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房間中放了冰塊的緣故,安寧這個晚上倒是睡得很是安穩。
第二天早上玉容便匆匆去了蔚家,找蔚邵卿要回了兩個人,結果這兩人居然還是安寧的老熟人,書蘭和書紅。安寧有種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書蘭書紅這對雙胞胎,在安寧最初去蔚府便被送到她身邊服侍她,即使地位比不上玉容,但顯然對蔚邵卿來說,也是可以信任的人。加上安寧同她們姐妹又十分熟絡,所以蔚邵卿索性就送來了這對姐妹花。都是熟人,相處起來也更愉快信任些。
周李氏之前只聽說過她們兩人的名字,雙胞胎她在宣州的時候也曾見過幾對,但架不住書蘭和書紅模樣清秀,自然顯得更加稀罕一點。周李氏甚至還當場送了兩人一人一個金戒指,一看就知道很喜歡她們。
書紅和書蘭很有禮貌地行禮,然後開開心心地來到安寧身邊。書紅作爲妹妹,性格會更活潑一些,還對安寧說道:“等了好久,終於又能服侍姑娘啦,我聽玉容姐姐說了,你們這邊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
聽得她和姐姐書蘭羨慕得要命,偏偏整天都只能呆在侯府之中,沒法出來。
玉容笑道:“原來你過來是爲了玩啊,我還以爲是爲了好好工作呢。”
書蘭道:“自然是工作爲先。”
安寧直接將書紅和書蘭介紹給院子裡的人,安寧之前從柳碧彤那邊要來的丫鬟霜兒見到書紅她們也很開心。霜兒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痊癒了,現在在院子之中,主要是負責女紅這塊。別看霜兒平時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又同桂圓一樣喜歡吃東西,但是她的女紅還真心不賴。院子裡的丫鬟偶爾也喜歡託她做個荷包手絹一類的東西。霜兒的性子好,誰來請求都不拒絕,有幾天還常常做到深夜。後來還是安寧看不過去,發了話,不許打架再這樣指使她,這纔好了點。
書紅見霜兒身體現在已經完全好了,也很爲她開心。只是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霜兒還是忍不住向書紅問了一句,“她還好嗎?”她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她的前主人柳碧彤。柳碧彤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的主子,但霜兒從來只記住別人的好,更多的還是回憶起柳碧彤的母親救了她的恩情。
書紅沒好氣說道:“好!怎麼可能不好?搶了別人的未婚夫,她可得意了。”
說到柳碧彤,她根本沒法好聲好氣,連表面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反正等七月份她定親後,少爺就要送走她,到時候她就不用再看柳碧彤那張假兮兮的臉了。
霜兒吃驚地長大嘴巴,“搶、搶了別人的未婚夫?”柳碧彤勾引梅若源的事情,安寧她們不曾告訴過霜兒,所以霜兒對此還真一點都不知情。
書紅冷哼了一聲,完全不給柳碧彤留面子,將柳碧彤那些下作的行徑全都說了出來。更噁心的是,柳碧彤當初顯然是知道梅若源是楊蕊的未婚夫才故意去勾引的,行爲更加惡劣。
霜兒看樣子受了很大打擊,她喏喏道:“其實,她在以前的時候,對我還是挺好的。”在橫州的時候,她們主僕幾人也有過相依爲命的日子,只是來到京城後,她從前的主子就漸漸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她都不認識了。
書紅諷刺道:“她是對你夠好的,好到把你當做棄子,來算計姑娘。”
霜兒眼神黯淡了下來,心又開始抽疼起來。
書紅提點她道:“你可別忘了,你現在的主人是姑娘,纔不是那個柳碧彤
。”她簡直煩死柳碧彤這個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意識到蔚邵卿對她再無半點所謂的親戚情誼,生怕自己出嫁以後沒法讓蔚邵卿當她靠山。柳碧彤又開始蹦躂起來了,整日想送湯湯水水一類的東西刷好感度。
直到蔚邵卿直接發話表示再送點心就馬上送她回去孝敬她爹孃,還命令人收拾好柳碧彤的行李。柳碧彤才被嚇得消停了不少。
只是她不敢打擾蔚邵卿,就跑來騷擾書紅她們了,似乎想要採用曲線方案,通過她們來討好蔚邵卿。玉秀自帶高冷氣場,柳碧彤不敢騷擾,書紅她們就倒黴了。無論書紅如何橫眉冷對,她都可以裝作看不出的樣子,這份忍功也是挺厲害的。
