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爲謀。
安寧心中閃過這幾個字,感覺到了淡淡的憂傷。她知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這截然不同的觀念。安寧並不會因此去怪罪李梅花,她的觀點本身代表了大部分的世人的看法,若不是安寧是穿越的,李豔和王翠翠都有那樣的遭遇,恐怕也同她差不多吧。
她也無法去糾正,更無力去同整個世道抗衡,只能先慢慢從身邊的人開始影響起。
王翠翠抿着嘴,對着李梅花的勸說無爲所動。李梅花說的累了,只能停了下來,灌了一整杯花茶。
許久未見,安寧也不想以爭執作爲結局,索性扯開了話題。李梅花扁扁嘴,也順着說起了別的事情。她最驕傲的便是自己的魚丸生意,按照她的說法,她還在安寧教的魚丸基礎上加了裡面的肉餡,加了肉餡後味道更佳美味,雖然價格比原先貴上一倍,仍然是供不應求。
李梅花這一次過來,也順便帶了不少自己做的新魚丸作爲生辰禮物。三人皆笑着收下,之前那點爭執也略過不提。好歹交情一場,在知道她定親的消息,三人皆送了很實在的禮物。安寧直接從家裡的庫房挑了半匹大紅的雲錦,和兩匹上好的緞子送給她,那大紅的雲錦正好可以留着給她裁嫁衣。李梅花收到的時候,眼睛都移不開了,想也知道這樣的布料拿到做嫁衣到時候定然十分體面。她想要拒絕,又捨不得。安寧直接塞給她,另外還有一些胭脂水米分。王翠翠的禮物很實在,直接就是兩個金手鐲和一對銀釵。金子的成分實打實的,兩個加起來足足有二兩金。李豔則是同樣送了兩匹的綾羅和一個金釵。
李梅花看着三個昔日的小夥伴隨手就能拿出這樣在別人眼中十分昂貴的添妝禮,說不羨慕是騙人的。儘管她家現在起來了,但也不可能把家產都拿給她當嫁妝。扣除掉當初蔚家送的那些東西,能夠給她準備的嫁妝大概是二十兩左右。這些在他們村裡已經足夠讓她擡頭挺胸了。但安寧他們送的添妝禮加起來遠遠超過了這些。
……至少,我的丈夫是未來的秀才,甚至可能是舉人。錢就算掙再多,也沒有舉人有地位。
想到這裡,李梅花纔有了一些底氣。
……
李梅花離開後沒幾天,安寧家的宅子也買的差不多了。
四個宅子雖然沒有在相鄰的位置,但也不遠,也就是走幾分鐘路的距離罷了。在周李氏大手筆買的時候,還有宅子的主人覺得她傻,在這種地段不算特別好的地方買房子。
儘管如此,那幾個人在出價的時候,也沒有壓低價格。周李氏想着房子終究會漲價,又不想太對不起對方,所以也沒有和他們講價。
在過戶的時候,爲了以防以後還得再過戶一次,她直接把這些宅子落在了安寧、周慧和聰哥兒名下,最後一座則是她自己的。李南只需要買一座,很快也挑好了。
在家裡人買房子的時候,安寧則是找蔚池問店鋪的事情了。
她之前問了她舅才知道,買下南邊那塊地的正是蔚家。所以那些新蓋的還沒正式租出去的店鋪現在都在蔚家名下。想想蔚家自從來了開原縣,動作的確挺大的,又是買溫泉地,又是蓋新學堂。聽蔚池的話,似乎還打算擴散到宣州其他縣。
當安寧還沒提出是否能夠購買店鋪的事情,蔚池見到她,眉毛直接舒展開了,“你來得正好,省的得派人通知你,少爺正有事找你呢。”
安寧微微一怔,跟在蔚池身後進了蔚家。
蔚邵卿只是遞給她一個看起來像是帖子一樣的東西,言簡意賅道:“你的生辰禮物。”
安寧揚了揚眉,距離她十歲的生日不到十天,沒想到這蔚邵卿居然也會送所謂的生辰禮物,自從那次將她送回來後,他們基本就沒碰面過,兩人之間誰也沒點破,似乎在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安寧打開做工精緻的帖子,發現這是一張的邀請函——大周名媛之賽。同選秀一樣,每三年一次,都在同一年。安寧上個月便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條消息,只是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參加比賽的最少都是五品官員之女,甚至有不少的皇女宗室女跟着報名,這種事情距離她十分的遙遠,她根本沒有考慮過。上一屆的魁首便是現在的大皇子妃,於去年嫁予皇家。更重要的是,比賽的前三名的女子皆能獲得品級,第三名也能有七品。除了因爲父兄緣故被封賞,亦或是成爲女官,這是大周的未婚少女唯一能夠獲得品級的機會。去年的大皇子妃更是憑藉着功勞被封了鄉君。
將邀請函細細看了一遍以後,她擡頭看向蔚邵卿,“你是想要我參加?”
