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同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原本要跳水裡的丫鬟見方姨娘下去了,遊得還挺像模像樣的,也就不下水了,只是在亭內做焦急狀。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另一個剛剛被甩了一巴掌的丫鬟則是趕緊跑到殿內,去通知沈夫人。出了這麼一檔的事情,哪裡是能夠隱瞞住的,還不如老老實實交代,向夫人請罪呢。夫人素來最爲端正明理,想必不會太過責怪她。
方姨娘剛把沈以蘭撈上來,就忙不迭地拍了拍沈以蘭的後背,其臉上焦急的神態一點都不像是假的。對比起她當初對沈以南的冷漠不慈,根本就是天差地別。
荷花池的水其實並不算深,沈以蘭掉下去也是受到驚訝居多,吐了兩口水出來後,就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方姨娘急切問道。
沈以蘭也懵了,是方姨娘救她的?怎麼會是方姨娘呢?在她的印象中,雖然她娘不曾在她面前提過方姨娘,但她也知道這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娘剛進門的時候,差點被擠兌得沒地方站了。後來生下了大哥,才坐穩了位置。因此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方姨娘是個專會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就算做出了苛待兒子這樣的醜事,也有辦法讓他爹心軟,把她繼續留在後院中。無論是沈以南還是方姨娘,沈以蘭都厭惡到了極點,當時私下時還說過怎麼不乾脆把沈以南苛待死這種話。
處於這種微妙的討厭情緒,即使知道方姨娘救了她,她也不想理會,直接問道:“黃杏那個賤婢呢?”
都是她,若不是她,她哪裡會掉落在水裡?
同樣穿着杏色衣衫的丫鬟跪倒在地上,“小姐,黃杏去請夫人了。”
說夫人,夫人到。
一羣的僕役圍着沈夫人快步前來,沈夫人的視線往女兒身上一掃,看見她並沒有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還趕緊不帶小姐下去換一套衣服。”
對於自己的小女兒,沈夫人也是十分頭疼。明明幾個孩子都是一般的教養,偏偏小女兒卻養成了這副無法無天的嬌蠻性格,若不早日扭轉過來,這副寧可我負天下人的性子等出閣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吃虧呢。
“方姨娘,你這次做的不錯。秀紅,也帶方姨娘下去換一下衣衫。”即使面對自己曾經的情敵,沈夫人也是無動於衷的神態。
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是方姨娘極其厭惡嫉妒的,她垂着頭,聲音楚楚可憐,“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只要小姐平安無事,奴婢願意折十年的壽。只是還請夫人爲小姐做主。”
沈夫人眉毛微動,“蘭兒有什麼需要我爲她做主的?”黃杏都說得清清楚楚的,這件事本來就是蘭兒不對,也難怪以行常常要她多加看管蘭兒。沈夫人也不會因此遷怒到黃杏和周安寧身上。
方姨娘擡頭看向安寧,“周姑娘,你好端端地爲何要將我們家小姐推入水中,她就算言語不太中聽,你也不必如此狠毒心腸啊。”
原本只是圍觀羣衆的周安寧嘴角抽了抽。
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在這種情況,方姨娘還不忘要黑她一把,她就那麼自信其他人都會對她作證?
沈夫人表情複雜地看着方姨娘,“方姨娘,你確定是周姑娘推以蘭的嗎?”
“自然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方姨娘自信道,她早就知道沈以蘭一直很討厭周安寧,想必她也會同她一樣的說法。
“夠了,我本以爲帶你來拜一下三清祖師,可以讓你學着祖師爺的寧靜平和,誰料到你卻仍然是死性不改。”
沈夫人的丫鬟秀紅輕聲道:“方姨娘,剛剛黃杏過來時,已經說了,小姐是自己落水的。”
方姨娘哪裡想到黃杏這丫頭居然不怕責罰,在第一時間就說出了真相。本以爲有周安寧頂缸,黃杏到時候只會默認的,誰知道會功虧一簣。她眼珠轉了轉,吶吶道:“那,那大概就是我看錯了。”
沈以蘭看她這副可憐的姿態,想起剛剛她也算是救了自己,就算抹黑周安寧,這行爲也是很投她的心意,因此她不由開口爲她說話:“娘,看在方姨娘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就原諒她這次的口不擇言吧。方姨娘與周姑娘素有前怨,纔會一念之差,做出這樣的事情。”
安寧揚了揚眉,“沈姑娘這話我可不能苟同。原來只要是一念之差,即使做出誣陷別人的行爲,也可以輕易被原諒嗎?這對於我這樣的受害者何其不公。敢情我就活該被白白陷害嗎?”
