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的眼睛在那一堆西瓜中咕嚕嚕地轉動着,撫掌大笑道:“這個主意好。”
然後還親自跑過去,從裡面挑選了剩餘個頭很大的一顆,抱着放到桌上來。別提,這還挺沉的,估計都要有二十斤了。
西瓜落在地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秦文一臉視死如歸地看着這西瓜,說道:“真的要這樣嗎?人與人之間何必要如此互相傷害呢?”他今天已經要對西瓜這種水果產生心理陰影了。
安寧呵呵一笑,“當然,你可以選擇不接受。”
她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等着看秦文的決定,作爲盧夢芙的好友,她當然得幫朋友收回一些利息。
秦文臉上閃過一絲的視死如歸,直直地盯着這西瓜,半晌過後,他艱難地開口:“給我刀子吧。”
玲瓏頓時站起身,吩咐小云,“快,去找夥計要一把菜刀過來。”
小云脆生生地應了下來,還真出屋子去了,沒一會兒,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回來了。
秦文一臉抑鬱地用菜刀將西瓜切成大概十六塊,然後將菜刀放在一旁,拿起一瓣直接吃了起來,剛咬幾口,他便皺着眉頭說道:“這西瓜怎麼有豬肉的味道?”
小云一臉天真無辜地說道:“不知道呢,不過我剛剛過去廚房的時候,他們似乎在拿刀子切豬肉吧。”
安寧原本正喝茶呢,聞言差點噴出茶水,這小云也太給力了。
秦文差點要吐出來,這對於他這種有潔癖的人,簡直就是一大折磨。他皺着眉頭,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們,“能換個西瓜嗎?我先去把菜刀洗一洗。”
看他的表情,倘若安寧和玲瓏說不可以,他恐怕都想從二樓直接跳下去了。
安寧雖然想狠狠整他一把,卻也不想太過火,她撇了撇嘴,“我重新選一顆吧。”
秦文頓時鬆了口氣——他還真怕周安寧油鹽不進呢,幸好這丫頭看在他以前幫她不少的份上,還有點所謂的良心。想到自己追妻之路漫漫,秦文就想無語凝噎。他以前作的死,到現在得一一償還。
秦文連忙跑出去將菜刀給清洗得乾乾淨淨,直到上面不再有半點生肉的味道。
安寧和玲瓏則是挑選了一個大小不輸給剛剛的西瓜,秦文將這西瓜重新切成十多片,咬着牙,吃了起來。
安寧則是拿起紙筆,將他吃西瓜的場景給畫下來,日後這些可都是秦文的黑歷史啊,不用白不用,玲瓏則是坐在她身邊,不時地指點江山,一會兒表示安寧沒把秦文頭髮上的西瓜籽給畫下來,一會兒覺得得重點畫秦文生不如死的表情。
西瓜本身就是利尿的水果,秦文吃了三分之一後,便忍不住放下西瓜跑去小解了。對於他這位以風度著稱的人來說,這種丟臉的事情真的是鮮少發生。
屋裡的幾個女孩子笑得不行,就連玉容也用手絹遮擋着嘴角的笑意。
不得不承認,看到秦文丟臉,大家都十分爲盧夢芙解氣,玲瓏更是說道:“我到時候一定要把這些告訴夢芙。”
秦文正好回來,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玲瓏笑眯眯道:“不能。”字那叫一個字正腔圓。
安寧一副霸道女王的樣子,揚了揚下巴,“快吃,還有好多西瓜呢,別耽擱我們幾個的時間。”
秦文看着一桌的西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繼續奮鬥了起來。
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飽了,偏偏這兩個小魔女還不肯放過他。爲了能夠成功抱得美人歸,秦文也只能咬着牙,將剩餘的西瓜一塊一塊地塞到肚子裡。他覺得今天過後,他恐怕再也不想見到西瓜這樣的生物了。
等全部吃完後,他感覺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肚子裡被西瓜給墜得沉甸甸的,完全不想動彈,也動彈不了。
秦文靠着牆壁休息,嘴裡還不忘問道:“這下子可以幫我了吧?”
安寧眼睛微微眯起,語氣俏皮,“幫你什麼?”
秦文頓時坐了起來,“等等,你們不會想賴皮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知道什麼叫做君子一諾嗎?”