書紅和書蘭都要被煩死了。因此在蔚邵卿問她們是否願意過去服侍安寧的時候,這對姐妹花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也正因爲這段緣由,書紅見霜兒居然還問柳碧彤的事,一方面能夠理解她心情,另一方面被勾起討厭的回憶而生氣,於是就忍不住說了重話。
霜兒認真點頭,“我知道的。安寧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條命便是她的了。”以她那時候的情況,若是還留在柳小姐身邊,這條命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書紅道:“我覺得以姑娘的性子,她不一定會喜歡聽到你說這話。”
她同霜兒又說了些話,大部分也就是說些蔚府其他姐妹的事情。霜兒原來在蔚府中,同幾個丫鬟處得很是不賴。說了好一會兒後,書紅便被安寧喊去教導她如何硝石製冰。
書紅和書蘭一開始還有點手忙腳亂,到後來做得多了,也就上手了,效率快了不少。基本她們兩個每天不用工作一個時辰,就可以制完周家上上下下夏天時所使用的冰塊份例。兩人第一天還因爲太激動的緣故,一口氣做了太多的冰塊,安寧也不浪費,直接吩咐人將這些多出的冰都收到地窖之中。
……
在冰塊工作有人接手後,安寧便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她又趁機去那樓裡看了一下裝修的情況,到目前爲止,那會所到目前爲止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裝修量,恐怕安寧得等到八月初的時候才能開業。
她之前定做的檯球桌、羽毛球、保齡球都已經做好了。這檯球杆是用橡木做成的,彈性適中,最外面一層被打磨得很是光滑。那些檯球安寧直接讓那工匠同樣適用木材製成,每一個球上用顏料筆寫上編號。
安寧以前在看書的時候,還曾經看過說以前的人使用象牙來做檯球,一顆象牙也只能做五個球。姑且不提安寧覺得使用象牙頗爲殘忍,單單那價格,她也無法接受。她可不想爲了所謂的奢華,就浪費了一些無謂的銀子。
等到了六月二十一,正好是三清之中,靈寶天尊的神誕日。京城之中有一個三清觀,每到三清的神誕日,皆是熱鬧非凡。
像周李氏這樣虔誠的信徒,自然是不會錯過這樣的日子,她在好幾天之前,便已經開始準備香燭元寶一類的物品,元寶是用燒香用的金紙所疊的,疊了整整兩籃筐。除此之外,她還抄了兩本的道德經。安寧看了看,或許是因爲這一兩年時常抄的緣故,周李氏字都好了不少,至少不再像是最初像蚯蚓一樣歪歪扭扭的。
現在的周李氏偶爾下帖子,都是自己認認真真寫字上去的。
她還想讓安寧也一起過去拜拜靈寶天尊。安寧十分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六月二十一那時候天氣估計要熱死,加上京城之中,信道的可不少,三清觀肯定是人擠人。安寧纔不想出去找罪受呢。
她理由也現成,直接說這幾天的太陽曬得她頭暈腦脹的,不想動彈。
對周李氏來說,女兒的身體纔是最重要的,她連聲囑咐安寧最近也別忙了,手頭的事情停下來好好休息一頓再說了。還讓衛先生好好看看安寧的身體,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衛先生哪裡看不出安寧那點小心思,似笑非笑看了安寧一眼,十分配合說道:“安寧只是天氣熱,所以有些不適罷了。在家休息個兩天也就好了。”
不過周李氏倒是讓周慧也一起過去了,不用猜,安寧也知道肯定是爲了所謂的子嗣問題。在她眼中,慧姐兒成親還不到一年呢,根本不用着急,只可惜周李氏並不這麼覺得,對此常常愁眉苦臉的。若不是安寧和衛先生告訴她,不能亂吃藥,不然會毀了身子,周李氏肯定會去搜索所謂的秘方。
周貝貝也嚷着要去,周李氏受不了她撒嬌的功底,最後還是點頭應了下來。加上金寶和聰哥兒都在國子監唸書,周家一下子少了不少的人,都清靜了許多。午飯安寧直接讓廚房下了麪條,又買了半斤的醬牛肉回來,主僕幾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過午飯以後,失蹤好幾天的蔚海和蔚景總算回來了,兩人雖然看上去瘦了些,黑了點,但精神氣卻還是挺不錯的。
他們乍一出現的時候,桂圓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眨眼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
