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他們去鎮上賣炕蓆無功而返,讓吉祥三人心情都有些低落,再加上天色十分的陰暗,潮溼的風和陰沉沉的天氣都在預示着一場大雨即將到來,吉祥他們趕路也趕得十分辛苦,吉祥原本就壓抑的心情就更不佳了。
吉祥爹爹把背後的炕蓆往上託了託,見到閨女沒精打采的樣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畢竟原本以爲鐵定能賺錢的炕蓆,如今沒有銷路,自己的心裡都不怎麼好受,何況是期許很高的吉祥呢?“閨女,天馬上就要下雨了,咱們快些走,別淋雨着了涼。”吉祥爹爹想了半天,還是開口說道,語氣中關愛之情益於言表,吉祥聽到爹爹的話,望向爹爹,看着他黑黑的臉龐明顯的關懷,心中一震,自己這是這麼了,當小孩子久了,一點點的小挫折都受不了了!這次的失敗算什麼,沒有廣告沒有關係,又作爲金貴的東西,自家的炕蓆這時候滯銷是很正常的啊,大不了下回繼續努力就是了,何必因爲這事就不開心呢?繼續想到這,心中豁然開朗,向着爹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繼續爹爹看到閨女的情緒好了,下去也跟着好了不少,鼓起勁兒來往家走,而一直默默不語的三福,看到吉祥的腳步有些蹣跚了,快走幾步然後蹲在吉祥身前,讓吉祥趴上自己的後背。
吉祥原本已經舒緩的心,在見到三福的動作以後募地一緊,卻並不是因爲鬱悶,而是因爲開心,吉祥此時已經手腳痠軟了,順勢爬上三福的後背,吉祥小小的身子伏在三福的背上,感覺三哥身上傳來的熱氣,還有瘦骨嶙峋的身體帶來的硬硬的感覺,吉祥摟着緊了三福的脖子,好讓他減輕些重量。
“吉祥抓穩了,咱們快些走,趕緊到家。”三福說了句,把吉祥往上託了託,然後托住吉祥的腿,邁開大步跟在吉祥爹爹身後,天陰沉沉的,迎面吹來的風都有了土腥味,一場大雨近在眼前,吉祥爹爹揹着炕蓆,吉祥三哥揹着吉祥,迅速的移動在鄉村的土路上。
快進村的時候,雨點已經開始滴落了,踏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只見一輛馬車快速奔跑在官道上,馬車是比較簡單的那種,整個車體在馬車的劇烈搖晃中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吉祥爹爹看向遠處的馬車,自覺的走到路邊停下來,還細心的側着身子站着,否則寬寬的炕蓆橫在路上,那馬車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三福跟在爹爹身後,也走到了路邊。
馬車快速駛來,眼見着就要越過吉祥一家奔跑過去的時候,那駕車的車伕忽然勒緊了繮繩,“籲······”車伕在吉祥一家旁邊停下了馬車,然後回頭向馬車裡說了句什麼,就跳下馬車向吉祥一家走來。
“老鄉,你這炕蓆賣不賣?”那馬車伕開口問道,聲音並不恭敬,甚至有種城裡人看鄉下人的淡淡的鄙視,但是因爲要從人家手裡買東西,那車伕的態度還算不錯。
“炕蓆?”吉祥爹爹有點發懵,自己在鎮上都沒有賣掉的炕蓆,怎麼到了家門口反而有人問起來了呢?原本以爲馬車伕是要問路的,吉祥爹爹在車伕走來的時候,把附近的幾個村鎮都叫啥,怎麼走都在腦子裡頭過了一遍,卻沒想到人家一開口問的卻是炕蓆。
“是啊,炕蓆,賣還是不賣?我家主子多付你些銀錢,給你二兩銀子夠不夠?要不給你三兩吧,把炕蓆賣給我!”那車伕不耐煩,本來作爲李家的車伕,尤其是嫡親的大少爺的車伕,這人一般是不用跟眼前的老農大交道的,無奈今天少爺和朋友出去遊玩,原本少爺乘坐的大馬車被朋友借去充場面,少爺有事要回鋪子,又見到天又要下雨,這才使了個小破馬車往回走,且不說這馬車跑起來怎麼樣,就是結實程度也堪憂,車伕見着天馬上要下雨了,而自家少爺還着急往回趕,擔心馬車防水功能不佳,又見到這老農背了個炕蓆,這纔想到要買領炕蓆協助遮雨,這才又了車伕到吉祥爹爹面前問價的一幕。
“賣······賣······”吉祥爹爹聽着有這高價,還不立刻應承來了,雖然這車伕態度不佳,但要是能把一領炕蓆賣出三兩銀子,還管他態度不態度的,吉祥爹爹應承下來以後,收了銀子,把背上的炕蓆給馬車伕,就準備領着一雙小兒女回家了,意外之喜加上意外之財,讓吉祥爹爹十分高興。
吉祥趴在三福背上,看着那馬車伕走回到馬車旁回話,馬車簾子一掀,裡面露出一張臉來,忽然身子一震,這不是李朝歌麼!
