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家燁突然之間變得煞白的臉色總算又恢復了兩分血色,一旁打量着他的扶魏也不由得緩回兩分神情。
“爹,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在這兒站着乾等?”扶魏望望四周,空蕩蕩的院子裡,就只站着自己爺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扶家燁低低一嘆,冷冷道:“這是給咱們下馬威,就這麼等着吧!我倒要看看——”
他們能讓我們等到什麼時候!更要看看,過後他們如何收場!
一直等到傍晚天矇矇黑,白知州等都沒有出現,就是黎捕頭也沒有再出現。
扶家父子又累又餓又渴,那一份罪自不必說。
可是偏偏憋了一肚子的火還沒法兒言說!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纔過來兩個差役,彷彿不認識他二人一般,驅趕豬羊似的將他二人一通不耐呼喝帶到了一處簡陋的廂房。
“嘭!”的一聲響,一個粗碗頓在桌上,裡邊是兩個白不白黑不黑的饅頭。
“吃吧!”差役極其簡練沒好氣的丟下兩個字,扭頭就出去了。
“你!”扶魏大怒捏緊了拳頭。
扶家燁似早有預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向那差役客氣笑道:“多謝差爺!能不能勞駕給我們弄杯水來?”
那差役斜着眼睨了扶家燁一眼,咧開嘴嘿嘿的笑,露出一口黃板牙。
他目光閃爍,得意之情無遮無掩。
讓昔日高高在上的泉州第一家家主扶老爺打起笑臉客客氣氣稱自己一聲“差爺”這輩子也知足了!
儘管是個過氣的扶家家主老爺。
“水可以給你們去取,”差役笑眯眯的,說道:“不過兩位都是有錢人家的老爺少爺,總不好意思讓我們這些苦哈哈白白跑腿吧?”
扶魏臉色又是一陰,怒氣一股一股直衝腦門,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扶家燁這種有錢人,本身就是亮閃閃的金字招牌,他要買東西何須用錢?便是身邊沒跟着管家隨從,說一聲記賬,自有大把的人爭着搶着心甘情願把東西賣給他!
所以,他身上是不帶錢的。
扶家燁頓時尷尬,臉上竟微微的有些發紅起來。
那差役滿臉的期待變成了失望,鄙夷的撇了撇嘴,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定在他大拇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上。
扶家燁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可是,這枚扳指很貴重,至少值得萬兩銀子,他縱然有錢,用這扳指換一口水還是會覺得肉痛。
而且,如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並不多,他得做好打算,這碧玉扳指或許能爲他帶來更重要的消息,如何能輕易浪費了?
差役見扶家燁並沒有用扳指換水的意思,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冷哼一聲掉頭就走,還故意用力的關門,粗暴的響聲嚇了父子二人一大跳,心中那種難堪的感覺更甚。
“爹!這些狗眼看人低的賤民!我真受不了這窩囊氣!咱們平日裡那麼多銀錢還沒餵飽他們嗎?一羣喂不熟的白眼狼!”扶魏一拳砸在桌上,瞪了那兩個饅頭一眼,氣呼呼的扭開了頭。
“你老實告訴我,”扶家燁臉色突然一沉,冷冰冰的盯着兒子,道:“你到底有沒有揹着我做過什麼?想好了再回答我!”
扶魏氣得七竅生煙差點要跳腳,氣急敗壞道:“爹!你這叫什麼話!我再怎麼糊塗怎麼可能把整個泉州官場都得罪遍了?我能有這麼大能耐嗎!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扶魏煩躁道:“昨晚到現在我已經想了無數遍了,我發誓絕對沒有!”
扶家燁眼中的光芒漸漸的暗淡下去,長長一聲輕嘆,神思茫然。
扶魏同樣心裡有點兒猜疑是否父親做了什麼,只不過,看了父親一眼,他不敢這麼問。
本以爲今晚就這樣過去了,誰知大約半個時辰後,門又被推開,消失了許久的黎捕頭重新出現,威風凜凜的道:“兩位爺,請跟我來吧!”
“你又要帶我們去哪!”忍耐了兩天又受盡了窩囊氣,扶魏早已忍耐不住,此刻終於發作起來了,當下毫不客氣的瞪着黎捕頭,惡聲惡氣問道。
黎捕頭冷笑,仰頭傲然道:“見一位扶老爺的故人,請吧!”
“什麼故人?放屁!”扶魏冷笑。
“魏兒!”扶家燁卻是心中沒來由的一跳,沒來由的不安起來。
他下意識的覺得,黎捕頭口中的“故人”必定跟自己父子倆這兩天的遭遇有關。
“有勞帶路!”扶家燁不溫不火,卻也沒了笑臉。
到了這一步,他實在沒有必要討好此人。見機行事吧!
知州衙門後堂,一片燈火通明,廊上階下院子裡,處處矗立着挺得筆直的差役。
扶家燁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知州衙門後堂見到的人會是誰!
那人穿着一襲藍綠色纏枝暗紋的杭綢長袍,頭戴四方平定巾,寬額長臉,鼻樑高挺,一雙眼眸亮光閃閃,眉宇間隱現殺伐戾氣。他父子二人進去的時候,此人正坐在白知州下首,同白知州以及通判、州丞等小聲說笑。
見他進來,說笑頓止,衆人齊齊看向他。
扶家燁父子上前見禮畢,便拱手問道:“白大人,不知白大人如此,究竟是何意?說給草民聽,草民就是死也死個明白!”
不想白知州卻哈哈大笑,笑畢無奈攤手,苦笑道:“本官也沒有法子不是?有人告狀,本官總得接狀子辦案呀!扶老爺可不能埋怨本官哦!你們扶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因此本官也沒升堂公開審理此案,這已經很維護扶老爺了,扶老爺也該體諒體諒本官纔是!如今原告在此,扶老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扶魏見白知州說話還算客氣,膽氣一下子又上來了,頓時怒道:“原告?被告?大人的意思是我們扶家被人給告了?是誰?是誰要跟我們過不去?”
“閉嘴!”扶家燁低斥道:“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他目光一轉,直直的朝那穿着藍綠色衣裳的中年男子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