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通篇華麗辭藻的聖旨翻譯成白話文大致是這樣的:先是誇獎一下安寧和玉山村的人有這樣的心意貢獻出醬油,再贊一下醬油這東西的好處,最後再說一下皇帝對於玉山村的獎賞。
其一,玉山村這醬油公司多了一個皇商的名號,每年得上貢一批作爲貢品。其次,玉山村擁有整個宣州買賣醬油的憑證,並且十年免相關稅收。
沒錯,這凌青恆在醬油這一東西剛出來,便特別機智地弄了這所謂的憑證出來,沒有憑證的話,隨便販賣這東西可是屬於犯法的,就如同私鹽一般。整個宣州相當於只有玉山村有這個憑證。
大周共有一百二十八個州,別看玉山村只有宣州的買賣,單單這宣州的渠道,他們也得花好幾年才能完全吃下。其他州城的利潤自然是落入國庫之中。
皇商的稱號,十年的免稅,外加整個宣州的醬油買賣,這已經算是很厚道了。如果安寧所料沒錯的話,恐怕這醬油公司一年都會有上萬多兩的純收益。
當聖旨頒發後,場面卻一片的寂靜。
頒發聖旨的侍衛長看着跪倒一片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村民們,有些驚訝地揚眉——難道他們對於這些還不滿意嗎?
李富貴激動之後,便茫然了,有些尷尬說道:“安寧啊,你幫我們翻譯一下吧。”
他們是文盲啊!哪裡聽得懂這些文縐縐的內容!
安寧擡頭望天,她就知道會這樣。她言笑晏晏地把聖旨的內容好好翻譯成淺顯易懂的話語,這下子大家才後知後覺地激動了,歡呼了,更是一個個高喊萬歲。
那侍衛長有些無語地擦了擦自己頭上的冷汗,正要把聖旨給安寧,安寧卻說道:“還是給村長吧,他纔是主事。”
安寧本來就沒打算繼續插手下去,她幫的已經夠多了。
反正這聖旨是同時頒發給安寧和村長的,誰拿都一樣。那侍衛長算得上是蔚邵卿現在的手下,對於安寧同蔚家的關係心知肚明,更不會因此刁難。
李富貴顫抖着雙手恭恭敬敬接過,兩行的熱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他李富貴有生之年居然能夠收到聖旨,他李家這是祖墳冒青煙啊!等下必須把這個事情記入族譜之中,讓後人瞻仰,還得開祠堂,把這件事記載在冊。
雖然他之前被安寧事先打過招呼,做了心理準備,但當這樣的榮耀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被激動驕傲的情緒所淹沒。他感激的眼神像釘子一樣釘在安寧身上——這一切都多虧了安寧!
那侍衛長知道他在,只會讓大家拘束,在頒發旨意過後,便上馬離開,端的是瀟灑從容。
待他們一行人走後,玉山村的村民們這才歡呼了起來,圍繞着安寧和李富貴團團轉,也沒有人再提之前郝家的事情了。郝管事更是被遺忘在外。
當然郝管事本人是恨不得自己被忘記的,這事都已經到皇帝面前了。皇帝給玉山村皇商名號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日後別想有人在這一塊上使用什麼小人伎倆,不然就是同皇家作對。郝管事心中對安寧的忌憚更深:在旨意頒發下來之前,這事居然被瞞得嚴嚴實實的,整個宣州沒有官員得到半點的信息,說明這周安寧擁有直接越過他們上摺子的能力。日後想打她主意的人都得仔細思考一下,省的被這丫頭直接告狀過去。
郝家背後的三皇子再厲害,也不敢冒頭同自己的父皇作對。應該說三皇子在這事後反而會更加避嫌,省的被凌青恆抓到什麼把柄。
“咱們玉山村居然也成爲了傳說中的皇商,醬油也能成爲貢品,這真是第一等的榮耀啊!”