安寧也怔了怔,然後開玩笑道:“我還以爲你們兩個捲款而逃了呢,這麼多天都沒消息。”
若不是蔚邵卿讓人送來消息說別擔心,安寧還真有點小擔憂。如今見到這兩人真的平平安安回來了,也就鬆了口氣,也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蔚海道:“當時尾巴沒處理好,若不是少爺幫忙,還真有可能會被摸出點痕跡,所以我和蔚景這些天都在忙着處理後尾,順便將陸家那些東西給銷贓出去。”
他脣角微微揚起,顯然覺得自己做的很是不錯。
蔚景直接將一紫檀木盒子給拿了出來,放在安寧面前。
安寧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疊的銀票,蔚景說道:“因爲是短時間內出手的,所以不少的價格都被壓了,那些書畫古董大概換了二十三萬六千三百四十八兩。”
安寧點點頭,這比她想象中還要多了不少,加上那二十萬兩銀子,這筆錢不知道能夠幫多少人呢。只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去接陸鳳瑤堂姐妹的三路人到現在都沒消息。其他兩路因爲路途遠的緣故,沒消息是正常的,畢竟來回都得一個月,但最後一路是去鬆州,鬆州距離京城可是很近的,照理說早該回來了。
她也只能先放下這點擔憂,隨口問了問:“蔚海,在紙條上留下楚留香的名號,這是你的主意嗎?”
蔚海呆了呆,忽的大笑了起來,笑得在場的人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只有蔚景的神色似乎有點尷尬。
笑夠了以後,蔚海搖搖頭,伸手指向蔚景,“姑娘,你這回可是冤枉我了。那條子是蔚景寫的。”
安寧驚訝地看着仍然作沉穩狀的蔚景,只是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蔚景的耳垂都紅了。真是萬萬沒想到,蔚景居然還有如此活潑的一面。
玉容也是一臉震驚,末了,她脣角微微勾起,望着蔚景不住地笑,安寧發現蔚景的耳朵似乎更紅了。
念在蔚景比蔚海要老實多了的份上,安寧也不欺負他,直接轉移話題,說道:“你們兩個這些天真是辛苦了。”
蔚海嬉皮笑臉道:“爲姑娘服務,一點都不辛苦。我聽說現在咱們府上都有冰的份例了,姑娘若是想要獎賞我,不如多賞我幾塊冰吧。”
安寧又被逗笑了,說道:“你直接去找書紅他們要吧,嗯,這個夏天你們兩個的冰塊份例都加倍。”
蔚海和蔚景的回來,的確讓安寧心中安定下來幾分。雖然蔚丙和蔚丁也做得很好,但是安寧卻還是更習慣這兩人的存在。同時蔚海也同她說了一些陸家發生的事情
。
陸衛明的確是瘋了,只不過是被藥給弄瘋的,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成了是被家裡失竊的事情給氣瘋的。只是陸鳳儀,的的確確是被送到了張家,而且還直接被賣身成了張家的奴婢。
後面這點安寧的確不知道,還真有喜聞樂見的感覺。陸鳳儀在出賣她姐姐的時候,恐怕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吧,簡直就是所謂的報應啊。
蔚海順便還給她說了一下陸鳳儀事情,她不僅成功勾引得一向花心好色的張興眼中只有她一人,就連張老爺也對她疼愛有加,更是好幾次對孫子說,要去了陸鳳儀的賣身契。只是張興雖然被美色衝昏頭腦,給陸鳳儀買了不少的東西,但終究還是保留着最後一絲的理智,將賣身契把得嚴嚴實實的,即使爺爺再不悅,也用各種方法推脫掉。
安寧對陸鳳儀卻心生一絲的忌憚。大部分的人在從高高在上的侯門嫡女混論成商人通房,多少會無法擺正自己的心態,陷入痛苦和自我厭棄之中。可是陸鳳儀卻能夠迅速調整好心態,還在張家混得如魚得水,這份忍功和心計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能做到的。雖然她不認爲陸鳳儀現在的身份能對她出手,但是爲了以防萬一,安寧決定至少得派兩個人關注她。
反正她手下的情報人員還有不少人目前挺閒的,給他們點事情做也好。
蔚海和蔚景這趟出門雖然沒表露出來,但的確是吃了些苦頭。等蔚海將他知道的事情基本說了一通後,安寧見他眉眼的疲色,便讓他們先下去休息了。
……
夜幕降臨的時候,周李氏也回來了,她這次過去,還請了新的三清神像。
安寧嘴角一抽,說道:“娘,難不成你祠堂要擺放兩個神像嗎?”