沈以蘭厭惡地看着她,“這是我們沈家的事,與你無關。”
安寧寸土不讓,“她陷害的是我,你說同我有沒有關係?”
“你!”
“好了,你們兩個小姑娘怎麼都是一副孩子脾氣,誰也不肯讓。”沈夫人出面打了圓場,“既然方姨娘如此行徑,想必是受到的薰陶還不夠。那就罰你抄一百遍的道德經吧,想必抄寫完後能夠心平氣和下來。黃杏,帶小姐下去換衣衫。”
讓黃杏帶蘭兒下去,還可以讓黃杏稍微打理一下自己,一直頂着一個巴掌印也不好。
至於蘭兒和這周姑娘之間的小吵鬧,沈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讓蘭兒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順着她也是好的。
待沈以蘭和方姨娘被帶下去後,她平和地看着安寧,“你就是周家的那位小娘子?”
安寧見她處世公正,也沒有擺出一副要爲女兒做主的模樣,對她的好感增加了幾分,俏皮迴應:“開原縣周家的小娘子有很多呢,不知道夫人說的是哪家?”
沈夫人微微一笑,“自然是將以南送回來的周家。”
對於沈以南的存在她感情是十分複雜的,既厭惡他的出生,又憐惜他的遭遇,索性眼不見爲淨,交給了大兒子帶在身邊。
“我本以爲剛剛方姨娘誣陷你的時候,你會辯解,卻沒想到你如此鎮定。”
安寧笑了笑,“那是因爲我相信夫人是明理之人。以南在方姨娘身邊時,未曾過過好日子,回到夫人身邊後,精神氣足,個頭還躥高了不少。由此可見,夫人心正慈愛,憐憫幼小,想必不會隨便讓人污衊了我去,那麼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被她這樣輕輕一吹捧,沈夫人眼中都忍不住盪漾開一絲的笑意——真是個妙人兒,如此這般會說話。
“那倘若我並非你口中的好人,非要同你計較,你又待如何?”帶着笑意的問題明顯是在開玩笑。
安寧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那我只能真的推沈姑娘下水一次,才能不白白擔了這個虛名。”
周圍人都忍不住噗嗤一笑,就連沈夫人都忍俊不禁,真是個伶牙俐齒半點虧都不吃的小丫頭。偏偏她長得又好,說這樣的話語也只讓人覺得嬌俏可人。
所以說皮相果然是很重要的,安寧穿越後最應該感謝的就是那位早逝的奶奶。
不過別人家的孩子再喜歡也抵不上自己家的,沈夫人終究還是不太放心女兒,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就走了。
只是今天這件事畢竟是他們家失禮,她雖然極厭方姨娘,但方姨娘丟臉也代表沈家丟臉,不得不爲她描補一二。她讓人送了些賠禮的禮物過去給周家。
安寧在外面逛了一下,經過剛剛那些事,也有些意興闌珊的,索性回殿內找她娘去了。
她娘此時正拿着香,對着三清祖師的畫像,嘴裡唸唸有詞。
安寧湊近了,聽到她念叨:“保佑我們全家平安喜樂,保佑我們全家賺大錢,保佑安寧和慧姐兒有個好姻緣,保佑聰哥兒將來能夠考上舉人……”
十幾個保佑聽得安寧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她覺得,以聰哥兒的資質來說,要考上舉人真的有點難度,聰哥兒聰明歸聰明,但他的聰明是在算學上,不在四書五經之上。
把所有的許願都許了一遍後,周李氏還對安寧解釋:“以前一次最多隻捐幾文的香油錢,害我都只敢讓祖師爺保佑我們全家身體健康,今天可是捐了整整十兩,當然得多許幾個纔夠本呢。”
安寧正色:“娘啊,你許那麼多,祖師爺萬一覺得你太貪心,一個都不給你呢?”