“村長你早該告訴我們大家了,讓我們大家白白猜測,白白擔心。”
“是啊是啊,不過這事你確實做得好,能夠和皇家合作,要郝家幹嘛?”這位也是個心大的,直接當着人郝管事的面說出了心裡話。
大家紛紛點頭。
就連之前那些鼓吹要賣給郝家的村民們也彷彿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吹捧的話語不要錢地往外冒,看他們的樣子,似乎生怕李富貴馬上秋後算賬。還有幾個則是將身子後退,儘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李富貴雖然平時處事公正,心胸也算寬廣,但他也做不到在經歷剛剛那一遭以後還當做沒發生過。該處置的人,還是需要處置的。
他手捧着聖旨,說道:“這主意是安寧出的,也是她親自上摺子給陛下的,沒想到陛下如此仁慈,給了我們玉山村這樣的榮譽。在旨意還沒下之前,我們怎麼敢妄自揣摩聖意呢。所以才幹脆停了一個月下來,一邊整頓,一邊等待。”
安寧聽了後似笑非笑地看了郝管事一樣——郝家送進宮裡的那位小姐恐怕已經是德妃一脈的人物了,郝家甚至還敢收買宮裡的人,還真不怕死太快。
李富貴這樣一解釋,大家也就能夠理解了他的做法,紛紛誇他和安寧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
耳邊是大家衷心的讚賞,李富貴心中得意的同時,想起剛剛的畫面,更是憤怒了幾分,“趁着今日,我們也順便來處理某些事情。孟山、沈東、沈西、石大樹和張大同,你們作爲玉山村的人,卻勾結外人,心中藏奸,試圖毀了我們玉山村的基業,是何居心?”李富貴記性很不錯,那時候煽風點火的人一個個都記在名單上,半個都沒漏掉。
那幾人臉色一變,連連喊冤。
“冤枉啊,我們哪裡勾結人了?你不能空口無憑污衊人啊。”
“就是,我們也是一片好心。”
郝管事臉青了青,這李富貴等於是指着他鼻子罵啊。他正想開口說話,安寧沒有溫度的眼神已經瞥了過來,凍的他六月大熱天卻趕緊身體直接被澆了一盆的冰水一樣。
李富貴冷笑道:“若不是被收買,你們那時候爲何努力慫恿大家把醬油賣給郝家?你們差點就給我們村裡惹來了潑天大禍,倘若我們在獻上方子的同時,還把方子賣給郝家,豈不是欺君之罪?”
李富貴刻意忽略大家不知道醬油獻了上去這點,直接把罪名往大了說。他這一招還是向安寧學習的。
頓時有村民憤怒了。
“好啊,我們大家差點就因爲你們的貪心被害死了!”
“呸,作爲本村人,居然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勾結外人,你們還是我們村裡人嗎?”
“我就說呢,我之前怎麼就看見有穿着綢緞的人去你們家裡,敢情那時候你們就同郝家接觸了啊。”
“就是,我也看到了,我還以爲是因爲他們有了富裕的親戚呢。”
“呸,就他們,真有富裕親戚早就發達了,還能等到現在?”
“我昨天還看到這石大樹跑衙門去過戶田契呢,感情發的就是出賣我們玉山村的錢。”
在這玉山村中發生的事情,很難瞞過全村人,加上這幾個又不算細緻人,留下的證據不要太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竟是把他們勾結郝家的罪名給落實了,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脾氣火爆的直接給了他們一拳。
至於郝管事,早在村民們鬧起來的時候,就慌不迭地帶着手下走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也被牽連進去,被憤怒的村民們毆打。
李富貴秉持着聖旨之威,直接對那幾人下了處置:他們這幾戶人家這兩年內的醬油收益沒收,放在村裡的支出那塊。他們名下的醬油股份也都減少到了一半,多出的那部分同樣放所謂的玉山村建設費中。
幾人皆如喪考妣,雖然郝家也是花了銀子收買他們,但是最多也就是十兩啊,這樣一計算,他們可謂是虧大了,一個個悔不當初的。大家都知道有了皇商這稱號後,醬油廠只會越來越出息,說不定日後一個月每家都可以拿到十兩銀子。
划不來啊划不來。
其餘的幾個對視了一下眼神,心頭火起,將所有憤怒的情緒都遷怒到最初慫恿他們的孟山身上。一個個的拳頭一點都不留情,像雨滴一樣砸在孟山身上,邊打邊罵。
“都是你,若不是你說的,我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沒錯,你得賠我們!”
“我們的名聲都毀了,都怪你這個小人。你纔是罪魁禍首!”
