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可欣也是聰慧之人,只是她畢竟出身富貴,對物價真的瞭解不多。他們先前花五十兩買了這一進宅子,還只當便宜了。
見到安寧說這話,她怔了怔,心中卻也生出了幾分的疑惑。
趙大娘原本以爲安寧要直接捅出這事,誰料卻沒有,心中想着:看來這安寧也是偏幫本村人啊。心下安了一些,嘴裡還道:“哦,是什麼故事啊,我也來聽一聽。”
安寧脣角微揚,聲音軟軟糯糯的,“據說是幾百年前的一個皇帝,心血來潮,問他的宰相:‘你每天早上上朝之前,在家吃了點心嗎?’。那宰相回答他吃四個雞蛋。其他大臣上朝前都是吃燕窩人蔘湯,這宰相算是十分節省的了。那皇帝聽後一愣,說:‘雞蛋十兩銀子一個,四個就是四十兩。朕都不敢吃這麼多呢。’那宰相知曉雞蛋一文錢一個,到皇帝這裡卻成了十兩銀子一個。他知道這是因爲皇帝身邊的人虛報貪污,但他哪裡敢揭穿,只能說;‘外頭賣的雞蛋哪裡比得上皇上吃的雞蛋。臣吃的雞蛋都是殘破不堪的,只能值一文錢。’皇帝點點頭相信了這話。”
待安寧說完這故事,趙大娘的身子已經軟了一半了。
安寧笑意盈盈看着顧可欣,“姐姐平時吃的雞蛋十文錢一個,肯定比小妹家的好吃多了,等下記得也讓我嚐嚐十文錢雞蛋的味道。”
顧可欣聽了這故事,哪裡不明白自己是被坑了。十文錢一個……若趙大娘一文錢一個的雞蛋報兩文錢也就算了,偏偏她還貪心到翻了十倍。虧自己一個月給她二兩銀子不說,還時不時給她及趙小紅首飾布料。
趙大娘嘴脣動了動,仍然作困獸之鬥,“這雞蛋可是我跑了好多路才尋到的,城裡最好吃的就是他們家的雞蛋。”
安寧只想笑,在現代土雞蛋比起養殖雞蛋要受歡迎很多,但是在古代,沒有飼料的情況下,誰吃的不是土雞蛋啊。
顧可欣淡淡一笑,“我們平民小戶家,吃不起那麼昂貴的。大娘幫了我們許久,這一個多月感謝您了,我等下就把錢結算了。”
她的意思很明顯:過去趙大娘貪污的她也懶得計較了,但也就到此爲止了。
趙大娘聽出她沒有打算要回之前那些禮物錢的意思——顧可欣送的東西加起來也有十多兩,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心痛。她和女兒在這裡幫忙,一個月加起來就有四兩銀子啊!這麼一大筆錢,現在就沒了!
都是周安寧這個多嘴的丫頭。都是同一個村的,她怎麼能夠這樣偏幫外人呢?
安寧有些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直接道:“趙大娘,雖然我脾氣好,從不說人閒話,但是倘若有人不長眼犯到我頭上,我不介意去村長面前分辨個清清白白。”
她聲音溫柔,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趙大娘之前的一點小心思在這話面前消失得一乾二淨的——她可是想起,自家每個月的黃豆收入還是因爲這丫頭的緣故。倘若她惹毛了她,她到村長面前一張嘴,這錢沒了不說,自家還會丟了臉皮。
她索性低着頭不說話,這時候多說多錯。萬一她多說幾句話,勾起楊夫人的記憶,把她之前貪的那些錢都拿走怎麼辦?
之前一直沉默的趙小紅卻突然張口,聲音帶着一些哽咽,“楊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娘這樣,不然我肯定會阻止她的。”
安寧本以爲這聲婉轉悽清的楊大哥喊得是楊開意,一擡頭,卻看見於崢走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在那邊聽了多久。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於崢是以楊開意的弟弟身份呆在這裡,趙小紅不明所以,便以爲他也是姓楊。
於崢冷冷淡淡道:“在下於崢。”
趙小紅臉色漲紅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安寧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這趙小紅不會是看上了於崢了吧。於崢雖然遮掩了容貌,但掩飾過後的三分相貌在這村裡仍然是鶴立雞羣的存在。加上看顧可欣的出手就知道楊家家底不菲,所以趙小紅看上於崢也就順理成章了。安寧懷疑她之前對她的敵意不會就是以爲她是爲了於崢來的吧?