“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亂說話!”周李氏臉色變了變,顯出了幾分的掙扎,隨即一臉肉疼地對着祖師像道:“祖師爺啊,如果覺得我許願太多,那就靈驗前四個就好,後面幾個可以作廢的。”
若不是怕笑出來會被她娘抽,安寧都想大笑出聲了。她娘以爲這是在做生意嗎?真是太可愛了。
拜過之後,一個年約八歲的小道士將他們引到了休息的廂房中。
小道士努力裝出大人模樣,“等下幾位師兄會讓人送來飯菜,還請幾位施主略等一二。”
這年頭,無論是和尚還是道士都是稱呼施主的,意思就是施捨財物的人。
正太臉還裝大人,這種反差萌別提多可愛了,安寧忍不住伸手掐了他的臉一把——水嫩水嫩的,手感真好!
那小道士被這突然的襲擊給弄懵了,半響後,他的臉慢慢漲紅,然後一溜煙跑了。
那背影怎麼看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屋內人爆發出一陣的笑聲,笑過之後,沈夫人的大丫鬟秀紅帶着幾樣禮物過來,兩匹的綾羅綢緞,和一個黑色的木盒,盒子中裝着一個碧綠的翡翠手鐲。
安寧知道,在這個朝代,翡翠的價值是比不過玉石的,不過這樣成色澄透的翡翠鐲子,還是可以賣個幾十兩。
秀紅又說了幾句謙話後才走。
她人一走,周李氏就立刻盤問起了女兒。
安寧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道出。
周李氏不好罵沈以蘭,便罵方姨娘,又誇沈夫人大方明理,一看就是正房的做派,隨即損起了沈老爺,“這沈老爺腦筋真是不正常,聽說以前還挺寵這方姨娘的,這種愛搞七搞八的人,也是能寵的料?”
說完,照例拿沈老爺做反面例子教育聰哥兒,聰哥兒連連點頭,反正他奶奶就一箇中心思想,那就是納妾是不好滴,浪費錢不說,還後宅不寧。從小被如此說教的後果就是導致長大以後的聰哥兒對於妾室這種生物退避三舍。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收禮物收多了,導致周李氏看到綾羅綢緞不再像是一開始那樣整日摸啊摸,就說了一句“料子不錯”。
安寧直接把那個手鐲戴她手上,那手鐲對她來說,太大了,她娘戴剛剛好。
周李氏笑眯眯地收下了女兒的孝敬。
沒一會兒,他們最初見到的道士便送了飯菜過來,雖然只有四樣菜,但是分量還挺大的,他們這一屋子的人吃是沒問題的。
道士目光落在安寧身上,“吃過飯後,你可以來拜訪一下我師傅,帶上你養的那隻狼。”
他頓了頓,問道:“你會泡茶吧?”
安寧怔了怔,點點頭。
道士鬆了口氣的樣子,那就好,然後直接走出去。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師傅在哪裡啊!這種理直氣壯的姿態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周李氏聽到雲水道人要見自己的女兒,頓時眉開眼笑,還不住地叮囑着安寧要聽話一類的話語。
雲水觀的飯菜做得還算不錯,魚湯尤其的鮮美。
安寧吃過午飯後,便拉着靜靜走出去,打算去拜訪這位所謂的雲水道人,周李氏則是帶着其他人繼續去三清觀念經去了。她本來想要隨便在觀內找一個小道士問一下,逛了一圈,卻沒看到什麼人影,只遇到了沈以蘭。
沈以蘭已經換了一套黃色的衣衫,見到她時眼神雖然有些憤恨,卻沒有做挑釁一類的事情,想必是因爲之前被她娘給教導過了。
安寧也懶得搭理這種公主病的小女生,直接拉着靜靜往另一個方向走。
沈以蘭看着她輕快的背影,對着身邊丫鬟說道:“聽說,那雲水道人養的幾隻狗嗅覺十分靈敏?”
丫鬟點點頭,“聽說之前有一位貴人不小心把貴重的東西掉落池中,雲水道人直接讓他的狗下水找到呢。”
沈以蘭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那就好。沈以南還在孃親身邊?”