大家對他們一點都不同情,都在一旁看熱鬧,直到看見孟山被打的沒剩多少口氣了,生怕出了人命,這才攔了下來。
有這麼一出事後,之前有點小心思的人都不敢再動歪腦筋,開玩笑啊,被打事小,沒錢事大。反正醬油廠只會越來越好,以後家裡每個月至少有好幾兩銀子的收入,比種田還划算,他們還是安安分分的吧。
李富貴又領着村民們鄭重其事地謝過安寧,他們能有現在這一切,可都虧了安寧。
安寧知道這件事出力最多的其實是凌天晴,若不是她親自寫信過去,她自己寫摺子的話,來回一拖,至少得一兩個月,只是她又不能暴露天晴的存在,只能受了下來。天晴即使出宮,也是打着在京城莊子養病的旗號的,皇宮內,除了皇帝和她,根本沒什麼人知道她已經出了京城。
大家更是簇擁着李富貴,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祠堂。
李富貴還直接請了安寧來寫,把今天的事情記載在玉山村的大事記上。那聖旨也供奉在了祠堂之中,被大家所瞻仰。
更讓李富貴揚眉吐氣的是,有了這聖旨,他以後也就不用擔心郝家暗地裡報復了。
醬油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安寧轉而去城裡尋凌天晴。凌天晴出力不少,她自然得好好感謝她一番。
凌天晴似乎早料到她會到來,還擺好了茶和點心。她的侍女百靈從宮裡帶出了好幾罐的貢茶,偏偏凌天晴不是特別喜歡喝,反倒更偏愛安寧自己做的花茶,特別是玫瑰花茶。安寧也因此送了她好幾罐好的,凌天晴則是投桃報李地把那貢茶給了她。那都是一兩上百兩都未必能買到的好茶,可謂是便宜了安寧。
玫瑰花茶的香氣在屋內淡淡縈繞着,製造出一種浪漫又安定的氣氛,顏色玫紅的花茶旁邊,是一盤的奶油麪包。這城裡有賣奶油麪包的可就只有“錦上添花”。
凌天晴得意笑了笑,“我一大早就讓白雪去排隊買了這東西。不過感覺這幾天的沒有之前的好吃,雖然味道差異很小,但我還是吃的出來的。”
安寧解釋道:“我舅母懷孕了,在她出月子之前,恐怕都沒法做糕點,所以現在店裡賣的都是那兩個丫鬟做的。”也幸虧張青青是把那兩個丫鬟當做弟子手把手調教出來的,即使出了懷孕這檔事也有人接手,錦上添花也就不至於要關閉。而且張青青還是挺有做生意頭腦的,甚至還將此事寫在店中,並且在她回來之前,店鋪裡的糕點一概打九折。甚至還有幾樣打了七折,這不但沒損店鋪的生意,反而生意更好了。
凌天晴點點頭,手端着玫瑰花茶,“吃了你舅媽家那麼久的點心,等下你帶一支人蔘回去給她,算是恭賀她吧。”她出宮之前,她爹擔心她在外頭生病找不到好的藥材,各種的珍貴藥材讓她帶了不少。別說二十年的人蔘,甚至連百年的人蔘都有兩隻。對她而言,拿出一支人蔘送人真不算什麼。
安寧笑了笑,“那我就替我舅媽說謝謝了。”
以她們兩人現在的關係,推辭掉反而是外道了。
安寧向她好好道謝了一下醬油的事情,說道:“不過這可真是有些巧,郝家今天才來,聖旨今天就到了。”
凌天晴的嘴角卻突然抿出了一個狡黠的弧度,“其實那位宣州的大人昨日就到了。”
“咦?”
“只是我從某些渠道得知,郝家這些天會出手,便派人盯着他們。等他們家派來的人來到了開原縣去你們玉山村以後,我才讓那位大人後腳過去。”
安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也導致郝家打臉得更加嚴重了。
她不由失笑,“那郝家究竟是如何招惹了你?”
凌天晴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就憑他家是三皇兄的人。只要這醬油落了父皇的眼,他就別想再打這個的主意了。”
安寧沉默了一下,凌天晴和三皇子之間有何恩怨她並不清楚,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和天晴是一個戰線的。
“就算如此,我還是要感謝你。”天晴之所以會如此老實交代,也是出於對她的信任,信任她不會因此而對她產生什麼芥蒂。
醬油的事情到這裡也算是正式畫上了句號。凌天晴同安寧說起自己這段時間試驗田的實驗數據,安寧不時地添補一些。
只有在說起這些別人眼中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時,凌天晴臉上的笑容纔是最真實的。
在她離開之前,凌天晴還談起了玉山書院即將修建好的事情。
安寧怔了怔,這新書院會在今年建好這事,她並不意外,她驚訝的是書院居然不是同原來一樣,直接叫做開原書院,而是改名叫玉山書院。
玉山書院,玉山村。
不會名字真的取名自他們玉山村吧?