蔚邵卿淡淡道:“如果拿到了七品,可以減少許多的算計。”
安寧不由失笑,“恐怕我也會直接進入更多人的視野之中吧。”
“你怕嗎?”
安寧揚起自信的淺笑,“有什麼好怕的!若是選美的話,我未必有機會,不過我可是聽聞當今天子素來喜愛欣賞聰慧的女子,前幾年的比賽主題都是‘慧’,在這點上我自認爲還是有些希望的。”欣賞歸欣賞,他選秀選得仍然是貌美的女子,所以參加這比賽的不必擔心因爲拔了頭籌就被天子選進後宮,天子今年也五十歲了,即使有皇帝的身份,不少人家還是寧願嫁給門戶相當的也不進後宮。
安寧知道自己長得是好看,但是也絕對達不到傾城傾國的級別,反正不是選美比賽,又有什麼可擔心的。這恐怕是她這幾年以內唯一能夠趁機擡高他們家身份的機會,自然不願意錯過。再說,就算是輸了比賽又何妨,一千多候選人,輸了也不算丟臉。
呸呸呸,還沒開始呢,怎麼就能夠想着要輸!
安寧看了看比賽時間,發現最初的選拔賽也是在四月,這才鬆了口氣,好歹可以在那之前先好好準備一番。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問道:“你隨便把這邀請函給我,真的可以嗎?”
“到時候直接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即可。”蔚邵卿看樣子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安寧眼皮跳了跳,她對錶哥表妹的稱呼已經有點心理陰影了。那段時間,雖然她沒受過什麼苦,但是心理狀態多少有了一些變化。而且他們家……怎麼看都和蔚邵卿扯不到關係,這個理由太瞎了。
蔚邵卿見她糾結的模樣,微微一笑,“別擔心,不會有人追究的。”
他的語氣十分鎮定,相當具有說服力,安寧點點頭,咬了咬下脣,還是說了句,“多謝。”不管蔚邵卿究竟是爲了什麼原因這樣幫她,她仍然得承情。
蔚邵卿臉上原本的笑意收斂,語氣重新迴歸漠然,“只怕你到時候反而會怨我。”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話類似的話語,每一次聽到時,安寧心中都忍不住騰起了不安。
“如果真有你說的那天,我也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蔚邵卿這副擺明了將來會利用你的姿態反而讓安寧一陣的安心。至少,他的好是有目的的,並非莫名其妙無緣無故。
將來的他會利用她,但是現在的安寧又何嘗不是在利用蔚邵卿呢,利用他的實力努力壯大周家,增加自己的實力。有遭一日即使輸了,也只能說是自己技不如人。
至於店鋪的事情,她也同蔚池說了,最後以兩百兩銀子買下了其中的兩間,這兩間的面積皆比她原先的蝶戀花大上一倍多,其中的一間更是蝶戀花的三倍大。蔚池多少還是給她優惠了一些。
……
安寧十歲的生日顯然要比九歲時候盛大多了。九歲時候只是全家一起吃個飯,送一下禮物。今年則是順便請了關係交好的幾家,準備了整整三桌的席面。作爲關係不賴的街坊鄰居,顧可欣一家自然也被他們給邀請了過來。
三桌裡,其中一桌坐着的都是安寧的小夥伴,除了顧可欣、還有李豔、繡姐兒、春蘭、王翠翠等人,桂圓她們也是坐在這一桌上。雖然桂圓紅棗名分上是丫鬟,但對安寧而言,卻更像是玩伴。繡姐兒看到李豔的時候可激動了,直接忽視了安寧,一屁股坐在李豔身邊。在認識安寧之前,她的偶像是安寧,認識李豔后立刻叛變了。
過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帶上一點禮物,有送糕點的,有送荷包的,也有送雞蛋,雖然都不是特別有價值的禮物,但也是一番心意。這其中顧可欣的禮物價值最高,直接便是一個書畫大家的山水圖。見多識廣的衛先生在鑑定了一番後表示是真跡,市面價值大概是兩三千兩銀子。
這個禮物昂貴到安寧覺得燙手,便想要推回去。