玲瓏冷哼道:“我們是小女子,可不是君子。你沒聽聖人說過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本小姐恰好兩項都佔了。”她說起這話,半點都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秦文手顫顫地指着玲瓏,差點沒被玲瓏給氣得厥過去。
安寧補刀道:“再說了,我們剛剛有說什麼嘛?我們有承諾過,只要你吃了一整顆西瓜就幫你一把嗎?”
秦文回想一下之前的對話,很悲哀地發現還真的是沒有。枉費他平時聰明絕頂,卻因爲有情則偏,身在其中,反而沒有看出來,被這兩丫頭給狠狠戲耍了一把。
秦文剛剛西瓜吃撐到無法走路,又被兩人狠狠氣了一把。在安寧和玲瓏的面前,他就這樣打嗝了。
今天大概會是秦文有史以來最丟臉的一天吧。
秦文直接手捂着臉,完全不忍面對現在的自己,丟人!實在太丟人了!
他的樣子太過可憐,饒是安寧,都忍不住生起了同情的心態,她直接問道:“說吧,你們想要我們如何幫我?”
秦文這才勉強打起精神,苦笑道:“好歹你們兩個到時候幫我在夢芙面前,說說我的好話吧。”
安寧疑惑地看着他,“就這個?”
秦文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將話語吞嚥了下來,“暫時就這個。”
他似乎有什麼話不方便當着玲瓏的面說,或者說他覺得說出來後也會被玲瓏攪局。
安寧道:“那好吧。”
看在秦文這麼可憐又挺有誠意的份上。
玲瓏則是說道:“我會努力控制住自己說你壞話的本能的。”也算是對秦文做出承諾了。
秦文神色一鬆,拱手對他們致意。他動作瀟灑,眉目清俊,這個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流味道,即使他形容狼狽,依舊無損這種風度。
秦文笑了笑,又道:“倘若能夠多爲我美言幾句,那就更好了。”
玲瓏一個西瓜皮砸過去,“想得美!不說你壞話已經很給面子了,還想要我說你好話。”
秦文側頭躲過西瓜皮,倘若這西瓜皮是盧夢芙丟的,爲了給她出氣,他還真不會躲閃,不過其他人的話,那就算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吃力地站了起來,“我回去了,再見。”
安寧目送他離開,旋即托腮對玲瓏道:“我們也回去吧。”
安寧點點頭,目光落在牆角的西瓜上,“回去後,我也去買些西瓜吧,已經到吃西瓜的季節了呢。”
只可惜她今年恐怕不能吃太多,畢竟西瓜這東西比較偏涼性。現在她在家裡的飲食,都是控制過的,冰飲早就遠離她生活許久了,想到這裡,安寧覺得夏天都過得沒滋味了。
不能喝冷飲的夏天算什麼夏天啊。
玲瓏有點無語地看着她,“你還真吃得下啊,你不覺得看到秦文後面那麼痛苦地吃着西瓜,就再也沒有胃口了嗎?”至少她十天內是不想再碰西瓜這東西了。
看着秦文吃,她都覺得胃傷了。
安寧偏過頭,說道:“不會。”
她在前世是屬於看着那種大胃王的視頻,還能吃下很多飯的人。
只是她今天出門沒帶桂圓這個怪力女,總不能讓玉容扛着這大西瓜吧,所以還是回家後再買好了。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包廂,只留下一室的西瓜皮。安寧他們把人家好好的包廂弄成這樣,有點小愧疚,特地丟了一兩銀子給來整理的夥計。那夥計笑逐顏開地接過銀子。
等回到家後,安寧便對着她娘撒嬌:“娘,我想吃西瓜。”
周李氏被女兒難得的撒嬌弄得全身都要酥軟了,面上還作嚴肅狀:“莊子裡前天正好送來了好幾顆的西瓜,你若是想吃,便讓人開一個。”她頓了頓,補充道:“最多隻能吃兩塊,不能再多了。”
周家一般都習慣把西瓜切成十六塊的大小。
安寧有的吃就覺得不錯了,也不嫌棄,直接點頭。
最後西瓜她吃了兩塊,剩下的都分給了其他人。
等晚上的時候,她照例在房間中進行着日常鍛鍊精神力的活動。她現在每天至少會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花在這上面。
只是今天冥想到一半的時候,就被玉容給打斷了。
在安寧進行冥想工作的時候,玉容一般都不會打擾,除非真的有要事。
安寧睜開眼,問道:“怎麼了?”