在知道書院背後的人是蔚邵卿後,她心中的感覺越是古怪。嗯,蔚邵卿之所以取這個名字肯定是有他的考慮,也許是單純覺得玉山書院比開原書院好聽吧。
她這樣想着,也就放下了那點彆扭的想法。
既然來了城裡,她肯定是要去她的蝶戀花看看。
蝶戀花的生意仍然很好,站在門口就可以聽到裡面姑娘們清清脆脆的嗓音,雖然聲音不少,卻不顯得嘈雜,反而因爲這羣女子而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輕快氛圍。
她走了進去,順便同許多客人打了下招呼,又進內室看雨歌化妝。
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在化妝這一塊,雨歌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玲瓏特地讓她帶來的四個女孩子則是聚精會神地看着,學習各種的手法。聽雨歌的說法,她們的課程已經是上了一半了。大概等七月份的時候,這四個姑娘就可以出師。
雨歌說話的時候洋洋得意的,顯然很高興自己現在也成爲了師傅一類的人物,還有了四個徒弟。
安寧不由失笑,在店裡呆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
……
離開蝶戀花,她想起玉山書院,便擡腳順道去瞧一瞧。
玉山書院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房舍精緻,一排排的屋子望去,頗有幾分的氣派。按照安寧的估算,這書院到時候恐怕至少可以容納兩百個學生。
嗯,等書院正式開張以後,她的蝶戀花和舅舅家的錦上添花便可以搬到書院對面的店鋪了。
看過書院後,她便轉而回家了。
吃晚飯的時候,安寧也說起了這書院的事情。
聰哥兒嘿嘿一笑,笑容有點小得意,“姑姑,你知道這玉山書院的院長是誰嗎?”
安寧很捧場,“哦,是誰啊?”關於這一點,她還真的不太清楚。
聰哥兒的聲音有幾分大,“是原修雅原大學士!”
安寧還真被聰哥兒驚到了,她本以爲玉山書院能請到進士作爲院長已經不錯了,卻沒料到居然是原修雅。
原修雅,今年六十三歲。二十歲時作爲宣州的案首,便在當年考試中被點爲了探花。
從一寒門子弟,到正一品的內閣大學士,人生履歷十分傳奇。只是前年因爲身體的原因,上了摺子致仕,天子再三挽留不得,只能允了他。不過對他又是冊封,又是獎賞的,可以看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據說即使原修雅緻仕了,皇帝也常常詢問他相關的政策。
一言以蔽之,這位是牛人。
不過民間並不懂這些,流傳更多的則是他同原夫人之間的深厚情誼。他同原夫人據說是青梅竹馬,還沒進士以前便已經成親。原修雅當初中探花的時候,也曾有知府勸他同原夫人和離,娶自己的女兒。但原修雅仍然不爲所動,即使原夫人因爲年輕受過一次刺殺,導致無法生育,原修雅也不曾納妾,只是收養了一兒一女作爲自己的子女。端的上是好男人一枚。
在驚訝過後,安寧也就理解了,如果是蔚邵卿的話,以他的人脈,說不定還真能請來這位。讓原修雅當書院院長,恐怕蔚邵卿對這家書院所寄託的心願不小啊。
聰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將安寧從對原修雅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我們學堂現在一共有五十多名學生,之前夫子說了,玉山書院打算根據我們大家的水平,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六個班級。”
周李氏驚訝,“那你們一個班級還不到十個學生啊!學費會不會變多?”