顧可欣直接表示,在這位書畫大家還未發跡之前,她母親孃家曾經資助過這位,這位也投桃送李給了不少的作品。她自己那邊還有十多幅作品。安寧這才勉爲其難收下,心中想着等顧可欣生日的時候也準備一份厚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寧總覺得於崢的臉色比起之前似乎白了一些。她同於崢雖然算是鄰居,但因爲前端時間於崢外出走貨的緣故,有差不多半年時間沒見過面,安寧也只聽說他做的是絲綢一類的生意。
周青梅的廚藝更上一層樓,吃的大家都不住地誇獎。三姑六婆們聚在一起,除了說流言蜚語和炫耀兒女,最關心的便是親事了。雖然今天是安寧的十歲生辰,大家更關注的卻是慧姐兒。慧姐兒今年也十三歲了,到了相看親事的年紀。她模樣生得好,周李氏在外頭炫耀的時候還表示她孫女有幾百畝的田地和一個城裡的三進宅子,這樣好的條件都趕得上城裡那些財主家的姑娘了。
周慧早在一開始說到她的時候,就藉故離開了。這些大娘都是看着她長大的,又是鄉下人,問話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含蓄,若不離開,說不定還會直接問她喜歡什麼類型的,這可讓她如何回答。
周李氏邀請的朋友都還算正常,知道玉山村基本除了村長家的,恐怕沒有哪戶配得上這位,村長家又沒有年紀相當的孫子,因此一個個給周李氏出謀劃策,那位說必須得嫁給秀才,有大筆的嫁妝帶過去,到時候還可以資助丈夫,然後一躍成爲舉人娘子。另一位擡槓,窮秀才有什麼用,多的是二十歲就考上秀才,五十歲都考不到舉人的,還不去嫁給門當戶對的財主當少奶奶。嗯,在他們心中,周家已經是同財主一個級別的人家了。
甚至還有熱心的表示會幫忙一起看看。
對於這些探聽,周李氏笑而不語。她在知道女兒四月份要去京城同那些至少五品的官員之女比賽,內心一直處於極度的興奮之中。偏偏又不能說出來顯擺一下。要知道,縣裡最大的官吳知縣也纔是七品的官員而已。
因此她纔不打算現在就給慧姐兒看親事呢,等她家安寧比賽拿了好名字後,慧姐兒自然也能跟着水漲船高,那時候纔是結親的時間。
周李氏對安寧那是相當的有信心,堅信別說第三名了,狀元都可以拿的。雖然安寧的對手據說還有什麼公主郡主,但那有如何?她們哪裡有安寧的好福氣!
其他人見周李氏笑得一臉高深莫測,還只當她心中已經有了成算,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看着他們討論得如此熱烈,安寧只爲自己的將來擔憂,等她年紀到了,不會也得遭遇這一遭吧。
老實說,安寧還真不太想結婚,古代三妻四妾是常態,以她的性子絕對受不了的。還有那個什麼狗屁的三從四德,一想到自己的後半生得困在後院中同其他女子爭鬥,她便感到這樣的人生太可怕了。
至於一生一世一雙人……在納妾合法的時代感覺做夢比較快。現代重婚有罪的情況下,仍然有一羣人想着要搞小三小四,別提古代了。
實在不行,等到了年紀,她就以她與三清神仙有緣的理由遁入道觀裡當道姑算了。雲水道人肯定不介意她拿他當擋箭牌的。自從沈以南的事件以後,安寧一個月也會去一次雲水觀,每次過去除了幫雲水道人泡泡茶,抄抄幾本的孤本,再談談時事——沒錯,雲水道人放現代絕對是那種在電腦面前指點江山的那種,全大週上上下下的官員,基本每個都被他給吐槽過。
至於什麼丞相大人有潔癖,別人是三天洗一次澡,他是每天洗兩次澡,兩天洗一次頭的八卦……她就當做沒聽到吧。
在安寧生辰的時候,雲水道人還送了據說在祖師像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牛角梳。
周李氏還特地拿出來顯擺,沐浴在大家羨慕又驚訝的眼神之中,安寧覺得壓力有點大。
她沒好意思告訴大家,同這個梳子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這個給靜靜用,挺好的。
安寧當時是先看到梳子纔看到紙條的,差點沒當場把紙條給撕了。你妹的,她生日,結果這個人居然是送梳子給靜靜!