玉容的神情古怪,“姑娘,少爺來了。”她口中的少爺只會是蔚邵卿。
安寧不解地看她,“他來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是這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
玉容忍笑道:“姑娘過去看了便知道了。”
安寧從牀上下來,沒忘記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畢竟夜晚風涼。
蔚邵卿沒有在一貫見面的書房等着她,反而是在亭子中,這讓安甯越發好奇起來。
亭子中擺着幾個燈籠,遠遠望去,那柔和的光亮讓蔚邵卿整個人的輪廓都顯出了幾分的暖意。
他似乎是聽到了安寧她們的腳步聲,衝着安寧這個方向看了看,嘴角緩緩勾起。
安寧覺得視力太好似乎也不算好,在燈光下,蔚邵卿的笑容越發如皎皎明月,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光芒。燈下美人,越看越是讓人沉溺其中。
她不自覺放緩了腳步,等走近了後,視線落在桌上的西瓜,頓時凝固了起來。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
蔚邵卿之所以不在書房見面,而是選擇在亭子裡,難不成是爲了請她吃西瓜來着?
安寧只覺得十分荒謬,有些不能相信。
她壓下心頭泛起的諸多疑慮,走到蔚邵卿面前。
在四個月後,她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十分從容淡定地面對蔚邵卿了。
玉容向他們兩個福了福身子,隨後退下,遠遠地看着他們,準備一有吩咐再上前。
時隔四個月,安寧的第一句話卻是:“你這是打算請我吃西瓜嗎?不過我今天的西瓜分量已經吃完了。”
今天白天吃了兩塊,別想再多吃了。
蔚邵卿搖搖頭,眼神氤氳着一些安寧所看不透的情緒,“不是,是我吃。”
安甯越發疑惑了,蔚邵卿特地讓人將她叫出來,就是爲了讓她看他吃西瓜?她認識蔚邵卿這麼久了,怎麼不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癖好?
蔚邵卿慢悠悠說道:“這是賠罪。”
“咦?”
“若是我吃下了整整一顆的西瓜,你願意原諒我嗎?”
安寧怔了怔,呆呆地看着蔚邵卿,好一會兒纔算是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
“秦文吃了一顆西瓜下去後,你便原諒了他。倘若我也吃一顆,我們兩個之間的冷戰可以解除嗎?”
他聲音溫柔,輕輕地落在耳中,像是蘊含着催眠的力量。明明安寧今天沒有喝過酒,可是聽着這話,她卻有種自己要醉了的感覺。
或者說酒不醉人,人自醉。美色太過惑人,她實在抵擋不住。
蔚邵卿本身便是一罈最香醇的美酒,僅僅只是聞到味道,就足夠讓人醉了。
她靜靜地看着他,問道:“你真的要全部吃完嗎?”
蔚邵卿帶來的西瓜,可不比白天秦文吃的那塊小。
“這幾個月,我感到十分煎熬。”他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她朦朧的淚眼,和決絕的神情。
好幾次,他甚至夢見安寧冷冷地看着他,同他說:“我們之間再無瓜葛。”
這樣的痛苦如同毒蟻一樣啃咬着他,讓他痛不欲生。
即使安寧當時曾經送他離開開原縣,可是他卻依舊無法抑制那些負面情緒的產生。
很顯然,這樣的痛苦四個月便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再繼續忍受,於是在回來後,便第一時間過來道歉。
安寧沉默了一下,說道:“其實我現在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生氣了。”
蔚邵卿揚起輕輕淺淺的笑意,“我知道。”
安寧覺得他今天似乎在刻意施展自己的魅力一樣,一舉一動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只是我還是不想要我們兩個之間留下什麼芥蒂。”特別是南夏還有一個人在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趁虛而入,蔚邵卿心中的危機感更甚。那位新上任的南夏王,可沒有打消將安寧帶回去的想法。只是他似乎想通了什麼,除非安寧自己願意,否則不會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正因爲有這麼一個競爭力十分強大的情敵在,蔚邵卿更不希望他們兩個之間會有空隙留下。
