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芳洲往上瞟了一眼,當中那年輕女子,穿着繡金滾邊牡丹紋妝花緞褙子裙衫,梳着孔雀開屏髻,戴着鳳首銜珠金釵,那金釵尾部分了五股,每一股恰好固定在一股髮髻上,鳳首綴着金絲流蘇,末端銜着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在額前輕輕晃動,光彩照人,炫麗奪目,神情間甚是傲氣,透着高高在上的凌厲。
想來,這便是容安郡主了。
到底是王府郡主,氣勢逼人,且這一副神情,一看就是給人找場子的嘛!
此時,那高傲的容安郡主正與旁邊一名穿着石榴紅梅花長裙,簪着點翠珠鈿的女子不知說笑着什麼,正說得開心,渾然不覺連芳洲已經來了。
其他衆人自然不會那麼沒眼力勁兒的給郡主添堵。
連芳洲卻不能一直站在那裡不動,她是來做客的,總得跟主人打個招呼。
“李氏見過郡主,給郡主問安!”連芳洲說道。
她是侯夫人,誥命等級與郡主相當,但她是外臣,且是夫榮妻貴,郡主卻是皇家爵位,所以這見了面她無需屈膝福身的請安,卻得主動出言問安。
可那容安郡主壓根就沒聽到她的聲音,依然同身旁女子說笑着,似乎正說到什麼開心的事兒,還擡起帕子掩口咯咯的笑了起來,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傳得老遠。
這是當着衆人得面給連芳洲下馬威了。
衆少夫人、貴女們相熟之間不由交換眼神,既緊張又有點興奮期待。
誰叫連芳洲太出名了呢?跟她對上的人簡直沒有不倒黴的,她們都很想看看,這一次又是怎樣的結果。
有那心思細膩沉穩的,忍不住暗暗後悔,早知道如此今日就不該來參加這賞花宴,眼不見爲淨。
李夫人從前還是將軍夫人的時候就沒怕過誰,如今是侯夫人,又與留郡王妃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據說老敏郡王跟她家兄弟也有些關係,皇后更是對她讚不絕口,這容安郡主年輕氣盛,能鬥得過她嗎?
不說別的,且看李夫人這會兒面不紅氣不喘,氣定神閒,就知道人家根本沒把郡主的下馬威放在眼裡啊!
這同樣的待遇要是換在別個的身上,早就羞憤得臉上紫漲,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郡主!”連芳洲突然提高了聲音,驚得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包括正在說笑的容安郡主也是身子一顫,臉頰一僵,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威寧侯夫人李氏給郡主問安。”連芳洲見容安郡主惱火的瞪向自己,便若無其事的微笑着道。
容安郡主冷哼一聲:“你就是李夫人?這嗓門可真夠大的!差點要把本郡主嚇死!”
連芳洲抱歉的笑道:“不大聲點兒生怕郡主聽不見,萬一郡主誤會,回頭責怪我沒規矩不主動見禮,倒不好解釋的!不想驚嚇了郡主,是我不是!要不,我這就親自請大夫爲郡主診斷診斷,開副安神定驚的湯藥?”
連芳洲心裡暗暗撇嘴,這手段真夠幼稚的,比朱玉瑩還不如,真虧她還想爲朱玉瑩出氣呢!
容安郡主臉色一變,怒道:“你!”
在場這麼多人,偏她一個因爲連芳洲說話聲音大了點兒就要看大夫、要服什麼安神定驚的湯藥,這傳了出去,得把她的身體說得有多糟糕!
雖說她並沒有想過在京城訂親,可也容不得人那樣說她!
“李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不過,我看也不必了,郡主正說着話不提防嚇了一跳罷了,並不是什麼大事!”那女子吉安侯世子夫人廖氏忙笑着打圓場。
容安郡主這才輕輕一哼,面色緩了下來,卻沒有讓連芳洲入座,反倒是彷彿突然想起來似的“啊!”了一聲,懶洋洋道:“本郡主突然想起來了,今日這賞花宴怎麼忘了邀請本郡主的閨中好友朱家的玉瑩小姐了呢!李夫人,本郡主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請李夫人去朱家把玉瑩接過來吧!這麼一點小忙,李夫人不會不肯吧?”
衆人中響起一陣輕輕的抽氣聲,容安郡主這不是明晃晃的給李夫人難堪嗎?
誰不知道她跟朱六小姐那點兒事。
連芳洲勾了勾脣,簡單粗暴,風格不錯!至少比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強多了。
她當即也毫不客氣的搖搖頭拒絕:“抱歉了容安郡主,朱家六小姐跟我不合,我去接她她一定不會樂意的,沒準還認定我特特在她面前招搖顯擺、給她添堵呢!到時候豈不是連郡主都不好看?”
說畢,她意味深長的瞧了容安郡主一眼笑了笑,那意思是說:而我這個要給她添堵的人,可是你這個閨中密友安排去的呢!
“再說了,”連芳洲一臉詫異的看了容安郡主一眼,道:“郡主難道不知道嗎?朱家老早些日子就把朱六小姐送到城外不知道哪處莊子靜養去了,這就算我願意去一趟朱家,也是接不來人的啊!不應該啊,以郡主和朱六小姐的關係,怎麼可能不知道呢!真是奇了怪了!”
“你住嘴!”容安郡主臉色變得很是難看,怒而起身,幾步上前站在連芳洲的面前,瞪她冷冷道:“如果不是你,玉瑩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了她,卻還有臉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容安郡主,”連芳洲的語氣和神情也冷沉了兩分,淡淡道:“慎言。郡主古道熱腸,不過是不是應該先弄清楚是非曲直再開口的好?我與朱六小姐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害她?若真是我害了她,朱家能放過我?只不過有的人習慣了將自己看的太高高在上,最終害了自己的是那‘不甘心’三個字罷了!”
連芳洲說着一笑,又道:“這事兒在京城裡都要被人說爛了,我都懶得說了!總而言之,我問心無愧,郡主要是覺得我害了她,大可以上衙門報官去,讓官府徹查個一清二楚,官府辦案,總比郡主經驗要多一些吧!這麼一頂大帽子往我頭上扣,我還真是受不起呢!”
容安郡主氣得臉色發白,哆嗦着脣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