而且雲水道人的意思還特別明顯:梳子給你了,記得以後多幫靜靜梳毛。
作爲一個十分不合格的主人,安寧決定扣下靜靜的牛角梳,自己使用去了。
周慧當時在旁邊看得直樂,她忍了忍,終究沒告訴安寧,那個梳子上還特地雕了荷花等精緻的花紋,一看就是給女孩子使用的。恐怕雲水道人只是在逗逗姑姑罷了。沒想到雲水道人一副陸地神仙的模樣,骨子裡是這麼好玩的一個人。
不過當安寧冷靜下來後,她也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決定不同這個老小孩計較。嗯,不會計較的。最多就是下次泡茶的時候,故意泡難喝一點。
等送走了客人後,安寧掃了掃今天收到的禮物,腳一拐,去隔壁收另一項禮物去了。
於崢早就前幾日,便說過他沒有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禮物,只能爲她唱一曲聊表心意了。
安寧自從一年前聽過他唱的戲後便一直念念不忘,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哪裡能輕易放過,屁顛顛地就跑去顧可欣家中了。對於家裡人,她只說是有事要同顧可欣說,沒有供出於崢,不然又得扯到許久以前的恩怨了。再說,像顧可欣他們隱姓埋名在這裡生活的事情,能少幾個人知道,更能保守住秘密。
顧可欣看到她的時候微微一笑,直接將她帶到小亭子中。在買下宅子以後,顧可欣並不缺錢,還特地花費了時間改造一下,這個有着亭子、假山、水池的小花園便是改造以後的成果。
一年之後,安寧再一次看見恢復原貌的於崢。
其一身白玉,襯得那張無瑕的臉越發清俊,透着白玉的質感,他安安靜靜坐在那裡撫琴,便像是從九重天上飛下的謫仙。
安寧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名字:太子長琴。
於崢若是以這副姿態走到街上,恐怕會有不少人直呼太子長琴吧。
安寧只知道他戲唱得好,卻不知道古琴也是如此出衆。她古琴只懂得一些皮毛,但即使如此,真正的藝術在出現的時候,仍然可以輕易折服不懂鑑賞的人。她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皎潔的明月,看見了碧波盪漾,悠揚的曲調中有着若有似無的憂傷。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魂魄離開了身體,跟着琴聲一起飄蕩,那彷彿只有天上纔有的琴聲讓出竅的靈魂都捨不得迴歸,甚至願意一直這樣聽下去。
一曲完畢,安寧仍然沉浸在意境之中。半響纔回過神來,不由笑道:“真好聽,可惜彈給我聽浪費了點。”讓她想起了曾經聽過的古箏名曲春江花月夜,雖然一個是古琴,一個是古箏,曲調也不同,但給人的意境卻是一樣的。
衛先生的古琴彈得也好,但終究比不過於崢,至少前者的琴聲雖然讓她感到悅耳,卻不會如此沉浸在內。
“你若是喜歡,便是他們的造化了。彈給其他人聽纔是最大的浪費。”他微微一笑,笑容讓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下子明亮起來。
饒是安寧,在聽到那宛如情話的言語都忍不住心跳快了幾分,又見他神色自然,想來只是說說,並沒有其他意思。她知道這心跳無關喜愛,一個超級大帥哥對你說這種話,任誰都會心動一瞬間吧。
她轉了話題,“這首曲叫什麼名字?”
於崢的手頓了頓,“還沒取名字,前幾天剛剛成曲,不如你來取名?”
安寧脫口而出:“春江花月夜如何?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聲。我剛剛聽的時候就想起了這幅畫面。”
於崢眼神複雜地看着她,看得安寧不自在地別過頭,才說道:“這首曲子,我四年前便開始做了,那時候我有一個妹妹,最是活潑聰慧,當時的她也是說應該取名叫春江花月夜。”
安寧問道:“那你妹妹呢?”