安寧也是這個想法,不然她當初就不會聽從玲瓏的話,主動繡了那麼一個荷包,扔給蔚邵卿了。那也算是踏出和解道路的一步。這其中誠然有玲瓏本身的勸導,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她自己本來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不然玲瓏再怎麼口燦蓮花,她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就被說服了。
她看着桌上長長的西瓜刀,視線又在那顆西瓜上轉悠了幾圈,試着將西瓜抱起。嘖,還真的挺沉的。她敲了敲西瓜,聽其音色,應該已經熟了的。安寧在這一塊並不算專家,所以沒法從聲音聽出甜不甜,最多隻能聽出有沒有熟。
然後她拿起西瓜刀,將西瓜慢慢地切成了三十二片,所有的西瓜齊齊整整地擺在桌上。
安寧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托腮看着蔚邵卿接下來的舉動。
蔚邵卿拿起距離他最近的一片,慢條斯理地吃着。同秦文形象徹底沒了,破罐子破摔不同,蔚邵卿吃起西瓜那叫一個優雅,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吃的不是西瓜,而是宮廷盛宴呢。
他吃得優雅,速度卻不算慢,沒一會兒便解決了十來塊,只是西瓜水分多,十分佔胃部空間,吃到後面,蔚邵卿的速度也終於放緩了下來,顯然就是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這麼多的量。
到後面,便慢條斯理地啃着。
大有要啃到了天荒地老的趨勢。
倘若面前的是秦文,安寧只會幸災樂禍地看他吃完,但是面前是蔚邵卿那就不一樣了。她會想着他纔剛回來不久,恐怕一路上限於環境也沒法吃好睡好,剛進宮辦完正事就來到周府尋她。
保不齊現在都還沒吃過晚餐呢。這樣下去,對他的胃的確不太好。
安寧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心疼了。
只能說自家的人自己心疼。
她嘆了口氣,看着桌上還剩下差不多十二塊的西瓜,拿起其中一塊,說道:“我陪你吃吧。”
蔚邵卿頓了頓,說道:“你今天的分量不是已經吃完了?”事實上,安寧被周李氏限制食物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在兩人還沒冷戰的時候,安寧有時候也會偷偷跑到蔚府去改善一下伙食。
安寧輕輕咳嗽了一聲,不自覺壓低了嗓音,“只要別讓我娘知道就是了。”
她不說,玉容不說,蔚邵卿也不說,她娘自然不會知道。
蔚邵卿脣角勾了勾,他原本吃了不少的西瓜,西瓜汁讓他原本顏色較淡的脣瓣多出了幾分水潤的紅色,再加上眼中輕輕流淌着的笑意,即使並非刻意,也有種勾人的味道。
安寧莫名其妙便想起了之前那個夢境。她連忙搖搖頭,將那個聯想從腦海中刪除掉。
呸呸呸,蔚邵卿就不會成爲夢中那種妖孽又鬼畜的樣子呢,還是現在的蔚邵卿就很好,溫柔又風度翩翩。
“你後悔了?”蔚邵卿以爲安寧搖頭是因爲後悔。
安寧收起了笑意,說道:“沒有,只是之前想起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而已。”
她嚴肅地看着蔚邵卿,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別穿紅色比較好。”
蔚邵卿眼神幽深了幾許——紅色嗎?安寧這話只是巧合還是?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繼續拿起一塊的西瓜。
安寧也慢慢啃着西瓜,西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帶來了清涼的感覺。
她吃的速度沒有蔚邵卿快,雖然說要幫他吃,但最後也就是隻吃了四塊而已,剩餘的還是蔚邵卿解決的。
蔚邵卿反而笑了笑,“這樣就很好。”
安寧看着一桌子的西瓜皮,也噗嗤一笑。總覺得他們兩人今晚的確有點傻,無論是蔚邵卿以這種方式賠罪,還是她後來的幫忙吃。
簡直就是傻瓜情侶組合嘛。
之前橫亙在兩人之間那道若有似無的屏障,似乎也在這輕輕一笑中消影無蹤。
安寧想起了秦文,忍不住問了問:“秦文這次是爲了盧夢芙回來的嗎?”