周李氏認真道:“這個可以放你房裡,保佑你啊。”
安寧對這東西可有可無,不過若是能夠讓她娘安心一點的話,倒是無妨,反正也佔不了多少的空間。她隨口道:“那你要不要多請幾尊回來,也放聰哥兒和金寶屋內。”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什麼叫做多請幾尊回來!這可是三清觀裡的神像,十分靈驗,若不是因爲那葉老夫人,我都未必能請回來呢。”大周裡的道觀數不勝數,基本都是公分三清,但敢直接取名叫三清觀的,也就京城這座。由此可見周李氏雖然疼愛孫子,但最疼的還是安寧這個女兒,就連請回這據說十分靈驗的神像,也是想着要放女兒房裡保佑她。
“葉老夫人?”安寧問道,這是她娘新認識的人嗎?
周李氏點點頭,“這葉老夫人還是個好人啊,我們今天頭一回去三清觀,沒想到人那麼多,也沒提前訂包廂。到了中午,貝貝又困了,沒地方歇息。我本來還想直接回來呢。然後就碰到了這葉老夫人。她看上去雖然冷冷淡淡,但真是個好人啊。她說她包廂也就只有她一人,便讓我們也一起在那邊歇息了一中午。”
周李氏感慨道:“說起來也是緣分,我一見這葉老夫人便覺得面善,彷彿在哪裡見過,但這又的確是我們第一次碰面,只能說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啊。這葉老夫人也是命苦的,聽說年輕時候,她那兒子,娶了她的孃家侄女,也算恩愛。只是在生下一女後沒多久就已經去了。後來這葉老爺又續娶了現在的夫人葉江氏,生下了一子一女。那葉家的大小姐也是個命苦的,在八歲的時候出門看花燈的時候被拐走了。葉老夫人因爲去世的侄女緣故,對這孫女很是疼愛,在她被拐走後,大病了許久,直到這兩年身體才逐漸好轉。葉老夫人每年都會去三清觀裡,給自己的大孫女祈福。”
“不過葉老夫人倒是很喜歡貝貝,說貝貝同她那大孫女生的有幾分相似。我想大概是移情作用吧,過兩天,葉老夫人要來咱們家中拜訪呢,你到時候也可以見她一面。”
安寧笑道:“娘既然說她好,那麼她肯定是個好的。”
周李氏點點頭,“那樣的氣度,一看就是大家出身,乍一看以爲不好相處,其實最是愛護幼小
。觀裡的小道士不小心茶撒了,她也沒問題,還抓果子給那小道士吃。”
看得出周李氏對她觀感真的非常好,一直誇個不停。上回她如此誇她,是在誇安玲瓏的奶奶。
安寧在一旁很是捧場,邊聽邊不時地“嗯”“是這樣啊”地迴應,惹得周李氏談興大發,說完葉老夫人,又開始說今天三清觀的熱鬧場景。說到口乾舌燥了,才停了下來。
事實上,葉老夫人的粉絲可不僅僅是周李氏,就連周貝貝也喜歡她,奶聲奶氣地說葉奶奶人可好了,弄得安寧對她真的十分好奇,還順便讓人去打探了一下這位是何許人也。
葉老夫人,孃家姓李。說起李家,也是個悲催的。李家在二十年多年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李老爺在致仕之前可是正二品的吏部尚書。李老爺的幾個兒子,要麼是知府要麼是總督。只是李家卻受到奸人陷害,被捲入了謀反之中。當時的皇帝凌青恆還因此中毒,所以李家滿門男子被問斬,女子被髮入教坊之中。李家可謂是書香世家,那些女眷不堪受辱,全都選擇自縊。葉老夫人的兒媳婦——也是她嫡親的侄女,便是知道孃家出事,纔會早產。生下一女後沒多久便產後出血去了。
在聖上身體痊癒後,也花了大力氣去調查。在十五年前倒是還了李家滿門清白,還追封了原先去世的李老爺子,只是再多的死後榮耀,也換不回李家那一條條的認命。