丫鬟知道她家小姐一提到沈以南就心情不好,不敢多說什麼,“正在抄書呢。”她覺得以她家小姐嫡女的身份,何必非要同一個註定沒出息的庶子計較呢,沒得跌了身份。
沈以蘭嗤笑一聲,“還真是會賣乖,只是他在賣乖又如何,娘可不是大哥,會輕而易舉被他給哄騙了。”
說罷,直接轉身回廂房。
……
安寧尋了半天,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她都忍不住覺得那道士是不是在故意整她啊。
走得腳有些酸了,她直接坐在石凳上,沉吟着。
她視線落在靜靜身上,心神一動,既然那道士讓她帶着靜靜去,說不得這找人工作就得落在靜靜身上。
她直接拿掉靜靜身上的鏈子,彎下身子,拍了拍靜靜的腦袋,微微一笑,“走吧,靜靜,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既然沒有主意,那就索性放開一切,交給靜靜好了。靜靜是在這裡出生,又聰明得不像是一般的狼,說不定能夠起到意外的效果。
靜靜耳朵動了動,低頭嗅了嗅,然後撒開四肢跑開了,安寧小跑着跟上他。
等他們穿過一個林子的時候,躍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大大的石陣,那些石堆一眼望去似乎很普通,看似隨意擺着,但安寧心中卻忍不住泛起了古怪的念頭,越看越覺得這石陣似乎有什麼魔力一般。
靜靜纔不管那麼多,嗥了一聲,便竄進石陣之中,安寧趕緊跟上。
這段石陣的路程並不算長,也就是幾分鐘罷了。她跟着靜靜穿過石堆,便走到了又一片的竹林。雲水觀最不缺的便是竹林。應該說整個雲水觀四面皆是被竹林環繞着。
只是一照面,她便看出了這片竹林的不同凡響了,同門口那片靈秀俊逸的竹林相比,這一片竹子的枝幹顯出了剛強與堅毅的風姿。其稈基部有相當長的一段稈的節間連續呈不規則的短縮腫脹,交斜連續如同龜甲狀。坐落在這片竹林中的小屋,似乎也同樣用這種竹子來建造而成的,與周圍的竹林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龜甲竹……在世人眼中象徵着長壽健康十分珍貴的龜甲竹,居然就這樣拿來蓋房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安寧撇了撇嘴,心下明白恐怕那位雲水道人便是住在這裡了。
突然,竹屋內傳來了一聲的狼嚎聲,單單從聲音便可以想象出這是一隻健康強壯的狼。
靜靜也跟着嗥了起來,兩道相似又不同的狼嚎聲此起彼伏的,像是在比賽一樣,誰也不肯讓誰。
一陣風吹過,竹屋的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安寧牽着靜靜,剛進屋子,便看到一個白髮童顏的道人坐在一個棋盤面前,如果不是那一頭的白髮的話,即使說他是三十歲,也有人相信,歲月彷彿僅僅只在他的眼睛和頭髮中留下痕跡。那雙眼澄透,充滿着看透世事的明淨剔透。一隻長相同靜靜一般無二的狼躺在他腳邊,懶洋洋的模樣同那位小道士有異曲同工之妙。
安寧知道,這位便是那雲水道人了。至於那隻狼,想必就是傳說中靜靜一母同胞的兄弟軟軟了吧。給一直威風凜凜的狼取這麼一個名字,這對師徒也真是夠惡趣味的。
雲水道人指着安寧對自己的徒弟笑道:“元白,我就說周姑娘能夠在半個時辰內過來。”
元白道士仍然是慵懶的姿態,他拍了拍身上剛剛被軟軟咬出痕跡的道袍,漫不經心道:“這局是師傅贏了,我這就去給師傅釣幾位魚過來。”
說罷,輕輕踹了軟軟一腳,然後乾脆利落地走人。
敢情她還成爲了他們師徒打賭的工具啊。
雲水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會泡茶嗎?”
安寧下意識地點頭。
雲水道人拿出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罐子,“那就沏一壺茶吧。”
安寧眼皮跳了跳。等等,這個茶不就是她娘送過來的那罐嗎?