蔚邵卿點點頭,同她透露了一些細節,“南夏和大周,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還能維持幾十年的和平。”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直直地看着安寧。很顯然,慕清玄之所以會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爲安寧。那個男人,對安寧所懷抱的感情恐怕不比他少。
安寧怔了怔,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脣角微微揚起,“這樣就很好。”
無論是南夏,還是大周,她都希望這兩個國家能夠好好的,能夠維持和平那就太好了。
“這也是因爲我們當初選擇同慕清玄合作的緣故。”
前任南夏王的那三個王子,可都是雄心勃勃地想要通過同大周的戰鬥來樹立自己登基後的威勢呢。凌青恆自然不希望身邊有一個心懷不軌的盟友,特別是在大周同草原之間關係越發惡劣的時候。凌青恆與慕清玄的合作就這樣悄悄進行了,直到現在慕清玄正式上位。
凌青恆並非那種需要用戰爭來彰顯自己能力的君主,他這幾十年的執政在史書上也足夠留下了雄才壯志的評價,能夠維持住和平自然是更好。
安寧點點頭表示明白。
蔚邵卿繼續說道:“這幾天,陛下大概會頒發一道旨意下來。”
“同秦文和盧夢芙有關?”安寧敏感地察覺到這點。
蔚邵卿脣角勾起,“有什麼比聯姻更能夠彰顯兩國的友誼。”
安寧眉頭皺起,“陛下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說過不會和親的。”
蔚邵卿搖搖頭,“不是和親。南夏這回作爲使者來到大周的青年才俊可不少,陛下打算讓大周的貴女從中選取一個。”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倘若兩人成親的話,那麼將來這對夫妻會有一半時間住南夏,一半時間呆大周。”
安寧問道:“由女方這邊挑選的對象嗎?”別看一半時間得呆南夏,但是另外一半的時間可以能夠呆在大周的。即使是同樣嫁給京城裡的人,許多女子一年下來,能夠回孃家的日子加起來都未必能有一個月,所以這條件出來,恐怕京城中有不少人家要心動了。
加上是兩國的聯姻,也不用擔心對方敢對自己的女兒不好。
蔚邵卿說道:“雖然是由女方這邊挑選,但總不能女方選中了就決定下來,那豈不是枉顧了男方的意見,終究是要兩情相悅。”
安寧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恐怕這所謂的聯姻是慕清玄爲秦文搞出來的一套方法吧。”實在適合秦文和盧夢芙這種情況。
蔚邵卿笑而不語,安寧只當他是默認了。
她用一種詠歎的語氣說道:“倘若在這種情況下,秦文還不能成功抱得美人歸,那麼我恐怕就要鄙視死他了。”
蔚邵卿平淡提醒:“終究得看雲霓郡主的意思。”
安寧怔了怔,點頭:“的確如此。”
……
在經過這麼一場談話之後,兩人的關係又恢復了原先的融洽。
安寧從先前幫她做首飾頭面的周樓那邊成功認識了一個技藝水平十分高超的木匠。按照周樓的話來說,也就是比他差一點,勉強可以入眼。但是周樓的性子頗爲高傲,對自己又自信到不行,能夠讓他有這樣的評價,這位趙師傅已經堪稱是大師了。
安寧還畫好了拔步牀等一些傢俱的樣式,讓趙師傅幫忙做。
蔚邵卿也給了安寧一張蔚府各個房間的平面圖,上面標了每個房間的面積大小。畢竟這些傢俱的大小都同房間相關。
安寧這回一口氣將嫁妝中所需要的傢俱一起打造了,家裡的傢俱也同樣如此,還有給慧姐兒的幾件,剩下的大概還有三分之一的黃花梨木。這些木材放在庫房中,反正不會壞掉,將來家裡其他人成親的時候還可以另外再打造。