就算是一個月二十兩,周家現在也是出得起的,周李氏只是問問罷了。
聰哥兒說道:“不是的,新的書院九月份正式開始。我們先生說了,到時候會招收更多的學生,嗯,一個班級最多是五十個,六個班級就是三百人。而且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還得考試呢。因爲是第一屆的關係,所以要容易很多,我和金寶都考過了。我在丁班,金寶在己班。一個月束脩是五兩銀子,書院裡面還有住的宿舍。”
周李氏咂舌,五兩銀子,的確是比他們原來要貴多了。
安寧笑了笑,“能有原大學士當院長,這五兩銀子倒是很值。”
周金寶擡了擡頭,“先生說了,每一年,班級考第一名的能有一百兩銀子的獎賞。嗯,而且若是考了第一,下個月也可以進入更高的班級。比如我是丁班,我要是考了第一,就可以去丙班了。”
他不像聰哥兒一樣讀書讀了一年多,只讀了半年,能夠進入最末的己班已經是超常發威了。
聰哥兒雄心勃勃,“奶奶,我一定要考第一,到時候把一百兩銀子給你。”
這話直接逗得周李氏笑得合不攏嘴,“好好,我就等着我們聰哥兒拿第一,聰哥兒小小年紀就能賺錢,真是了不起啊。”
安寧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樣子也不住地樂,又道:“你們兩個也不必爲了考第一勤奮過頭而損了身子。我們家不缺這點錢。”
她又把紅樓夢中賈寶玉那早逝的哥哥賈珠拿來做例子引以爲戒,聽得周李氏和周青梅心有餘悸,更是連聲吩咐他們不許熬夜讀書。就算要考取功名,也要有那個身體啊。
聰哥兒則是挽起袖子,露出他那屁大點的小肌肉來表示自己的身體健康得很,絕對沒有問題。
周李氏則在心中思考着:以後要不要每天給孩子燉雞湯補補身體呢?
今年學堂大概在七月份的時候便要停課,等九月份的時候,他們兩人則再進入玉山書院之中。
周李氏便和周青梅討論,要不要送禮物給學堂的老師,感謝他們這段時日的虛心教導。
聰哥兒和周金寶對那位姚夫子可謂是讚不絕口,聽得周李氏都覺得,應該給那位據說很負責任的姚夫子加厚一成的禮物。
安寧想起了前段時日見過的那小蘿莉,忍不住說道:“娘,姚夫子有一個女兒姚素素,今年才五六歲呢,我上回見過她一回,十分乖巧可人,我看姚夫子一個大男人照顧女兒殊爲不易,我們不如給素素做上幾套衣服好了。”
她更是把自己之前聽過的關於姚夫子的家庭狀況給說了一遍。
周李氏忍不住罵起了姚素素她生母,說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拋棄,沒有慈愛之心。又同周青梅商量着抽個時間去見見那小姑娘,看看她的身量,好給她做合適的衣裳。
一家人坐在一起,說着這些瑣碎的事情,場景溫馨而美好。
安寧看着這畫面,心中一動,突然有了靈感。
她轉身回房間,磨墨、鋪紙,可謂是下筆如有神,一氣呵成。
一首桃夭已經著成。
她在末尾寫上自己的名字,隨即讓玉容把這字裝訂起來,過幾天正好作爲顧可欣的賀禮。
寫完這副字後,她並沒有收起筆墨,而是繼續寫了起來。
第一行的正中央有三個大字——《西遊記》。
凌天晴早就催了她這篇作品好久,只是安寧這段時間忙到不行,直到今天才算是有了時間。
她脣邊含笑,記憶之中的文字就這樣揮灑在宣紙上,帶給她一種酣暢的感覺。一回的西遊記,花了她整整一個時辰寫完。
她剛寫好,玉容便立刻給她裝訂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她若是閒了,便來寫這西遊記,在參加顧可欣婚禮的前幾天,她便寫好了整整十話。打算等寫好了二十回,再送去大周月報那邊。
……
顧可欣的婚禮很簡單,除了她本人和楊開意,也就只有安寧同前天剛剛回來的於崢這兩位的客人。
她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臉頰兩側抹了淡淡的胭脂,眼中的光亮勝過了天上億萬星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安寧作爲女孩子都看呆了,更別提楊開意了。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顧可欣,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顧可欣嫣然一笑,更是增添了三分的麗色,“呆子。”
她聲音輕柔,這聲嬌嗔更像是在撒嬌。
楊開意回過神來,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滿了溫柔和愧疚,“可欣,都是我不好,沒辦法補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顧可欣笑容透着幸福和羞澀,“現在便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了,我從來沒後悔同你一起離開。”
