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有些年頭的一進宅院裡。
一個頭發有一半銀絲看上去大約五十出頭的周家族長周賀正愜意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對着自己的兒子周安樂說道:“樂兒,這年頭的有錢人家想法真是難以捉摸,你說他們居然捨得花八百兩買一塊地?不會是哄我們吧!”
三十多歲的周安樂想起了白花花的銀子,臉上也同樣笑開了花,“爹,我聽說那沈家單單家中良田就有兩百多頃,當然不把這八百兩放在眼裡。沈家在我們開原縣都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怎麼可能會騙我們。沈家說了,那塊地風水好,因此打算將他們家主的墓地建在那裡。”
周賀撇了撇嘴,“我可不覺得哪裡好。那三房擁有那地那麼多年,還不是窮的要死,也沒見他們發家過。”
周安樂嗤笑一聲:“這樣不是更好嗎?便宜了我們。只可惜這六百兩還得分一半給安平那小子。安平也是心狠,爲了三百兩銀子就賣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周賀不以爲然道:“三百兩就可以買六十畝田地,靠着田地出息就算什麼都不做,後半生都不愁了,我若是他,我也會賣。”
兩人又說了些話,然後就看見他們話題的當事人之一週安平皺着眉頭進來了。
“叔公,村長剛剛派人過來,喊我們過去祠堂一下。”
他們周氏本身有祠堂,但村裡另外還有一個祠堂,只是村裡的祠堂更像是將一個村莊的發展歷史擺在那裡,平時有什麼關於村裡的一些事務也會在祠堂裡處理。
周賀皺了皺眉,“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周安平有些不安,“沒有,但是我看到安寧那死丫頭進去了。”他這位妹妹被拐賣回來後似乎變了不少,想起妻子甚至被敲詐了一百兩,周安平心中就更加憤恨了。
周賀不在意道:“她一個丫頭片子能做什麼?難不成想回族裡,所以讓村長給她主持公道?”
想想,其實也是可以接受的。那周安寧小小年紀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長開後說不定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
想到這裡,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篤定的笑容。
玉山村祠堂內。
“安寧丫頭,你把我們都召集過來是怎麼回事?”開口的是周家六房的周勇,安寧還得稱呼他一聲六叔公。
這位在周家算得上是難得的方正人物,當初她娘被逐,他也是說過公道話的,只是拳頭沒其他人大,說了也等於白說。因此周安寧對他還算尊重,笑道:“六叔公別急,等周賀來了便知。”
她竟是不想喊周賀叔公。
見她油鹽不進的模樣,其他人只能歇了詢問的心。
周安寧這次可是把周家六房的人都請了過來,順便還請了村長和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作爲見證。
沒等一會兒,周賀帶着他兒子周安樂同周安平一同進來。
他環視了周圍一圈,視線落在周安寧身上,然後做出慈愛的模樣,“安寧啊,我聽說你前幾天平安回來了,真是佛祖保佑。”
周安寧被拐時才八歲,又不是十二十三歲,除非是腦子有坑喪心病狂之人,不然誰會往她名節上做文章。又不是前朝。
周安寧直接當做沒聽到。
周安平見她這樣,想起妻子被揍了一頓後還得遮掩,心火又起了:“安寧,怎麼能夠這麼沒禮貌?你看見我們不用喊人嗎?”
周安寧脣嘴含着甜蜜的笑意,說的話卻一點都不留情:“你算哪門子的人物,也在我面前擺架子,沒得讓人笑掉大牙。”
“我是你哥哥,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周安寧冷笑一聲:“我哥哥有周安堂、周安隆,就是沒有一個周安平。不過我倒是知道有個周安平,爲了抱其他人大腿,不認自己孃親,不知道你認識他嗎?”