她心情複雜地接過,拿勺子舀出一些,放在紫砂茶壺中。這雲水道人還真是個會享受的主,種的是珍貴少見的龜甲竹,拿來泡茶的也是全套的紫砂茶具。
泡茶她還真學過一點,在現代的時候,因爲羨慕堂姐泡茶時那種如詩如畫般的儀態,還曾經學了一段時間,現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場。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過後,她給自己和雲水道人都倒了一杯。清幽的竹林也沾染上嫋嫋茶香,氣氛靜謐,就連靜靜和軟軟都彷彿被這氣氛感染,安安靜靜地趴在地上。
雲水道人輕輕酌了一口,闔上眼,露出心曠神怡的神情。
安寧也不說話,跟着一起喝茶,多喝幾口是幾口,她這罐茶都被她娘拿來做禮物了,能喝一口算一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水道人睜開眼,眼睛溫潤如玉,“我也不白喝你這口茶,你若有什麼所求之處,我可以考慮幫你一回。”
雲水道人的幫助啊……安寧還真不知道這雲水道人具體有何能耐。雖然她娘整日說他多厲害,但是粉絲狀態的她十句話能有一句話相信就夠多了。他在能耐,能夠讓她穿越回去嗎?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想起來到這裡的初衷,指着靜靜,含笑問道:“道長,您看我們家靜靜如何?”
雲水道人面露讚賞,“很不錯。”
安寧搖了搖下脣,“小女沒有什麼其他心願,只希望道長對外能表示,靜靜是您送給我的。”
世人皆知,雲水道人雖然擅長馴服野獸,後山裡更是裝滿了他所馴養的動物,但無論別人出價幾何,他都鮮少送出。而被他所送出的動物,皆是親暱人類溫順無害的動物。
安寧不求其他,只希望靜靜即使有遭一日被發現狼的身份,也不必活在人類畏懼排斥的眼神之中。
雲水道人撫掌大笑,“你確定要這個心願?不需要其他的?”
安寧點點頭,“其他心願,我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實現。”
雲水道人伸手摸了摸靜靜的頭,“他倒是運氣不錯,跟了個好主人。”
隨即笑了笑,“不必擔心。”
安寧想起了她娘一直以來的心病。如果是出自雲水道人的口中,想必她娘會更容易相信吧。雖然覺得這要求有點小羞恥,她還是忍着羞意,開口道:“那個道長,其實我還有一個要求。你見到我孃的時候,能不能多誇誇她,說她有福,前程非凡。”
“嗯?”
安寧抿了抿嘴,“就算是騙她也好,至少能夠讓她開心許久。”
雲水道人看着面前這個還有幾分稚氣的小姑娘。她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提了兩個要求的人,這兩個要求卻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求。而且,於他來說,更是微不足道的舉手之勞。
他的眼神不自覺溫柔了幾分——這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你娘,是個有福的。”有這樣的女兒,誰能說她娘沒福氣呢?雲水道人甚至隱隱察覺到,她孃的福氣恐怕就要應在面前這位因爲他的一句話而綻開燦爛笑顏的小姑娘身上。雲水道人不同於他師兄,並不擅長卜卦,但偶爾也會有來自冥冥之中的直覺。
不管在見到雲水道人之前有再多的腹誹,在這一刻也都消失殆盡,就爲他願意成全她這一份的心意。
安寧眉眼彎起了好看的弧度,“多謝道長好意。”
雲水道人微微頷首,“泡一壺茶後,再走。”
這句話還真是十分破壞他這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啊。安寧看着他,嚴重懷疑他是不是不會泡茶。若說她泡的茶有多好喝,倒也不至於,只不過是架勢好罷了。
輕車熟路泡完新的一壺後,雲水道人說道:“送你一句話,怎麼來就怎麼回去。”
安寧挑了挑眉,“那個石頭擺的,是所謂的陣法嗎?”
雲水道人脣角微揚,“你若是自己走進來,恐怕要在裡面耽擱至少半個時辰。人心越是複雜,便越容易陷入其中。依靠動物的直覺和方向感,反而容易走出。”
難怪那元白道士會打賭她沒法在半個時辰內來到。終究還是這雲水道人技高一籌啊。只是他明明不曾見過她,卻能夠猜到她會讓靜靜帶路?