於崢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影無蹤,垂下目光,聲音清冷,“後來妹妹就丟了。”
安寧咬了咬下脣,“對不起,我不知道。”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她,儘管還未找到,但我相信我們終有團聚的一天。我之所以現在選擇行商走貨,便是爲了方便尋找她。”
安寧覺得這於崢真的是命運多舛,又是妹妹走失,又是被賣戲班子,幸好時來運轉,總算從鬼地方離開。這時代可不像現代有電視有報紙,走失了後基本就等於天各一方了。她也無法說出你們肯定會團聚這一類的話語來安慰她,只能稍微歪樓一下。
“你肯定是一個好哥哥。”
於崢搖搖頭,“我不是好哥哥,那時候做了許多讓她傷心生氣的事情。倘若有一天能夠找到她,我定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沒等安寧想着如何開口,他已經自己轉換了話題,“以前答應過你,要唱戲給你聽,索性就現在吧。”
在一年前那戲中,於崢唱得是女旦的角色,聲音雌雄莫辯。今天改回了男聲,依舊動人心絃,餘音嫋嫋,讓人三月不知肉味。
她笑了笑,笑容明媚,“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之一。”
“還有其他更好的禮物?”於崢好奇問道,眼神幽深如黑夜中的池水。
安寧只是勾起神秘的微笑,“這個啊,是秘密。”
另一個最好的禮物,自然就是蔚邵卿那張邀請函了。可惜沒法帶慧姐兒一起過去。
等生辰過後,到比賽之前,她恐怕就要沒有什麼空閒的時間了,衛先生已經決定增加她的功課,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
從楊家出來,安寧一擡頭便看到他們家門口徘徊着一個人影。
她凝神一看,卻是許久不見的周胡氏。安寧直接皺起了眉毛,看見周胡氏不住地敲門,然後門開了,桂圓瞧見是她,又立刻把門給關上,無論周胡氏如何再敲門都不理。
安寧有些疑惑,自從分家以後,也許是因爲丟臉,也許是因爲安寧手中握着她的把柄,這周胡氏從未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
她本想等周胡氏走了後再進去,但是站了好一會兒,耳邊仍然是周胡氏鍥而不捨的敲門聲。周胡氏……似乎變化挺多的,原本三十歲的人,看上去卻像是四十多,形容憔悴,兩鬢甚至生了一些白髮,頭上只是帶着一個褪色的絹花。倘若她和包養得越來越好的周李氏走在一起,說是婆媳,都讓人難以置信。
安寧等了一會兒,擡腳走了過去。
周胡氏見到她,不但沒有像以前一樣破口大罵,反而一臉驚喜。
安寧正要越過她開門,周胡氏幾步擋在她面前,從懷裡掏出了一對金耳環,“安寧,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來給你送禮物。”
安寧記得那對金耳環她寶貝得要死,除非是過年時候纔會戴上,平時都收得特別好,她神情冷漠,“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所以你還是自己留着吧。”之前的周安寧就是因爲一樣首飾才被拐賣掉。
“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做過很多壞事,沒有想過會被你們原諒,只是想要贖罪一下而已。”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周胡氏居然也知道反省,也知道贖罪?對於她的話,安寧一句話都不會相信。
她似笑非笑看着她,“別,我可不敢收,萬一這上面抹了毒藥可怎麼辦?”她這話只是開玩笑罷了,她也學了好幾個毒理藥學,在衛先生的教導下,即使沒辦法方便出毒藥的類別,至少對於藥味要是很敏感的。
周胡氏直接牙齒咬了咬耳環,在上面染上了一點口水,“你看,真的沒有弄毒的。”
安寧無語了,一會兒問道:“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因爲什麼事?你還是老老實實交代的,至於你的禮物我是不會收的。”
周胡氏沉默了片刻,“你哥在外面有女人了。”
安寧漠然道:“我兩個哥哥都死了。”周安平算她哪門子的哥哥。
她疑惑地看着周胡氏,這位前大嫂以前爲了嫁給周安平這個小白臉,在家裡可是要死要活的,逼得胡家答應了下來。她醋性很大,周安平多看漂亮姑娘一眼都要和他吵架,如今居然如此的平靜,這不科學!
