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中,伍彪說的這番話,讓莊善若又喜又羞。喜的是,伍彪能替自己考慮這許多;羞的是,生怕伍大娘看出什麼端倪來。
幸虧伍大娘倒是沒留意到伍彪的反常,反而點着頭道:“阿彪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善若雖然能幹,可終究也是女子,來疏浚柳河的什麼人都有,你這樣的好模樣,若是碰上個把沒臉沒臊的,可別真叫吃了虧去了。”
這話說到伍彪的心坎上了,他着急着莊善若,如果可能,恨不得就將她藏在家裡,哪裡捨得她風雨裡來日頭裡去的辛苦,不由得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莊善若笑道:“所以我一得了消息就巴巴地過來,到時候請伍大哥照拂一二了。”
伍彪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暗自惱怒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就這樣甘心被許家揉搓着,嗡聲道:“到時候,恐怕是忙得腳打後腦勺了,即便是我有心,又哪裡照顧得過來?”
伍大娘也直搖頭:“若是許大郎還在家的話,許家老太太未必會差你去。”剩下的話就有些不好說了。
莊善若趕緊趁着伍大娘轉過身去的空當,伸手扯了扯伍彪的衣襟,衝他使了個眼色。
伍彪一愣,他雖憨也知道莊善若定是有話要和他說,想了想便道:“娘,你上回漬了的蘿蔔酸酸甜甜爽口得很,也做給善若嚐嚐。”
“你還當是什麼好東西?”伍大娘笑罵道。“不過是漬蘿蔔罷了。”
莊善若也道:“伍姨,這麼熱的天,吃些酸酸甜甜的倒是爽口。都說得我有些饞了。”
“得得!”伍大娘捲起了袖子,“我給你們醃去,這東西不值什麼錢,就是費些工夫,醃製入味了纔好吃。阿彪,你先陪着善若聊着,我順手將那麪條也揉了擀了。”
“哎!”伍彪巴不得能和莊善若單獨相處。
伍大娘剛出了門。莊善若便激動地喊了聲:“伍大哥!”一雙手便抓住了伍彪的手搖了兩下。
“怎麼了?”伍彪被她搖得有些心旌微動,見莊善若兩頰噴紅。一對眸子亮得就像黑夜中的星星一樣,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激動。
莊善若只顧笑,也沒來得及說話。
伍彪心裡七上八下的不自在,趕緊握住了莊善若的手:“到底怎麼了?”
“我們可算是交了好運了。真得謝謝縣太爺。”
伍彪聽得不明不白的:“啥?”
“要不是這場徭役,我也碰不上這好機會。”莊善若又是興奮又是激動,說話便有些抓不住重點了。
伍彪有些回過味來了:“善若,你別是忙糊塗了!即便是去燒水做飯也是苦差事,這百來號人一天三頓乾飯,還要準備茶水……”
莊善若打斷了伍彪的話:“許陳氏剛剛和我說了,若是我能替許二郎服了這徭役,她就免了我那五十兩銀子!”
“什麼?”
“伍大哥,我們不用愁心那筆銀子了!”莊善若很是歡欣雀躍。“免了,都免了!”
聽了這話,伍彪倒不似莊善若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皺起了眉頭,神色很是嚴肅:“許陳氏這回又打的什麼算盤?”
“嗐!她還能打什麼算盤?若是擱以往,還能使了銀子免了許二郎的徭役,可這回縣衙裡下了死命令,即便是許家捨得出銀子,里正恐怕也不敢接這銀子。”莊善若娓娓道來。“眼下,許二郎有了些麻煩。況且憑了他現在的身份也不可能真的泥裡來水裡去的去服徭役——所以,許陳氏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伍彪眉頭依舊沒鬆開:“她這麼好說話?這場徭役也不值五十兩銀子哪!再說,許家哪裡真是因爲這五十兩銀子才拘了你的。”
“她當時把這個意思和我一提,我便有些不大樂意,畢竟這是許家的事,和我也不大相干。”莊善若嘴角的笑意不散,“可是許陳氏怕是早有準備,就怕我不答應,馬上就拋出了這個條件。”
“你就答應了?”
“這個條件這麼誘人,我爲什麼不答應?”莊善若反問着,又輕輕地搖了搖伍彪的手。
從廚房裡傳來了清脆的剁刀聲,想來是伍大娘在細細地切着蘿蔔。
伍彪被莊善若搖得心裡麻麻的,臉上不見釋然,神色卻更凝重了:“銀子的事,我說過了,不用你操心!”
莊善若嫣然一笑:“伍大哥,你又說這話!我知道你能掙得了這筆銀子,可是難道你不想我早點離了許家嗎?”