李家曾經的宅子,到現在則是一座的廢宅,據說即使在炎炎夏日中,進去了那宅子,也能感到一股的陰冷氣息。京城裡的老百姓們都說,那是李家的怨念在屋子上空徘徊着。
自己的孃家如此,那原先的葉大小姐幾乎要成了唯一一個有李家血脈的人,也難怪葉老夫人會十分疼愛這孫女,在孫女被拐走後,纔會直接倒下,休養了七八年,身體才逐漸好轉起來。
據說這葉老夫人似乎對兒子當時不曾爲李家求情而心生怨恨,對自己的親兒子一直都淡淡的。不過葉老爺倒是個孝順的,家裡有什麼好的都往,母親面前送。以前爲了給母親祈福,更是不時地做一些施粥的善事,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孝子。不少人都說葉老夫人對兒子太不慈愛。
安寧對於這葉老爺的好名聲,卻頗爲懷疑。如果葉老夫人真如同周李氏和貝貝說的那般好,又怎麼可能會一直對孝順的兒子冷漠以對呢,這其中大概有什麼外人不清楚的緣由吧。
等三天後,葉李氏上門後,安寧終於見到了這位讓她娘讚不絕口的人了。
她的第一想法便是,這李老夫人年輕時候,定是個美人。即使她的相貌已經不若年輕時的美貌,但是氣質卻極好,一看就是那種禮儀風度都刻在骨子中的人,她看着安寧的眼神很溫和。
安寧卻莫名覺得有些面善,似乎覺得曾經在哪裡似曾相識,但是這的確是她同李老夫人第一次見面啊。
葉老夫人對周李氏笑道:“還是你運氣好,有這般標緻的女兒。”
周李氏明明心中十分得意,嘴裡還謙虛道:“哪裡哪裡,她也就是比一般姑娘生得要齊整些。”
葉老夫人道:“你這樣說也太過謙虛了,我看你教養的孩子都很好。貝貝機靈可愛,安寧活潑靈秀,沈夫人溫柔嫺靜。”沈夫人指的就是慧姐兒。
她們幾人正要進屋,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奶、奶奶。”
安寧轉過頭,卻看到一個身着粉衣的少女,少女年紀約十四歲,模樣秀麗,只是衣服的裙襬處似乎沾染了一些的泥土,見到大家的視線都轉了過來,她有些不安地垂下頭,說道:“詩詩見到奶奶,見過周夫人,見過周縣君。”
葉老夫人的聲音由一開始的柔和轉爲冷淡,“你怎麼來這裡了?”
顯然這位少女正是葉老夫人的孫女葉詩詩
。聽聞這葉詩詩是葉老爺的繼室葉江氏所出。
葉詩詩臉上浮現出一絲的委屈,她身後的丫鬟已經幫她說了,“老太太的生辰快到了,小姐想要爲老太太準備一個一份禮物,所以特地出門買東西。結果剛剛不小心跌到地上了,見到老太太便過來請安了。”
從這丫鬟的話語來說,這葉詩詩還是個孝順的孩子。
葉老夫人依舊冷冷淡淡的,話語也聽不出喜意,“是嗎?你這孩子有心了。”
葉詩詩說道:“只可惜今天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禮物。”
周李氏看了看她裙襬上的泥土,也不能放任一個女孩子髒着衣服站在這裡,而且這位還是葉老夫人的孫女。她開口道:“我看你身量和安寧差不了太多,就先換上她的衣服吧。”
葉詩詩猶猶豫豫道:“會不會打擾你們了?”
“不會不會。”
葉詩詩擡眼看了葉老夫人一樣,似乎在顧忌着什麼。
葉老夫人淡淡道:“那就一起進來吧。”
安寧將這冷淡的祖孫關係收進眼中,越發覺得怪異。
周李氏同葉李氏走在一起,安寧和葉詩詩則是在她們兩個身後並排走着。然後安寧便帶葉詩詩去她房間,找出一件款式相似的裙子,讓她換了下來。
葉詩詩換好裙子以後,一臉的感激,“真是多謝安寧你了,我可以直接喊你安寧吧。”
安寧不在意地點點頭,問她,“你要吃點心嗎?”