周胡氏擡眼看着她,眸子深處閃過一絲的恨意,這恨意並非針對安寧,“你哥哥說那女的溫柔賢淑,是再好不過的妻子人選。”
安寧嗤笑:“真正的好姑娘可不會同有婦之夫勾纏在一起。”儘管她厭惡周胡氏,卻也不會因此違背本心。
周胡氏哈哈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深沉的痛恨,笑得眼淚流了下來,“是啊,只是那賤人年輕貌美,他自然覺得什麼都好。我年輕時候他也說我溫柔嫺淑。”
安寧不搭腔。她可不覺得周胡氏年輕時同溫柔賢惠有半點的關係。
“如果他帶着那孝順的好妻子上門,你們會認他嗎?”
安寧冷笑道:“你可以告訴他,我們只會送他一個字,滾。”
周胡氏聞言,笑得特別快意,“那就好。我不好過了,怎麼能夠讓他好過呢?”
說罷,轉身離開了,竟是沒有說其他多餘的話語。
安寧疑惑,這人過來究竟是幹嘛的。
她開門進去,桂圓看見她,還探頭看了看她身後。
安寧沒好氣道:“人都走了,看什麼看!”
桂圓訕訕一笑,“姑娘,我以爲你沒撞見她呢,她剛剛敲門就說要找你,我直接給她吃閉門羹了。怎麼?她找你什麼事情?你應該喊我出去幫忙助陣啊!”
安寧說了一下兩人見面的場景,桂圓也不明所以,難道她就真的是過來送禮物的嗎?
安寧見到周李氏的時候,把事情也說了一遍,周安平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也說了。
周李氏的立場和安寧差不多,“糊了眼睛的爛人,什麼髒的臭的都要往碗裡放。那周胡氏就算有一百樣不好,可沒對不起他。”
她生怕最恨小妾外室這一類生物,更是把家裡人喊來囑咐了一通,周安平若是敢上門,就直接打出去。她這個吩咐可謂是十分高瞻遠矚,後來周安平還真帶着所謂的未來媳婦厚着臉皮敲門,結果被桂圓拿着掃帚打出去,還追了半村子。
安寧從楊家回來後,吃了下晚餐,便卸掉臉上淡淡的妝容和換了身上的衣服。
她身穿月牙色的內衣,因爲二月的天氣還是有點冷的關係,衣服還是有一定厚度的。
桂圓也跟着忙碌了一天,所以早被她打發去休息了。安寧自己則是開始數今天收到的禮物。她收到的禮物,不管價值幾何,全部都是歸到她庫房之中。嗯,吃食除外,吃的都進了桂圓的肚子,反正她不嫌棄。
除了顧可欣送的禮物,周李氏送的也挺多的,直接就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和一套親手做的衣衫。按照她的說法是,讓安寧直接看想要買什麼就拿去買。安寧覺得這禮物真是太實在了,倘若每個人都送她錢,該多好啊。
“你若是喜歡錢,我也可以給你的。”一道低沉中帶着磁性的男聲在她房間裡響起,安寧差點嚇了一跳,擡起頭來,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好的回南夏嗎?怎麼又跑來了?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袖子口,發現那包藥還在,才暗自鬆了口氣,面上仍然警惕地望着這位表哥。
表哥這次是換做帶那種遮住半張臉,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面具,脣角微揚,“表妹,還記得你以前生辰的時候,我們都是一起過的嗎?”
“不記得了。”安寧硬邦邦說道,反正她又不是他表妹,他來自二十一世紀。
表哥聲音溫柔,“不記得也沒關係,以前的記憶你若是不喜歡丟了也就丟了,我們可以重新塑造新的記憶。”
安寧仍然盯着他,“你還真不怕我喊人過來。”
表哥很自然地坐了下來,彷彿這是他地盤一樣,“你不會的。好了,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帶走的。現在可不是帶你回去的好機會。至少,得等我把那些攔路者處理。”
平淡的語氣卻蘊含着一股的殺意。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打算參加四月份的比賽?哼,你就算要參加也應該是參加咱們南夏的。”
這種理所當然她是南夏人的態度真的很討厭,安寧直接道:“你們南夏什麼時候也有這種類型的比賽了?只有選秀吧。”她這幾年的報紙沒少看,對於南夏的情況多少也有些一些瞭解。這些年南夏的情況還真不太好,大週一如既往的強盛,草原素來戰力彪悍,南夏夾在這兩個國家之間,加上南夏的皇帝又不算特別英明,愛好美色,此消彼長之下,越發相形見絀。
“嗯,你若是喜歡,等你及笄回來了,我爲你舉辦一場如何?”
