被收錄其中的詩歌,其作者人手一冊。
這詩冊,將會製作得十分精美,紙張選用皇家御用的宋紙,雕花金箔爲封面,扉頁上還有皇后和淑妃的親筆題字與私印,乃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風雅金貴事務。
消息傳來,閨閣中沸騰了,人人爭分奪秒緊張的做着準備,以圖入選。
而此等風雅之事也爲士林中所津津樂道,人人翹首以盼,等着看京城第一才女新鮮出爐。
宴會舉辦三天前,皇后的請帖送到了有資格參加宴會的各家各戶。
楊家沒有收到。
到了宴會前一天,宮裡依然沒有動靜,楊大夫人被妯娌女兒侄女們纏得受不住了,便跟楊老夫人說了此事。
楊老夫人一聽冷笑,不屑道:“皇后這是故意給咱們楊家難堪呢!哼,那些沒見識的才爭着搶着去巴結她,咱們楊家可是皇上的外祖家,犯不着向她低頭!不就是賞個花嗎?不去便不去吧,什麼要緊!咱們想要賞花,隨時都能上宮裡賞去,皇上還不至於連這點子要求都不準!”
楊大夫人陪笑應是,又道:“娘,皇后今年的賞花宴辦得格外隆重盛大,又故意不請咱們家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給咱們家難堪。咱們雖不在乎,可落到旁人眼中,豈不是認定咱們楊家怕了她……”
楊老夫人眸光一凜,泠泠瞅了楊大夫人一眼,一下下的緩緩點着頭,皺巴巴的一張瘦臉上閃過一抹怒色,冷冷道:“你說的不錯!老身差點兒又犯糊塗了!哼,這帖子,老身還非要她給咱們楊家送來不可!那詩冊上,也非得有咱們楊家姑娘的詩作不可!備車,老身要進宮去看看皇上!”
楊大夫人放心一笑,連忙答應。
馬車她早已命人提前準備好了,扶了穿戴整齊的楊老夫人便可出門。
婆媳倆帶着貼身丫鬟求見。
廣元帝正在坤寧宮陪着老婆孩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說笑着,就聽到傳旨的小太監東山躬着身子細聲細氣的稟報:“皇上,皇后娘娘,楊府老夫人、大夫人求見。”
廣元帝下意識轉臉去看連芳清。
因爲李雲嶽被爹孃踢到西北軍營去歷練一事,皇后又同他鬧了場彆扭,如今一聽到楊家人來廣元帝就忍不住頭疼。
連芳清也看向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人家是長輩,皇上雖是一國之君,也不好端着架子的!皇上回乾清宮去召見她們吧!我這坤寧宮,她們未必願意進呢!”
廣元帝陪笑攬着她道:“清兒又胡說了,你是朕的妻子,你不嫌棄旁人便是旁人天大的福氣了,誰敢嫌棄你?朕也不依!朕就在這裡見她們!”
說着便命東山出去傳旨。
連芳清睨了他一眼沒吱聲,卻命人將兩個兒子帶下去了,又道:“若是別的事,我不管,若是爲了明日賞花宴的事,我不要她們楊家的人蔘加!你敢放人進來,我就敢轟出去!”
廣元帝:“……”
摸了摸鼻子苦笑。
本來他還想問她一句爲何不讓楊家人蔘加,聽了這話,也不必問了!
但願外祖母和大舅母說的不是這件事吧!
天不從人願,怕什麼來什麼!
哪怕你是天子,老天爺也不見得就另眼相待!
楊老夫人見過廣元帝之後,勉強同連芳清打個招呼,然後就向廣元帝擺出一副慈祥外祖母的神色,含笑對他進行各種關切慰問,正眼也不瞧連芳清一眼。
連芳清不似以往端坐在廣元帝身旁無聲沉默的陪着,而是斜斜倚靠在長榻靠背上,手中端着香茗輕輕品嚐,放下茶盞,又津津有味的吃着眼前擺放的十來碟蜜餞乾果零食,淺笑盈盈,時而勾脣嘲諷的目光一瞟,好不自在悠閒。
楊大夫人侍立楊老夫人一旁,見狀就有點添堵,沒來由的感到有點兒不自在。
沒多大會兒楊老夫人也察覺了,慈祥的笑容微微一僵,一股被羞辱的強烈的感覺突然之間涌上心頭,沒來由的感到失落。
就像,一拳打空!
楊老夫人突然覺得很憋氣,她可以不理會連芳清,但是連芳清憑什麼忽視她?她可是皇上的外祖母!也是她的外祖母!
氣血上涌,楊老夫人張了張嘴想要說道幾句,總算想起雙方除了長輩晚輩的身份,更有君臣這一層的關係,便住了嘴。
套近乎渲染親情的話卻沒法再說下去了,楊老夫人便笑道:“皇上,聽說明日皇后娘娘要舉辦賞花宴?”
這話一出,不光連芳清暗暗翻了個白眼,廣元帝也有種說不出、笑不得的感覺。
皇后娘娘就在你老人家眼前坐着呢,問她不就結了?還用得着“聽說”嗎!
廣元帝心裡暗歎:怨不得清兒不喜楊家人!
他偏頭看了連芳清一眼,連芳清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淺淺的笑着,不緊不慢的往嘴裡送着杏脯,彷彿根本沒有聽到楊老夫人剛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