在玉山村的日子,或許不像她以前那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是卻帶給她自從母親去世以後,從所未有的安全和寧靜的感覺。
她手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腹——再過六個月,他們的孩子也即將出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禮成。
這三拜下來,顧可欣只是拿下重量不輕的頭冠,讓脖子休息一下。他們都老夫老妻了,當然不急着送入洞房。
安寧獻上了自己的賀禮。
顧可欣直接打開,看見上面寫着桃夭,眼前亮了亮。
她聲音輕柔中包含着欣喜,將整句詩詞給唸了下來,眼中多了幾分的水霧,“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安寧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顧可欣不住地摩挲着這字,決定到時候直接掛在她房間裡面。
於崢則是送了一顆夜明珠,這禮物一拿出來,別說顧可欣了,就連安寧就呆了呆。
等等,說好的夜明珠價值連城呢?這顆夜明珠差不多有鴨蛋大小。一打開盒子,珠子的光華照亮了整個屋子,屋內亮堂堂的,比點十盞燈的效果都好,安寧覺得都快抵得上現代的白熾燈了。論價值,這夜明珠肯定抵得上一萬個白熾燈。
顧可欣搖搖頭,“這禮物太珍貴了,我不能收。”
這種大小的夜明珠,市面上都可以賣上萬兩了。就算於崢是開意的師弟,這禮物也昂貴過頭了。
於崢笑道:“這珠子是我上個月路上救了個有錢的商人,他送給我的,當時送了我一盒子,裡面有三顆的夜明珠,我不過是拿來借花獻佛罷了。”
楊開意也勸道:“我同師弟交情不同凡響,欣兒你就收下吧。”
作爲女子,對於夜明珠這種東西都有天然的愛好,顧可欣見狀也就收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連碰觸都不敢碰觸。
於崢見安寧的視線流連在那夜明珠上,含笑說道:“你若是喜歡,我也送你一個,晚上擺在屋內,好歹比普通燈光要亮堂點。”
安寧搖搖頭,十分堅定地拒絕,“還是不用了,比起夜明珠,我更喜歡螢火蟲的光。”
這絕對是假話!天然的夜明珠,即使在現代也是珍惜品,她也是女孩子,怎麼可能不喜歡。只是無功不受祿,顧可欣好歹也是於崢的嫂子,算得上是他親人,收着禮物沒什麼。她同於崢只是普通朋友,若是收下,反而有點奇怪。
於崢神情仍然十分溫和,“這東西我也用不着,雖然在別人眼中很是昂貴,但在我心中同一般的燈火差別不大。我聽說你前段時間被封爲鄉君,本來還想送你一個作爲賀禮。”
這賀禮太過昂貴,安寧根本不敢收,她只能尋了別的理由,“你若是真想送我禮物,還不如送我幾隻螢火蟲,我也體會一下囊螢映雪的樂趣。”
“囊螢映雪?”顧可欣語帶疑惑。
安寧笑着把這個故事說了一遍,顧可欣聽了也有幾分的神往。
於崢笑道:“現在六月,正是螢火蟲出沒的時節,不如我們擇日不如撞日?”
安寧記憶之中,上一次捉螢火蟲還是她九歲的時候,鄰居的哥哥在夏日抓了好幾只,裝在塑料袋子中,給她玩耍。她小心翼翼地將螢火蟲收在房間裡面,關上燈玩耍,那時候的她天真單純,一個簡單的螢火蟲玩具便足夠讓她開心好幾天。
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語氣帶着不自覺的幾分溫柔,“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螢火蟲出沒的地點有不少,小樹林或是蘆葦池塘皆有可能。安寧曾經聽春蘭說過夏天在池塘捕捉螢火蟲的事情,索性便同於崢直接去了那裡。
當然不可能是她和於崢兩人單獨出來,桂圓也是一起跟隨着的。
漆黑的夜空上,月亮高高懸掛着,投下了一片皎潔的如霜一般的光芒。
這個時候的玉山村很是安靜,許多戶人家屋子皆是黑的,對於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他們實在捨不得花錢買蠟燭在夜晚時候點上,所以大部分都是早早就上牀休息了。
四周只聽得到蟲鳴和一聲接一聲的蛙鳴。
晚風輕輕吹在臉上,帶着幾分的涼意。
安寧放眼望去,小樹林黑漆漆的,在黑夜中,像是巨獸張開它的口一樣,盤旋在那裡。風一吹,吹起了地上的落葉,更是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感覺。
她在外圍看了看,沒看到樹林中有螢火蟲,便想要轉彎去池塘那邊。
桂圓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直接穿過小樹林會比較快。”繞過去的話,最少得再多走一刻鐘呢。
安寧瞪了她一眼,“我知道,我只是晚飯吃多了,想散步一下。”
若是白天也就算了,晚上的話,穿過小樹林……對她而言心理壓力有點大。
於崢卻突然發出了去低沉的笑聲,他的笑聲被夜風送來耳中,有種莫名的性感味道,聲音也有些意味不明,“你怕黑?”