一段話將周安平的臉皮直接往下撕,周安平無法反駁,只是氣的漲紅了臉。
雖然周賀以怕三侄子唯一的兒子被周李氏克了而讓周賀與周李氏脫離關係。但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不佔理,周安平的做法更是讓人齒寒,因此除了大房的人,竟是沒人替他說話。
周賀剛想開頭,卻被安寧打斷,“你也別在我面前倚老賣老。我願意尊敬老人,但僅限於六叔公村長他們那樣的有德之人,無德的人還是回去多唸佛,少出現人前好。不然身上的臭氣薰壞了人就是罪過了。”
“哈哈哈哈……”李南忍不住拍手大笑了起來。他外甥女簡直是口齒伶俐,看把那死老頭給氣的。
他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吹了吹個長長的口哨讓外頭聽到的朋友帶着那些人過來。這是他們事先定好的暗號。
周賀和周安平一看到眼熟的那些人,心中不由一跳。
安寧笑盈盈道:“有沒有覺得他們很眼熟?”
周賀強自鎮定,“都是一個村的,彼此認識,自然眼熟了。”
性格較爲暴躁的四房叔公周元道:“你帶他們來到底想做什麼?”
安寧擡了擡下巴,“這些啊,就是背地裡散播謠言的那些人。說我娘剋夫克子什麼的,所以被我們揪出來了。”
周賀也是有城府的人,假裝怒道:“那的確是很過分的事情,都是這些人亂說話,我纔會誤會了你娘……”
他還沒說完,身穿灰衣的男子直接罵開了,“放你孃的屁,周賀當初可是你給了我一百文錢讓我說這話的,現在就想裝作沒這回事?門都沒有。”
他一開口其他幾個也跟着怒罵了起來。
“還有周安平,我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居然詆譭自己的母親,居然還有人誇你。我呸!”
“嘿,若不是你們兩個給了我錢,我和那周李氏無冤無仇,沒事在背地裡說他們做什麼。”
五六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接將祠堂變成了喧鬧的集市。
周賀和周安平倒是想反駁,但是每次一開口就被打斷,他們兩張嘴根本說不過五張嘴。
周氏其他幾房的人倒是不知道這件事,都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周賀和周安平。
特地被周安寧請過來的村長李富貴同幾位老人倒是淡定了許多——畢竟周安寧在那之前已經向他們兩個說了一遍。
七十歲的張鑫忍不住搖了搖頭——真是人心不古啊。
周賀見這些人再說下去,自己的老皮都要被揭下來了,連忙向李富貴說道:“村長,你看這些人,他們都是被收買的,平白無故污衊我啊。你要替我做主啊。”
李富貴見他這樣,頗爲解氣——這周賀平時憑藉着自己是周氏族長,時常給他添堵來着。他雖然是村長,但是在某些村民眼中還沒有他們族的族長有地位。
他只是冷哼了一聲,“是不是真的,還得調查一下呢,可不是你一張嘴就顛倒的。”
“我對天發誓,是周賀和周安平收買我的,如果我說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
這人也是個聰明的,直接發誓了——在這個時代,人們對於誓言是十分看重的。
其他幾個也跟着一起發誓了,反正他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不必擔心誓言成真。
這一通發誓下來,其他人看周賀、周安樂、周安平三人的眼神都不對了。這幾人都全部發誓了,那肯定就是真話。
就連周家其他幾房的人也忍不住搖頭——心眼活絡的幾個,則是在心中想着,周賀德行有虧,這族長的位置可輪不到他坐了吧。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出頭一下呢?
周安寧淺笑妍妍,“周賀,你一直說自己是被陷害的,那麼你和你兒子敢發誓嗎?你們敢發誓,若是做過這些事情,斷子絕孫嗎?”
斷子絕孫,這在古代無疑是十分狠毒的詛咒。
周賀臉氣得都要青了,“你,你居然詛咒我……”
周安寧冷笑:“你若是沒做過,何必擔心呢。現在只不過心虛罷了。”
周賀環視周圍一圈,看見大家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至於周安平和周安樂,這兩人已經偷偷躲起來了,就只有一個周賀站中間承受火力。
他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周安寧大聲對舅舅李南說道:“舅舅啊,你有沒有針,越粗的越好,我們扎一針下去,他肯定就醒了。”
李南也十分配合外甥女,道:“有,我這邊正好有一個。我看一針哪裡夠,一定要扎個十針九針。”
原本閉眼假裝昏過去的周賀連忙跳了起來。周安寧看他跳起來的速度,便覺得禍害遺千年還是有點道理的,這個老禍害估計還能再活個二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