在葉詩詩換衣服的時候,玉容已經端上來好幾份的點心。玉蘭片、雲片糕、棗泥山藥糕……
葉詩詩喝着玫瑰花茶,品着一道道她從未吃過的點心,心中滿是羨慕,特別是周安寧的房間中央還擺放着冰塊,爲這炎熱的天氣帶來了絲絲涼意。
這時候,桂圓手拎着食盒走了過來,笑道:“姑娘,廚房裡做了豆腐皮包子,是你香菇餡的,夫人特地讓我給你送一份呢。”說罷,將一盤的包子拿了出來。
剛蒸好的包子熱氣騰騰的,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安寧一聞這味道便嘴饞了。拿起一個包子,慢慢品嚐着。
葉詩詩也跟着吃了一個,語氣是遮掩不住的欣羨,“你和你孃的感情真好呢。”
“她是我娘啊,我們感情自然好。”
葉詩詩抿了抿嘴,說道:“我真羨慕安寧你呢,聰明漂亮,誰都喜歡你,我奶奶看上去也很喜歡你,她對你比平時對我要溫柔多了。”
聽着這頗有怨氣的話語,安寧只好說道:“她是你奶奶,她肯定也喜歡你的。”
她覺得自己說這話還真是昧着良心,從剛剛這對祖孫見面的場景來看,誰都沒法說這兩人感情好。
葉詩詩瞬間眼眶就紅了,眼淚直接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往下掉,“沒、沒有這回事,奶奶一點都不喜歡我,她也不喜歡我娘。我知道的,她討厭我們。”
“無論我如何討好奶奶,奶奶還是不喜歡我。”說到後面,她的語氣越來越悲傷。
她的丫鬟上前安慰道:“小姐,別哭了。老夫人總有一天會明白你的好的
。”
安寧看着這戲碼,卻覺得有點膩歪。說實話,在葉詩詩和葉老夫人兩人之中,安寧更偏向葉老夫人。葉詩詩今日的出現也是有點奇怪,雖然她說是爲了給葉老夫人買壽辰的禮物,所以纔出門。但是這附近最近的一條街,到她家,至少也有十分鐘的路程。若不是特地過來的話,她哪裡能從街上拐到她家門口。就連她裙子上的泥土,她也覺得貓膩挺多的。
而且一般人多少都會有家醜不可外揚的感覺,但是葉詩詩從頭到尾,似乎都在暗示大家,她是一個十分孝順的孫女,而葉老夫人對她很不慈愛。若安寧只是普通這個年紀的少女,說不定還真的會被糊弄過去了。
現在的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哭。
葉詩詩哭到眼睛都要腫了,偏偏都等不來安寧的安慰,有些下不了臺,最後還是自己止住了眼淚,拿出手絹擦了擦眼睛,“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話,我根本沒有其他同齡的朋友。”
她咬着下脣,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爹之前十年前因病致仕以後,原本常常上我家門的那些人,就漸漸不怎麼同我們聯繫了。我平時基本都呆在家中,也沒法認識新的朋友。”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寧,“以後,我還可以來找你嗎?在我難過的時候。”
安寧對葉老爺那所謂的因病致仕的說法很是不以爲然,按照她所知道的,這葉老爺明明是因爲當時任上出了岔子,被直接貶爲庶民,哪裡是因爲身體的緣故。若不是葉家還有葉老夫人這位二品誥命撐着,恐怕早就同普通的人家沒有什麼差別。
安寧大概有點明白葉詩詩在她面前各種賣慘賣可憐的原因了。在這個十分講究階級的社會,要麼身份高,要麼本身足夠優秀,不然就別想別人高看你一眼。葉詩詩的父親現在已經不是官員,所以她只能算是平民之女,平時能夠來往的,也就是一些看在葉老夫人份上的低級官員的女兒。若葉老夫人願意將她帶出去走動的話,憑着老夫人那人品誥命,大家多少會給點面子。但葉老夫人自從大孫女失蹤一樣,基本閉門不出,更別提走動了。
葉詩詩的年紀越來越大,以她的性子,她哪裡甘願只同那些身份不高的姑娘做朋友,自然就打上了安寧的主意。若是能夠打進安寧這交際圈子之中,以她的人品相貌,肯定可以入許多人的眼。
安寧不免有點煩,不想白白如她的意,直接作出義憤填膺的樣子,“你娘真是太過分了!”
