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來福聽着小丫頭的控訴聲,後悔不迭:他就不該多嘴問她是不是恨親孃,沒他那一句話,小婉肯定不會委屈地痛哭。
他湊近,眼裡滿是愧疚地道歉:“小婉,都怪四舅不好,不該亂說話。”
原主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完全爆發出來,顏小婉想停下不哭都辦不到,淚珠一滴接一滴滾出眼眶,小溪流一樣從她的臉頰流下來。
林來順狠狠地瞪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蠢弟弟,手法熟練地輕拍着顏小婉的後背,柔聲哄勸:“小婉,不哭了啊。再哭下去,嗓子都要哭啞了,待會兒眼睛都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顏小婉像沒聽到一樣,哇哇大哭不止。
她突然失控大哭,她那幾個舅舅急得團團轉,小丫頭向來表現得很早熟,小大人似的,從沒見她這麼傷心的哭過。
可不管他們怎麼哄,她的眼睛好比開了閘的水庫,眼淚掉個不停,任林來順三人怎麼哄都哄不停。
顏小婉最終哭到嗓子沙啞,雙眼紅腫如桃才停下來,林來順等人來不及跟她說句話就發現她暈過去了。
林來喜望着她可憐兮兮的小臉,低聲說道:“小婉被大姐傷心透了,纔會哭暈過去。”
林來順聽到了沒吱聲,他低頭看着昏過去的小姑娘,長長地嘆息過後竟露出一絲笑容。小婉到底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有這種反應纔是正常的。
在林來順眼中,顏小婉將所有的悲傷和絕望壓在心底,用一張虛假的笑臉來僞裝她受傷的心,爲的就是不讓他們擔心。她太乖巧懂事,受了委屈不哭不鬧,默默承受讓他心疼得很。
林來喜擡頭恰好看到兄長來不及掩飾的笑容,不敢置信地瞪眼質問:“大哥,小婉哭得這麼傷心,你咋還笑得出來?”
沒計較老幺的責備,林來順微笑着回答:“小婉哭出來,心裡就沒那麼苦了。”
本來心有不滿的林來福聽到這話,立刻抹去不滿,贊成地點頭:“大哥說的對,小婉太能忍了。家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從沒在咱們跟前掉一滴眼淚,她還是個孩子啊。”
林來喜朝他大哥歉意一笑:“大哥,我誤會你了。”
林來順渾不在意地笑了笑:“自家兄弟有什麼好計較的。我們早些回家準備,未來幾天可不好過。”
顏小婉睡了一路,睡到半夜就醒了,她不想跟林氏待一個屋,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
林氏直挺挺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顏小婉的一舉一動她都知曉,可她就是沒有任何反應,當女兒是空氣。
顏小婉其實知道林氏醒着,但她當不知道,出了房間就看到守在門口抽旱菸的林來順。
一看到她大舅,失控大哭的畫面馬上出現在她的腦子裡,她面色赧然地撓了撓後腦勺:“大舅,你咋不睡?”
對於顏小婉的出現,林來順似乎並不驚訝,他溫和地說道:“小婉,你餓不餓?你小鳳姐擔心你半夜餓肚子,給你煮了兩雞蛋放鍋裡。”
“小鳳姐待我真好。”顏小婉聞言露出歡欣的笑容,她並不餓,但還是蹦躂着去廚房拿雞蛋。
林來順看她笑意盈盈的活潑模樣,脣角微勾,緊隨其後跟着顏小婉進了廚房。
顏小婉塞一個雞蛋到林來順手裡,調皮笑道:“大舅,我吃一個就夠了。雞蛋放久就不好吃了,你幫我吃一個唄。”
“嗯。”林來順沒拒絕,跟她一塊兒坐在長凳上剝雞蛋,剝了半個他突然叫道:“小婉。”
顏小婉專心吃雞蛋,聞聲詫異轉頭:“嗯?”
林來順還在剝雞蛋殼,沒頭沒腦說了句:“你今天總算像個孩子了。”
顏小婉無語了:“大舅,我本就是個孩子。”
林來順不贊同地搖搖頭,他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娘是個不頂用的,爹又……沒了。從記事起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遭了那麼多罪,生活所迫逼得你不得不成長起來。自從你的身子養好之後,成天就琢磨着要怎麼報答我們,哪個孩子有你這麼能幹?”
“大舅,你幹嘛突然說這些?你想說啥?”顏小婉的雞蛋是吃不下去了,她總覺得她大舅話裡藏着話,想說什麼直說不就結了麼?非得讓她動腦子去猜。
林來順恍若驚醒一般,輕笑幾下話鋒一轉:“小婉,如果顏家那邊堅持讓你們母女倆留在顏家,你到時會怎麼做?”
顏小婉張嘴咬了一小口蛋白,自信滿滿地回了句:“他們留不住我。”
林來順看她如此自信,眼裡劃過一絲笑意,卻沒放棄繼續問:“若是他們利用你娘逼你留下來呢?”
顏小婉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一臉平靜地說着扎心的話:“我娘不吃不喝,心存死志,她之所以還留着一口氣,爲的就是送我爹最後一程。”
林來順的臉倏地陰沉下來,手中的雞蛋幾乎被他捏碎了。
顏小婉注意到他的失態,眼裡浮現出一抹笑意,側頭看着他說道:“大舅,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麼讓我娘別尋死。”
林來順將剝好雞蛋送到她手裡,語氣篤定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我娘最在意我爹,或許能從我爹身上做點文章,沒準能留住她。”顏小婉含糊其辭地說了句,她點到爲止沒說得太詳細。
林來順是個人精,他聽了顏小婉的提醒後,隨即有了主意:“吃完了雞蛋回去睡覺。”
顏小婉將雞蛋掰成兩半,強硬地將其中的一半塞到林來順嘴裡:“大舅,你吃。”
她得手後就跑掉了,看得林來順直搖頭,笑着接受了小姑娘的好意。
第二天天沒亮,林家就開始忙碌起來,躺屍了幾天的林氏破天荒地起身,她翻箱倒櫃地找出顏富貴最喜歡的衣裳,梳了他最喜歡的髮髻,一切打扮皆是按着顏富貴的喜好來的。
顏小婉默不作聲地看着她折騰,只是心底的嘲諷怎麼壓制都壓不住。
林氏對原主就是典型的“管生不管養”,幸虧原主心性純良,雖說她的心裡有些怨氣,但還是很孝順林氏,對她心存幻想。
但她不是原主,本就對林氏沒多大感情,林氏各種作,使得她僅有的那點子感情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