伍彪的神色便有些猶疑了。
莊善若又道:“許陳氏說了,等服完徭役剛好是九月,許大郎估摸着也結束了鄉試該到家了。”
“那怎樣?”伍彪還是充滿了戒備,許大郎始終還是善若名義上的夫君。
“整好可以商量商量,許我回榆樹莊去,從此與許家再無瓜葛。”
“從此於許家再無瓜葛?”伍彪神色稍緩,這個條件畢竟還是很有誘惑力的。他篤定自己能夠籌到五十兩銀子,不過卻要花費好些時日;況且按照原先的商定的,善若能在新年前離開許家,這回卻又比原計劃提早了整整三個月。
“是!”莊善若鄭重地點點頭。
伍彪拋出了最後一個疑問:“許家爲什麼不去走走許德孝的路子?”
莊善若凝神道:“我原本也疑心這個事情,生怕許陳氏又耍什麼花招。不過外人看起來他們兩家雖是同宗,平日裡走動也多,可實際上許德孝似乎對他們家有些說不清楚的芥蒂。”
“還有這樣的事兒?”
“嗯!”莊善若便擇了緊要的將之前許德忠與許皎月的婚事,以及許家走投無路的時候許德孝見死不救的事和伍彪說了說,只不過隱去了關於鸞喜的那一節。
伍彪怔了半晌,這纔算放下心來,露出了熱切憨厚的笑容,抓牢了莊善若的手:“善若,看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只不過又要辛苦你了!”
莊善若手被捏得生疼,不過她極力忍了,這是伍彪表達喜悅的方式,她不忍掃了他的興。
“伍大哥說這話可是見外了,我不過是爲了自己,又有什麼辛苦的?”
“唉!”伍彪垂了頭,很有幾分憤憤,“我這腿也傷得忒不是時候了,不單出不起錢,而且還出不了力!”
“伍大哥,我不許你這麼說!”莊善若能夠理解伍彪的心情,勸慰道,“雖然服徭役辛苦些,可是一想到整整一個月你都能伴我在一處,我便覺得安心……”她兩頰緋紅,神情靦腆。
伍彪心中一動,不管不顧攬了莊善若瘦削的肩頭,將她緊緊地摟到了懷裡,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善若!”伍彪啞聲道,“你放心,日後我一定會待你好的!”
莊善若將臉埋進伍彪寬厚的胸懷裡,嗅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的男人氣息,心頭如小鹿亂撞:“我有什麼不放心的,若是你待我不好,大不了我再休了你一次!”
莊善若只覺得伍彪的身子一僵,轉而從胸腔中傳來一陣悶笑:“那好!不過,我一定不給你這個機會!”
莊善若莞爾一笑,繃緊多日的神經總算是徹底地放鬆了下來,她就像是一艘在狂風駭浪中顛簸浮沉的小船找到了避風的港灣。
伍彪將下巴抵在莊善若的頭頂,慢慢地摩挲着:“都說是傻人有傻福,我這回纔是真正地信了。”
莊善若只是無聲地笑,轉而伸了手臂箍在伍彪的腰上,將他箍得緊緊的。
伍彪只覺得心裡發熱發燙,慢慢的,似乎有一股火淌遍四肢百骸。他覺得自己的關節都僵直住了,輕易動彈不得。
埋在伍彪懷裡的莊善若也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趕緊想要掙脫開身子,可又哪裡掙脫得開。
“善若……”伍彪的聲音喑啞,如在夢中的呢喃。他輕輕地掰過莊善若的臉,那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離他那麼近那麼近。伍彪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將熾熱的雙脣覆在了莊善若如桃花瓣嬌嫩欲滴的紅脣上……
良久,莊善若嚶嚀了一聲,推開了伍彪:“伍大哥,你真壞!”
伍彪腳底像是踩了棉花,雲裡霧裡,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得眼前的那個可人兒又嬌俏又誘人,脣上還殘留着繾綣纏綿的好滋味,恨不得就這樣兩兩相望,轉瞬白頭。
“嘿嘿,嘿嘿!”伍彪只會傻笑了。
莊善若雙手撫了滾燙的雙頰,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條縫來。她跺着腳,恨聲道:“都怪你,等會伍姨過來,豈不是漏了馬腳?”
伍彪不以爲意,笑道:“你怕什麼,醜媳婦早晚也是要見公婆的!你躲得了一時,可躲不了一世!”
莊善若終究心裡還是有些擔心伍大娘的態度,她急急地用手扇着風,想要扇褪臉上的紅霞。
“善若,你真美!”伍彪癡癡地盯了莊善若,由衷地道。
莊善若躊躇着:“伍大哥,其實、其實……”
“其實什麼?”
莊善若想着要不要向伍彪說出實情,她與許家安雖然當了兩年有餘的夫妻,可是始終是有名無實的。莊善若舔了舔嘴脣:“其實、其實我……”這話要怎麼說呢?她可是實在說不出口,恐怕只有等到新婚之夜,讓伍彪自己去發現。
莊善若迎上伍彪充滿愛意的目光,這也算是她留給他的一個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