這人果然有些古怪,名聲不是白來的。
安寧向他行了一禮,然後牽着靜靜離開。
有了雲水道人的那句話,安寧回去仍然是讓靜靜帶路。也許是因爲有幾分的不甘心,在進入石陣的時候,她故意自己先走一趟試試。
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一次的心血來潮,害她比過來時多花了一刻鐘,走出石陣的時候,還有點灰頭土臉的。最後能走出還是託了靜靜的福。
真正吃過虧以後,安寧才相信這位雲水道人真的有幾分的道行,心中那點自得的情緒也收了起來,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有不輸給現代的人才的。
出了石陣,她向着竹屋的方向拜了一拜,這一拜,拜得可謂是真心實意。
……
安寧回去時也不去三清殿,直接到廂房中——好歹也要換一下衣服啊。出門之前,他們每個人也都準備了一套備用的衣服,這時候正好派上了用場。
廂房內只有她一個,想必是都被她娘給帶去念道德經去了。
安寧換下身上這套衣服,便看見靜靜在屋裡到處走動,鼻子還動了動,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安寧也不打擾靜靜,看着靜靜這邊聞一下,那邊嗅一下,最後停留在一個小包裹前面。安寧記得,那個包裹裡是放着沈夫人之前讓人送來的賠禮。
奇怪,之前拿過來的時候靜靜可沒現在這個表現。
她眉頭微微蹙起,上前將包裹打開,仍然是兩匹的布料和一個木盒,木盒裡的翡翠鐲子之前早就讓她送給了她娘,照理來說,應該是空的。
安寧打開盒子,卻看見原本空空如也的木盒中多出了一塊的玉佩。玉佩溫潤如脂,觸手生溫,即使是安寧這種對玉石瞭解不多的人都可以看出它價格不菲。
玉呈半月狀,渾然天成,正面刻着麒麟圖,反面則是一株蘭花,旁邊雕着兩個小楷字體:以蘭。
以蘭……這雲水觀裡還真有一個沈以蘭。
安寧嘆了口氣,她知道這玉佩怎麼來了。恐怕是沈以蘭想要陷害她一把,特地讓人裝進來的。周李氏又把全部的人都帶去念經了,正好方便了她行事。
只是她就那麼確定到時候可以來她這裡找玉佩嗎?
安寧手摸了摸玉佩,覺得這沈以蘭還真是大手筆啊,這種一看至少價值幾百兩的玉,爲了陷害她,直接拿了出來。
安寧眯了眯眼,把玉佩送到靜靜鼻子旁邊,“靜靜,繼續聞,看屋裡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這個味道。”
靜靜搖了搖尾巴,也只從廂房中找出這一樣。
安寧把玩着這玉佩,本想直接尋了個地方丟了,比如扔水池裡啊什麼的,等沈以蘭算計落空後,也讓她心疼一回。但是又覺得這樣的話挺辜負她這一番辛苦的算計的。
只是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一看就不像是向着她的,不然那黃杏也不會直接把狀告到沈夫人面前,說不定還是沈夫人或者沈以行安排的。沈以蘭肯定不是利用這兩個丫鬟做這件事的。
安寧眼睛轉了轉,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她嘴角勾起了愉悅的弧度,笑容甜美。
真不知道,當沈以蘭見到自己的玉佩所在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
把玉佩藏在自己所預想好的位置。
安寧嘴裡哼着小曲,去三清殿找她娘去了。
周李氏此時正好剛唸完一卷的道德經,像她這樣的道教忠實粉絲,對道德經自然是倒背如流。
看見女兒歸來,周李氏跪拜起身後,問道:“雲水道人說什麼了?”
安寧笑道:“娘,雲水道人果然是神通廣大的大師呢,才見了我,便說咱們家的靜靜,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轉世的,最是忠心耿耿。”
周李氏笑開了臉,“靜靜本來就是好的。”
“我還見到了靜靜的同胞兄弟呢。”安寧噼裡啪啦說了在竹林裡的事情後,又道:“我當時還問雲水道人,大家都說我有福,我是不是真的有福氣。”
周李氏打斷她的話,“哪能這樣直接問呢!你得委婉點啊。”想也知道肯定是說她女兒有福氣!