不過周李氏將搬運回來的那幾根紫檀木都寫進了安寧的嫁妝單子中,打造成她的傢俱。
她這一單,趙師傅若是全部做完,都可以休息好幾年了。
他看了看上面的清單,說道:“這全部做好,大概得需要一年的時間。”
安寧擺擺手,“沒事,反正我們時間來得及。”她停頓了一下,說道:“我那份倒是不急,你先做其他的好了。”
她先把家裡的這些翻新了纔好。
趙師傅點點頭,這些活計他一共要了一千兩銀子。安寧見過他的一些作品,清雅而沒有別人所擁有的匠氣,十分投她的喜好,他的水平也的確夠得上這個價格。趙師傅在京城中不算特別出名的一個原因便是他做活不喜歡那種太過富麗堂皇的花紋,更偏愛清雅精緻的。
這一千兩銀子,周李氏直接自己掏出錢。
她另外還給了安寧一萬兩銀子,充當安寧的嫁妝錢。即使女兒不缺這點錢,她依舊想要盡一份的心力,這一萬兩銀子也等於是她三分之一的存款了。
安寧對於她孃的心意還是十分感懷的。
現在的她,正打算拿銀子多買一些田地,至少要置辦兩百頃的田地,相當於兩萬畝,這樣一年下來,單單田地的出息都能有一萬兩銀子。加上安寧的田莊基本都使用套種養殖,所以出息是別的農莊的兩倍,等於兩萬兩銀子。
只是平時小額數量的田地還好說,這種大面積的就不是那麼好找到的,得看運氣。畢竟如果不是家裡出事的話,哪家也不會一口氣把那麼大片的土地賣出去,那簡直是家族的罪人了。那種幾百畝的安寧又不是很願意買,零零散散的,所以她也沒法着急,只能讓底下人慢慢尋找了。
像一些貴族人家,爲了他們的田地能夠連成一片,會使用自己的權利,強迫那些散戶將土地賣給他們。安寧知道那些底層老百姓的痛苦,三觀主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形成,自然做不出這種以勢壓人魚肉百姓的行徑。
她忙碌了幾天後,便讓笑兒丁菱等人接手這件事了,這終究急不來。
與此同時,凌青恆也頒發了那所謂聯姻的旨意。這道旨意就如同石頭丟進湖水中,在京城中掀起了陣陣的波瀾。
乍一聽的時候,大家以爲是和親一類,還真有些不樂意,等細細研究了以後,不少人家反而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加上慕清玄這次也是大手筆,出使大周的南夏官員,就沒有長得差的,一個個看上去風度翩翩,前程似錦,惹得京城中不少的女子動了芳心,也惹得大周的一些貴族少爺們憤憤不平。
他們一不平,便找茬去了,只是人家找茬也找茬得有水準,一般就是從文武兩方面比較。兩邊勝負皆有,只是南夏的佔更多的優勢,畢竟被選來的人,基本水準都不算低。
盧夢芙則是在六月二十號的時候,上了周家的門。
安寧看着臉色平靜的盧夢芙,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你也想加入嗎?”
按照她所得到的消息,現在至少有十六個貴族少女對這聯姻心動了,其中最受歡迎的自然是秦文,至少有六個都是看上他,其中還有盧夢芙以前的情敵越思雲,她更是來勢洶洶。
盧夢芙拿出一個名單,直接說道:“你來幫我看看,這名單上的人,有誰合適?”
安寧看了看,名單上大概有二十個左右的人選,上面沒有秦文的名字。
她眼皮跳了跳,說道:“你確定不要秦文啊?你若是選了他,秦文肯定馬上跑陛下面前請旨賜婚。”
她這段時間也是聽到過秦文的一些做法,他天天跑盧夢芙的父母面前刷好感,還不時地送一些貼心的小禮物。盧夢芙的父親端譽王因爲女兒之前吃的苦頭,依舊對秦文沒好臉色,但端譽王妃態度卻已經軟化了許多。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盧夢芙淡淡道:“只是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
安寧秒懂,盧夢芙其實就是想讓秦文再多吃一些苦頭。
“所以你想要選出什麼樣的人選來刺激他呢?”