又是及笄……蔚邵卿也說等她及笄會告訴她所謂的真相,這一位也說要及笄以後帶她回去。
“我是大周人,這點永遠不會改變。”她冷冷道。
表哥像是在縱容任性的妹妹一樣,“沒事,我可以慢慢等你恢復記憶。”
安寧感到毛骨悚然,別看他現在似乎特別寵她的樣子,倘若有一天發現她不是他真正的表妹,恐怕分分鐘翻臉吧。
他將一張紙隨手放在桌上,用硯臺壓着,說道:“既然你想要參加那個比賽,表哥便送你一程。你到了京城後,可以聯繫上面的人,若有什麼需要,找他們便可。”
“雖然我深惡蔚邵卿,但那蔚邵卿難得做了一件好事。我慕清玄的表妹自然應該冠絕天下。”
說罷,站起身子,衝着她微微一笑,往窗戶外一跳,便消失了。
安寧從牀上下來,走到窗前,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她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想到這個人在他們家中來無影去無蹤的,她就一陣的氣惱。
安寧視線落在窗體上,眼睛微微眯起,她直接從櫃子中翻出一個黑色玻璃瓶,然後拿棉籤,小心地把上面的液體塗抹在窗臺上。
裡面裝的也不是什麼毒藥,就是一種沾染上一點便會使人全身癢一整天的藥水。也是她同衛先生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之一,這一瓶也是她做的最好的一樣,因此纔拿來收藏當做紀念品。解藥則是一種百花蜜,爲了防止誤傷到人,她櫃子裡也是準備好了百花蜜的。
以後,她決定每隔一週就塗窗臺,讓他下次爬窗戶,癢死最好。
塗好了窗臺以後,安寧回頭,拿起那張紙,上面寫着兩個名字,去年高中探花的秦文,以及禮部侍郎樓修。
秦文自從去年高中後便入了翰林院,爲才斐然,是京城中許多人家心目中的乘龍快婿。據說他高中游街時,戶部尚書的女兒還給他扔了荷包。樓修這個禮部侍郎好歹也是挺重要的官職,正四品下,結果這兩位居然都是南夏的探子。
安寧神色一凜,可見南夏根本不像是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無害,都滲透到這種地步了。她不認爲慕清玄騙她,這種事情一問便知,甚至……說不定等她比賽完後,這兩位便會主動病逝了。
安寧將紙條用蠟燭點燃,神情漠然地看着紙條慢慢燒成灰。
無論慕清玄說什麼,她仍然只當自己是大周人。至於秦文和樓修,她不會現在就去向蔚邵卿舉報他們,至少得到京城中,等他們離去再說。
燒掉紙條後,安寧便當做沒有這回事,專心致志地跟着衛先生學習了起來,她的弱項是對於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歷史有所不如,這些天更是拼命看一些史書。衛先生也直接給她找了不少過來市面上沒有的史書文獻給她,想也知道這些書的來源。
安寧並不打算依靠那兩人,作弊來的成績本來就是無源之水。更何況她這樣對其他比賽的姑娘要是一種不公平。
她想證明給慕清玄看,即使沒有他的幫助,她也仍然不輸給別人。
她捧着書,坐在距離窗前一米遠的地方。
“姑娘姑娘。”桂圓大呼小叫進來了。
安寧放下書看她,端起一杯茶,“發生什麼事了,吵吵鬧鬧的?”桂圓知道這些天她的用功,所以從來是輕聲細語輕手輕腳的,看她如今這樣表現,恐怕是出了大事了。
桂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揉了揉臉,聲音是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周安平被閹了!”
安寧口裡的茶差點噴了出去,她咳嗽了好幾聲,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麼?”真的假的?
桂圓嘴角咧得大大的,“周安平被周胡氏給閹了!他外面的那女人也直接被周胡氏給毀了容,變成了一個醜八怪。”
安寧深呼吸一口氣,“我們過去看看。”
這周胡氏也太給力了吧。古代女子丈夫若是有些新歡,一般都是怪到新歡頭上,沒想到周胡氏居然直接閹了周安平。
即使不喜歡周胡氏,安寧也不得不在心中說一聲:做得好!
------題外話------
來例假了……淚奔,每次來的時候都恨不得自己下輩子不是女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