安寧笑道:“你猜雲水道人如何說了?他說啊,你孃的福氣還在你之上呢,你只是沾了你孃的光。”
安寧穿越過來一年多,還不曾見周李氏如此歡喜的笑容,歡喜過後,又不安地問道:“你沒爲了哄我開心而胡亂說話吧?”
“沒,千真萬確,不信,你下次見了後問他。”她言辭振振,再堅定不過了。反正就算她娘去問了,她也是不怕的。
“什麼他啊,不禮貌,是雲水道人!”周李氏嗔怪地掃了她一眼,嘴裡歡喜地直接把三清的名號來回念。
她的眼眶甚至紅了紅,只是強忍着淚意。
安寧知道以前的流言終究在她心中留下過一些痕跡,心中更恨周安平幾分。
周李氏花了一會兒的時間平復心情,她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走吧,我們回去吧。今天你能有緣法見到雲水道人,已經是我們的福氣了。”
雲水道人也不是誰都會見的。她本來就沒奢求自己能夠見到。
安寧其實挺想再呆一下,好歹看一下沈以蘭的下場啊,但是她又不好跟她娘這樣說,只能跟着走。
出了三清殿,他們一行人要回廂房去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個沈家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正好撞了安寧一下,與此同時,一張紙條塞進了安寧的手心中。
那個丫鬟連忙道歉,然後像是背後有鬼追一樣,飛快地跑走了。
安寧捏了捏手心的紙團,故意落後幾步,攤開紙條,上面寫了一行字:“小心以蘭,檢查衣服中的玉佩”。
字跡有點眼熟。不用猜便知道特意送紙條過來的恐怕就是沈以南了吧。穿越過來的這段時日,最讓她惋惜的是兩件事:一個就是王靜姐姐的死亡,另一個就是沈以南的無法言語。
安寧將紙條撕碎,在路過荷花池的時候丟到水裡,然後小跑着追上了周李氏他們。
女眷所居住的廂房本來就在一塊,因此沈家的廂房同安寧家的並不遠,就隔着幾個房間。這也是沈以蘭如此方便動手腳的原因。
安寧他們剛走近,便聽到沈以蘭的聲音突然拔高的聲音,“不行,那個玉佩可是我出生時奶奶特地送我的,我一定要找到,說不定就是被哪個手腳不乾淨的給偷了呢!”
安寧微微一笑,原來沈以蘭就在這裡等着他們呢。
她也不說什麼,直接跟着她娘進廂房。
周李氏也不急着走,直接一屁股坐下,先灌一壺茶水再說。她老人家唸了一個下午的道德經,都要口渴死了。
喝了水後,周李氏又想小解了,直接外出去茅房。雲水觀中,男女的茅房是分開的,所以不用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周李氏剛出去沒多久就有人敲門了。
桂圓打開門——門口站着一堆的人,有一臉倨傲的沈以蘭,有牽着軟軟打着哈欠一臉睡意的元白小道長,還有沈以蘭的兩個丫鬟,和一位年約四十的嬤嬤。
安寧狀若無事說道:“發生什麼事了?真是好大的陣仗!”
元白沒好氣說道:“這女的說她玉佩丟了,正大選旗鼓地找呢。”他冷笑一聲,“若是不讓她好好找回她的玉佩,那豈不是說我們道觀藏賊了。”
安寧平靜道:“既然丟東西了,那就把你經過的地方一寸寸翻出來,來我們這裡做什麼?”
沈以蘭笑,“就是因爲丟了,才需要到處找啊。這隻狼是雲水道人所養的,據說嗅覺最是靈敏,我特地拿了我的東西讓他聞,好方便幫忙找我的玉佩。”
周慧站起身子,“那麼沈小姐是專程來我們這裡找東西的嗎?我們周家雖然比不過你們沈家,卻也不會眼皮子淺到看上你那點東西。”
沈以蘭輕蔑地笑道:“你們不會是心虛了纔不讓我進來的吧?說不定東西就是被你們拿的呢?”
安寧望着那兩個嬤嬤,“你們家姑娘做出這種事,你家夫人知道嗎?”