葉詩詩呆了呆,這同她娘有什麼關係?
“我娘很疼我的,安寧。”她連忙解釋。
安寧卻嗤笑了一聲,“若你娘真的疼你的話,怎麼不會帶你出來走動一下?讓你整天呆在家中,都沒有其他的手帕交。她這個母親做得太失職了。”
葉詩詩進退兩難,既不能應了安寧的話,也找不到其他反駁的話語。最後只是吶吶說道:“不是我孃的問題,是我之前身體不太好,所以纔沒怎麼出門走動的。”
安寧故作恍然大悟,“那你現在身體好了,倒是可以同你娘多多出門,好結識幾個小夥伴。”
然後又故意說起自己之前認識的一些平民朋友,說她們多好多好,從頭到尾,都不曾向葉詩詩保證過下一次的邀約。
葉詩詩畢竟是年輕的姑娘,見安寧如此的油鹽不進,臉上浮現出幾縷的不滿。
安寧則是低下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時之間,氣氛就這樣凝固下來。
就在這時,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了,對葉詩詩說道:“小姐,老夫人要回去了。”
葉老夫人是葉詩詩的奶奶,她既然打算走了,葉詩詩也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
葉詩詩有些不甘心,還是想要做最後的一次努力,她擡眼看安寧,“安寧,等我裙子洗乾淨以後,到時候會送還給你的。”
安寧道:“不用了,不過是一件裙子罷了。”
她現在實在有點擔心這送來送去的,葉詩詩就送成了她的朋友。
葉詩詩聽了這話,也不能死皮賴臉,只能回去了。
只是在送這對祖孫出府的時候,卻出了點小岔子。
上馬車之前,葉老夫人的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葉詩詩的裙子,下一秒卻馬上凝固了,像是看到了什麼讓她難以相信的東西。臉上鮮少有波瀾的她難得出現了不可置信一類的情緒,死死地盯着裙子。
葉詩詩被她看得有些不安,弱弱道:“奶奶……”
葉老夫人回過神,眼眶卻在這一瞬間紅了起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的泣意,“這裙子是誰的?”
安寧也看出點不對勁,上前道:“這是我借給詩詩的裙子。”
葉老夫人慾言又止地看着她,然後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我看上面的繡工甚好,頗爲喜歡。”
安寧卻有些疑惑,這條裙子,上面那些刺繡還是安寧自己繡出來的,她的女紅只能說是不錯,怎麼都夠不上“甚好”的評價吧。葉老夫人此時的表現也十分不對勁,像是在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一般。有欣喜、有不安、有無措,複雜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人難以推測哪種佔更多一點。
她視線落在給葉詩詩的那裙子上,上下看了一圈,都沒看出其中有哪裡特殊的地方能讓她另眼相待。最後她只是笑道:“這裙子是我以前閒來沒事縫製的。”
葉老夫人眼神複雜地看了葉詩詩一眼,說道:“你看安寧的年紀比你小,都會做裙子了,你卻連荷包都繡不好,很該開始練起女紅了。我前段時間同你娘說過一些,只可惜你娘似乎對我的想法不太贊同。”
她的聲音也帶出了一絲的諷刺。
周李氏打圓場,“她們小姑娘能做荷包就可以了。其他的有底下人做呢。”
葉老夫人沒再說什麼,只是讓葉詩詩先上馬車,又同周李氏說了幾句話,然後也跟着上車。
馬車緩緩離開視線。
周李氏看着馬車遠去,語氣十分疑惑不解,“這葉老夫人明明人很好的,怎麼就對自己孫女如此看不上呢?難道說她重男輕女?”
即使在她們面前,她也完全沒有遮掩過自己的情緒。
安寧搖搖頭,說道:“我看老夫人可不像是這樣的人。你看她那麼喜歡貝貝,哪裡像是重男輕女的人。”
加上那葉詩詩給她留下的觀感不太好,安寧就更偏向葉老夫人了,深信這其中肯定有所謂的苦衷。
她笑着對周李氏說道:“娘,我覺得過兩天,葉老夫人肯定還會來咱們家把我那裙子還回來的。”
周李氏搖搖頭,“哪有她親自上門的道理,這種事情她直接讓丫鬟送過來就可以了。”
安寧笑而不語,說不定到時候她就可以知道那裙子有什麼特殊之處了。
------題外話------
來例假,難受,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