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大夫人忍不住道:“娘,如今二房的三侄女還病着,還有,三弟妹一直都在佛堂,我家逸兒前兒去了她外祖家——”
“你沒聽見老爺子說嗎?除非病得動不得,不然也得去!佛堂裡的請出來,還有,馬上派人去你孃家接逸兒回來!”
“是,娘!”樂正大夫人心中有了主意,連忙下去安排了起來。
這一下,樂正家中各院忙得人仰馬翻。
李夫人的大名如今整個南海郡誰人不知?她的名聲,甚至比那位布政使大人的還要傳得廣、還要叫人關注。
因爲她是個女人,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能夠做的出來的,衆人對她自然就更多了幾分好奇和關注。而布政使李大人,本來就聲名在外,便做出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來,衆人敬服是敬服,亦總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而且,這才名副其實嘛!
所以,李夫人宴請樂正家所有的女眷,這是一件說出去多麼有臉面的事情。至於李夫人爲什麼會這麼做,就不是這些人所關心的了!便是有那想得深的,也認爲是李夫人籠絡樂正家,向樂正家示好呢!
於是,爲了參加這次宴會,爲了在李夫人面前留個好印象,衆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的打扮自己。
裁剪新衣裳、購置最新式的胭脂水粉、打聽南海城中最流行的妝容髮髻、最流行的釵環首飾……
哪怕是鞋子上的花樣都要再三挑選是要繡海棠花的還是要蘭草香祖的、蝴蝶是展翅的還是合翅的,忙得不可開交!
樂正大夫人以及她身邊的丫鬟婆子比別人更忙到十分去,又要安排出門的車馬、安排跟着出門的人,一時各房各院的夫人小姐們又來要求開庫房拿上好衣料裁剪新衣,一時又嫌棄採買娘子們買的脂粉不夠好,要從賬上支取銀子自己出門去購買,又問上回得的西洋花露、香水還有沒有。…。。
一會兒拿了這個去回頭又嫌不好又回來換別的,一會兒忘記了什麼又來一趟,將樂正大夫人以及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無不團團轉!
偏這次與往昔不同,雖說各房各院都有份例,但這是要去赴李夫人的宴,對外展示的是整個樂正家族的顏面,打扮得越光鮮亮麗,那也是爲樂正家增添顏面。
因此便是衆人趁機挑剔,甚至懷了別樣心思趁機多要東西,挑揀庫房裡的好東西,樂正大夫人也沒法兒拒絕的。不然萬一到時候失了樂正家的顏面,她難辭其咎。
因此她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儘量滿足衆人,只有格外僭越放肆的才以言語暗暗彈壓婉拒兩句。
也虧得是樂正大夫人,若換了差不多的,早就弄得一塌糊塗、亂七八糟了!
然而,她這剛剛偷得片刻空閒,不想,姨娘們就來了,推推搡搡磨牙陪笑一番,一人便笑着問李夫人既說要見樂正家的所有女眷,姨娘們不也是樂正家的女眷嗎?不知要不要一同隨行呢?
樂正大夫人一口茶差點嗆到,心裡頭卻是“咯噔”一下暗暗叫苦:這個問題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啊!至於要不要去,她也拿不定主意啊!
沒奈何,樂正大夫人打發了姨娘們,自己忙忙便往老夫人那裡去問。
老夫人也愣住了,因爲這個問題她同樣也沒有想過啊!
樂正大夫人暗暗瞟見婆婆那滿是猶豫糾結的神情,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原來婆婆也沒有想到這個啊,這就好,這就好!不然自己非要挨一頓訓斥不可!
婆媳兩個糾結商量推測權衡半響,終於決定,讓姨娘們也都跟着吧!這裡的姨娘指的是正兒白經良妾、側室,通房侍妾不算。
饒是如此,整個家中上上下下,也得多出差不多二十號人來!再加上各位姨娘的丫鬟,就更多了!
樂正大夫人頓時又頭大起來,這麼一來馬車都不夠用了,還得往別的府邸借車去!
好不容易將這些事情理出了個頭緒,命身邊嬤嬤帶着姨娘們歡天喜地的開庫房挑衣料、首飾、胭脂水粉和各種佩飾,樂正大夫人便親自往樂正三夫人所在的佛堂去。
這位三弟妹可是個可憐人,如今無慾無求,整個人死了大半,老太太、老爺子一句命令是不可能就輕易的令她走出佛堂的。
果然,清瘦蒼白得不成樣的樂正三夫人沉寂如古井止水,樂正大夫人說破脣舌,她依然還是那副枯槁朽木的神情,被逼到了極致就只有一句話:“我這樣一個早該死了的廢人,去不去什麼要緊?難不成我不去那李夫人還會因此生氣怪罪不成?我老了,實在不想出門,大嫂,你就體諒體諒我吧!再說了,若那李夫人真的因此怪罪下來,我以死謝罪,這總夠了吧?”
饒是樂正大夫人善於交際,能言善辯,聽了這番話還是被噎得不輕,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罷了!三弟妹既這麼說,我若再逼你就是我的不是了!不過,我得先去問問娘才行!”樂正大夫人嘆息着,鎩羽而歸,硬着頭皮去見老夫人。
“胡鬧!”老夫人一聽就沉了臉呵斥,怒道:“告訴她,她不但要去,還要打扮得妥妥當當的去!她要是不去,我這老婆子可保不齊會做出什麼來!淑顏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的氣還沒消嗎!那件事老三雖然過分了點,但要認真說起來,也沒有錯!至於後來那場大火,那是意外,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怎麼?難不成她還因此恨上咱們全家人了?你去告訴她,就說,即便她不爲她的一兒一女着想,也爲他們齊家想一想,去吧!”
樂正大夫人一僵,只得硬着頭皮應道:“是……”
樂正大夫人心中暗歎,都是做孃的,她能理解三弟妹的心情,可婆婆說的也沒錯,三叔做的雖不近人情了點,禮法上卻也是不錯的!後來的大火,更是意外!三弟妹卻自苦至如此地步,卻也是——
說到底,是個可憐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