沈夫人若是知曉,怎麼都會阻止女兒做出這種沒腦子的得罪人的行徑。
元白撇了撇嘴,“她娘正好去找我師傅了,所以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沈以蘭怒氣衝衝看着他。
元白半點都不沭她,“等到找到玉佩以後,還請沈姑娘高擡你的貴腳,少踏足我們這樣的賊窟,省的我們雲水觀一世清明不保。”這話的意思確實謝絕沈以蘭日後的拜訪了。
那嬤嬤微微變臉,“小道長,我們小姐年紀尚小,若有得罪之處……”
元白直接打斷她,“年紀可不是她任性的理由。”他冷漠地看着沈以蘭,“我今日將軟軟帶過來幫你尋找,不過是爲了道觀的清名。你還真以爲你們沈家的名頭那麼好用?所以沒有下次了。”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又擡頭看向安寧,“周姑娘也不妨讓讓身子,全她這番心思又如何!你若是阻了她,說不定日後這位大小姐什麼污水都往你身上潑呢。”
沈以蘭被他這一番話給氣得滿臉通紅,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了。她已經有點後悔了自己的舉動,就算成功陷害了周安寧又如何?等娘回來知道她被拒絕上這裡……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只是再是後悔,也不得不咬着牙走下去。
安寧笑道:“檢查是可以。我們行的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沈小姐的檢查,只要沈小姐發誓,只要證實我們與這事無關,便當着所有人的面向我們道歉,我們就讓你們進來。”
“若連這樣的誠意都沒有,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好啊,道歉就道歉,只希望玉佩真不在你這裡。”沈以蘭擡了擡下巴,興沖沖走了進來。
元白也牽着軟軟一起進來,看到軟軟東聞西嗅的動作,和靜靜如出一轍,安寧只能感慨即使分別了一年多,這兩隻狼還真的是很像。
軟軟在廂房裡溜了一圈後,在那個包裹面前停下。
沈以蘭激動得身子都在發抖,“還不打開包裹!說不定就在裡面呢。”
安寧一點都不心虛,“這東西是從你們沈家送來的,沾染上你的味道也是正常。”
說罷,鎮定自若地打開包裹,露出了裡面的綢緞和盒子。
沈以蘭直接推開她,急切地打開木盒,下一秒,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遭雷擊,“怎麼會沒有?”
周慧皺眉,“沈小姐,怎麼聽你的話,你像是很希望我們這盒子裡有你的玉佩?”
沈以蘭嘴脣動了動,嘴裡仍然喃喃道:“不應該啊。”
她明明讓人放進這裡面的,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元白冷笑道:“既然這裡沒有的話,我們就繼續找吧。”
沈以蘭臉上仍然是不解的表情,恍恍惚惚地跟在元白和軟軟身後,一起前進。
安寧正等着看好戲呢,連忙拉着周慧跟上去。
軟軟經過三清殿,又走過男客住的廂房,最後停留在某個位置。
大家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奇怪。
周慧更是拿出手絹捂着鼻子——怎麼來到了男子的茅廁了?這也太尷尬了吧。
沈以蘭更是怒瞪元白,“我的玉佩怎麼可能在這裡?”
元白臉上卻滿是看戲的惡趣味,“我也不知道啊,這得問你了。既然軟軟走到這裡停下了,那就說明是在這裡了。”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這個地方你們女孩子不太適合來,我進去幫你們找吧。”
隨即,鑽入了茅廁之中。
沈以蘭氣得身子一直在發抖。
一會兒時間,元白出來了,他的手上多了一塊玉佩,他揚了揚眉,輕輕笑道:“沈小姐,這是你的玉佩嗎?”
安寧適時地露出驚訝的表情,“沈小姐,女客的茅廁不在這裡啊?你的玉佩怎麼跑這裡了?幸好你過來的時候沒遇到男客,不然沈姑娘你的名聲就……”
言外之意就是沈以蘭不會是跑到男客這裡的茅廁來小解了吧。
沈以蘭感覺到血液涌了上來,那可惡的道士手中的玉佩如此的眼熟,像是在諷刺她的一切算計都落空了一樣,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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