盧夢芙偏了偏頭,“對我沒有意思的,願意幫我一把的,最好條件不錯,足夠刺激到秦文。”
安寧點點頭,收下名單冊,笑眯眯道:“放心吧,我們兩誰跟誰啊。”
她肯定要幫盧夢芙一把的,反正也只是給秦文增添一些小小的障礙罷了,一點都不妨礙到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多謝。”盧夢芙之所以會選擇安寧,是因爲蔚邵卿可是出使南夏的頭頭,他同這些人朝夕相處,肯定更加了解。殊不知,安寧本身能夠獲得的消息比蔚邵卿還多。
好歹她還有南夏聖女這一層身份,那些人或許會隱瞞蔚邵卿,可不一定會隱瞞她。
等送走了盧夢芙以後,安寧便找了笑兒過來。
笑兒看着名單冊上,開始給安寧介紹起了上面的人物。
“這個陸一鳴不可以,他睡着的時候會磨牙打呼……”
安寧眼皮跳了跳,“我想知道的可不是這個,他睡覺磨牙關夢芙什麼事情啊。”
不對,笑兒掌握的消息渠道是不是有點可怕啊,居然連人家睡覺磨牙的事情都知道。
笑兒咳嗽了一聲,說道:“楊元也不合適,我聽說他最愛憐香惜玉,雲霓郡主生的又好,萬一對方看上雲霓郡主就不好了。”
她一一分析過去,竟是將前面十個都以各種理由刪除掉了。
安寧看着她的目光在後續的十餘個打轉,有種這些也會被一起踢掉的直覺,幸好在刪除了大部分後,笑兒還給安寧留下了一個人選,葉亦辰。
她指着這名字,說道:“葉家大少,作爲南夏的侯府世子,他身份不比秦文和楊將軍低,他倒是名單上最好的人選。”
在名單冊上,安寧也看到了楊開意的名字,但他知道楊開意有顧可欣,顯然是不可能的,即使只是幫忙,她也不願意,只列爲最後的人選。
“葉亦辰比其他人好在哪裡?”安寧不恥下問。
笑兒笑道:“他喜歡的是男子呢,若不是他父親不肯答應,他早就將他那心上人娶進門了。不過葉侯爺似乎覺得這件事太過丟臉,所以把這隱瞞得嚴嚴實實的。不過我覺得葉侯爺遲早會屈服的,畢竟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安寧覺得笑兒身上的光環越發讓人無法直視了,她居然連這種隱秘的事情都知道。
笑兒清了清喉嚨,說道:“別看嬤嬤以前一直呆在那小屋子中,其實她該知道的消息都是知道的。”顯然笑兒是接管了蘇嬤嬤以前的消息渠道。
聽她這麼一說,安寧倒覺得葉亦辰的確是不錯的人選,對方喜歡男子,而且還有心上人,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好對象。
在選定了葉亦辰後,她便將這消息告訴了盧夢芙。當然,她不可能把葉亦辰喜歡男人的事情暴露出來,只告訴盧夢芙說,對方有心上人,這次出使大周,也不過是走個過場,鍍一層金罷了。
盧夢芙問道:“他心上人若是知道的話,會不會對他們的感情產生影響?”
安寧沒想到在需要幫忙的情況下,盧夢芙還能考慮到別人,她笑了笑,說道:“我讓人去問問好了,如果他們溝通好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
盧夢芙點點頭,又謝了安寧一回。
安寧雖然可以通過自己的身份同葉亦辰見面,但爲了減少一些是非,她還是通過蔚邵卿這一層關係,也表現得坦坦蕩蕩的。蔚邵卿同南夏這些人一路相處過來,加上兩國現在又屬於蜜月期,所以也算有幾分的交情。
安寧十分順利便見到了葉亦辰。
葉亦辰見了他後,微微一笑,“見過聖女。”
得,又一個知道她身份的。太討厭了!
安寧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身份的話,那就好說話了。
不過這位葉亦辰的確是生得好,同秦文那種風流士子不同,他長相更偏向陽剛的那種俊美,只是那一雙桃花眼柔和了身上的陽剛氣息,平添幾分的妖孽。
安寧開門見山將她的來意說了,葉亦辰略一沉吟,淡笑道:“聖女之命,自然不敢不從。”
他嘆了口氣,說道:“正好我家那口子最近正和我鬧脾氣呢,如果能夠用雲霓郡主激他一把的話,也算是幫我了一把。”
安寧一看兩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便找了盧夢芙,將這件事同她說了說。
接下來只需要製造機會讓兩人認識便可以,全場由安寧設計,要唯美有唯美,要浪漫有浪漫。
一個是俊美侯爺,一個是冷豔郡主,兩人因爲共同看上了一幅畫而相遇。
只是葉亦辰在看到雲霓郡主的時候,卻直接呆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便以爲他這是一見鍾情,但安寧卻發現,葉亦辰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在看到雲霓郡主的時候,眼中除了一絲的驚豔,其餘卻是滿滿的震驚,那眼神明顯就不是在看陌生人。
難不成他曾經見過盧夢芙?
沒等安寧詢問葉亦辰,葉亦辰已經主動找上門了,他直接問道:“雲霓郡主,是否還有個弟弟?聖女能否幫我引薦一下,我想要上端譽王府提親。”
安寧呆了呆,等等,這發展是不是哪裡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