安寧咳嗽了一聲,欲蓋彌彰,“沒有,那是你們的錯覺。”
她不怕黑,只是有點怕晚上的小樹林。沒辦法,前一世的鄰居哥哥總喜歡給她說這種關於小樹林的靈異事件,白天也就算了,一到晚上,那些故事就鑽入她腦海中,什麼吊死鬼啊,各種類型的故事在她頭腦中張牙舞爪的。
“別擔心,有我在。”
低沉的嗓音似乎帶着魔力,給人一種安定下來的奇異魅力。
桂圓也跟着道:“是的,姑娘別怕,有人出來的話,我揍翻他們。”
安寧欲哭無淚,她怕的不是人,是鬼啊!連穿越這種神奇的事情都有,說不定鬼魂也是存在的。
她看看於崢,又瞧瞧桂圓,實在很不願承認自己會怕,只能磨蹭着穿過小樹林。
她豎起耳朵,嘴脣抿得緊緊的,袖子下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成拳。
於崢眼角的餘光瞥見安寧難得緊張的模樣,那神情,讓他不自覺想起了以前曾經養過的一隻小白兔,對於外界的聲響分外敏感,只要一點的風吹草動,就可以讓它受驚。現在的安寧,同那小白兔也差不了多少。
安寧覺得小樹林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她心力交瘁。偏偏桂圓還在她耳邊說些她小時候聽過的靈異故事,聽得安寧恨不得把她嘴巴捂上,把自己耳朵閉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恨死這丫頭了。
直到走出小樹林,真正見到那一羣的螢火蟲時,她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蘆葦叢中,那一羣的螢火蟲成羣結伴地飛舞着,閃爍着熒光,彷彿天空灑下的點點繁星。他們忽高忽低,忽前忽後,不知疲倦地飛舞着,配着周圍的蛙鳴蟲鳴,構成了夏日最清幽婉約的美景。
安寧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聞到了水的味道,影影綽綽浮動的荷香,草地的香氣……
這種天然的美景讓她如癡如醉,不自覺深深沉浸於其中。就算是爲了這美景,再闖十次夜晚時候的小樹林她也願意啊!
她忍不住輕輕哼着蟲兒飛的曲調,少女的聲音輕柔婉約,同這夏日夜景相得益彰,更是爲這風光增添了幾分的意趣。
於崢側耳聽着,問道:“這是什麼曲調?”
安寧擺擺手,“只是我以前聽過的鄉村哩曲罷了。”
“倒是動聽。”
安寧點頭,也不佔了這功勞,“這說明譜曲的人有才華。”
於崢身體輕輕一躍,已經到了蘆葦中,明明腳下皆是水,他卻如履平地,從容鎮定,手一揮,五隻螢火蟲已經到了白色絹布之中。身形再一轉,裡面又多了好幾只。
安寧沒料到於崢還有這樣的身手,眼眨也不眨地看着。
等於崢到她面前的時候,還有點回不過神。
於崢將裝着螢火蟲的白色絹布遞到她面前,“送你的禮物。”
儘管他現在的容貌做了遮掩,不復初見時那樣絕代風華,但是當他微微一笑的時候,仍然給了她初見時的震撼感覺。
她茫然地接過,指尖不小心碰觸到他微涼的手,然後收回。
她的視線落在那螢火蟲上,感覺星光都被裝入了這絹布之中,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的笑意,“謝謝。”
她頓了頓,說道:“我小時候哥哥也會送我螢火蟲,我很喜歡。”
桂圓以爲她說的是周安寧早逝的哥哥,卻不知安寧所指的是前世。
她細細看着螢火蟲,像是一個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愛不釋手的。
於崢含笑看着她難得孩子氣的一幕,月光下,他神情溫柔,眼神卻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個回憶之中。
直到桂圓提醒她該走了,理智才重新回籠,安寧抱歉一笑,“走吧,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時候,他們自然同樣是經過小樹林。
只是這回的小樹林卻多出了一點奇怪的聲響。
“啊……輕點……”
斷斷續續的呻吟傳了出來。
安寧還沒來得及思索這是什麼,耳朵已經被一雙手給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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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基友說,整天萬更的肯定沒男票,麻蛋,膝蓋好疼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