這真是躺着也中槍,她還不到十歲好嗎?
趙小紅抽了抽鼻子,“你都沒告訴過我……”
於崢卻仍然是事不關己的模樣,“紅袖姑娘知道不知道,同我又有何干系呢。”
安寧咳嗽了一下,“這是小紅,不是紅袖。”
趙小紅終究只是十多歲的姑娘,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機,終究受不了這二連擊攻擊,哇的一聲,丟下掃帚,哭着跑了出去。
趙大娘原本以爲女兒打感情牌有用,說不定還可以留下來,誰知道於崢卻一副完全看不上她女兒的姿態,一張老臉臊得通紅。
顧可欣算是厚道之人,直接將雞蛋和牛肉按照趙大娘所說的錢給了不說,把這個月的月錢也給了,即使這個月纔過去一半。
趙大娘接過錢後,說了一句“我去看看小紅”,然後匆匆忙忙走了。
安寧覺得顧可欣真是個聰慧的女子。她越是厚道,就襯托得趙大娘越是面目可憎。在這種情況下,趙大娘若是敢說他們楊家一句半句不好,恐怕都要被口水淹死。
看着她有些狼狽的背影,手裡拿着雞蛋和牛肉,顧可欣嘆了口氣,苦笑:“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要被騙多久呢。”
安寧好奇地看着於崢,“你也不知道嗎?”
於崢看了她一眼,沉吟幾息後開口道:“你那天那兩銀子,是我收過最少的賞賜。”
安寧瞪大了眼睛,“胡說,村裡別人都比我少的。”
於崢眼中難得閃爍着笑意,“除了那次,我們戲班子一般只給達官貴人唱戲的,所以拿到的賞賜都是十兩銀子以上。你們村的村長同我們戲班子頭子年輕時候有幾分交情,才能請了我們過來。”可是,那一兩的銀子卻包含着一個小姑娘對他的最真誠的善意和溫柔。
說起以往的經歷,於崢坦坦蕩蕩,神色平靜,既不因此拿到許多賞賜而自矜,也不因爲過去的戲子身份而自卑。
“所以,我和楊大哥確實對外頭物價不甚瞭解。”
安寧算是明白了,別看這兩人是戲子身份,人家也是很有錢的。
她想起那天所聽到的戲曲——即使她不懂所謂的鑑賞,也可以聽出他唱的有多好。
“雖然日後聽不到你的唱曲,但是若能以此換得自由也是好的。”
於崢眼擡也不擡,語氣平靜,“你若是喜歡,也可以唱給你聽的。”
“好。”
她覺得這於崢的心態真的是很好,也知道他是把她當朋友才這樣的,也許是因爲當初的一兩銀子?也許是她幫他們三人逃出來?
顧可欣提了提手中的東西,對安寧道:“原本想先讓你看看我作的畫,現在只能先讓你教我幾樣菜了。我聽說你的廚藝可好了。”
安寧點點頭,“我覺得,過幾天,你們可以乾脆去城裡買個丫鬟和婆子回來。”
顧可欣也有這樣的打算,嘆了口氣,同安寧一起進廚房了。
雖然說是教顧可欣,但最後這飯基本還是等於安寧做好的。忙過之後,品鑑了一下顧可欣的畫作,安寧便先回去了。
她將趙大娘的事情告訴了周李氏。周李氏顯然很厭惡趙大娘的這一番行爲,“真是想錢想瘋了,幸好楊夫人厚道,不然咱們村的名聲都沒有了。哼,你也不必去管她,她小奸小惡的事情做得出,其他的是不敢的。”
同周李氏通過聲後,周李氏似乎因此覺得顧可欣是可交往之人,與她的來往倒是多了一些,也幫了不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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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臉,好緊張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