似乎感受到了吉祥的視線,或者是聽着車伕的講訴,指着賣炕蓆的人,李朝歌向吉祥的方向望過來,面色沒變,低低吩咐了幾句,就見那車伕的臉色變得有點古怪,然後點點頭,轉身又回到吉祥一家這裡來了。而李朝歌並沒有放下簾子退回到馬車之中,而是皺着眉頭望着吉祥這邊,越來越大的雨點砸在馬車棚頂,發出噹啷噹啷的聲音。
吉祥爹爹把手裡的銀子捏的死緊,還以爲人家是來退席子的,吉祥倒是沒有太擔心,因爲要退席子,至少要把席子拿在手裡還回來才行,車伕只是一個人過來的。
“這位老鄉,眼見着天已經下雨了,我家少爺身體較貴,不敢貿然淋雨會鎮上,想在老鄉家避會雨,不知可不可以行個方便。”那車伕說話的聲音和態度,跟之前差別很大,這次的態度十分的誠懇和尊重,讓吉祥爹爹十分受用。
“自然是可以的,你們買了我家的炕蓆,我還沒有道謝呢。”吉祥爹爹點點頭答應了,吉祥爹爹知道,擁有馬車的家庭,肯定是富貴人家,因爲整個清水河就只有村長家有馬車,其他的人家,能有一頭牛,有輛牛車都已經是極爲奢侈的事情了,何況是這樣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只是吉祥爹爹略一沉吟,又說道,“只是我家在村頭河邊,離這有些距離,不知······”
“沒事,還請三位給我帶路,咱們立刻出發。”原本以爲馬車伕會有所猶豫,沒想到吉祥爹爹答應以後,那車伕鬆了一口氣一般的立刻回答道,吉祥爹爹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麼,示意三福把吉祥放下,自己揹着,然後大步流星的帶着馬車伕還有他的馬車,往自家走去。
在爹爹背上的吉祥,把臉埋在爹爹的後背上,外人看起來像是睡着了,實際上吉祥的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了,“李朝歌,他怎麼會在這裡?又爲什麼要去我家?他是知道什麼了?還是有什麼想法?要是他認出我怎麼辦?我該怎麼面對他?”吉祥一連串的問題出來,忽然自嘲的笑笑,這個李朝歌,跟前世的李朝歌不是一個人啊,自己這是在瞎擔心什麼,難道還以爲這個李朝歌對自己這個八歲大的小屁孩有意思不成?前世的李朝歌比自己打兩歲,面前的這個,比自己打五歲有餘,自己這是在幹什麼,陷入往日的情緒不能自拔麼?往事已矣,不是已經想開了麼?
想到這,吉祥從爹爹背上擡起頭來,以爲剛剛趴着的時候太過用力,剛剛睜開眼睛還有點不適應,有點模糊有點眼花,吉祥輕輕的眨着大大的眼睛,好讓眼睛儘快適應起來,只是這時的樣子看在外人的眼裡,卻是小女孩剛剛睡醒的時候,展現出來的清純又可愛的朦朧美。
遠處的李朝歌,看到吉祥這麼可愛的樣子忽然心中一緊,塵封了十五年的心彷彿瞬間裂開一個縫隙,有一絲難受又有一絲欣喜,那裂縫似乎還在不斷的涌出甜甜的溫暖的情緒,讓李朝歌驚訝不已。
“原來是李家公子,失敬失敬!”吉祥一家三口走向馬車的時候,三福看到了馬車裡的李朝歌,立刻認出來這人就是之前開酒樓買了自家產出的蒜苗的李朝歌,連忙上前見禮。
原本以爲李家公子會如同普通的有錢人家的公子一樣,對自己這些小人物的見禮視而不見,或者是欣然領受作爲奉承,卻見李朝歌對着三福也拱了拱手,“這位小哥有禮,李某眼拙,敢問這位小哥尊姓大名?”若照平時,李朝歌是不屑於向如三福這樣的農村男孩子有任何交集的,今天見到了上次那個看到自己就流淚的迷糊小女娃,這男孩子又是她的哥哥的樣子,李朝歌不自覺的就給了眼前的三福更多的體面,甚至是以平等的姿態互報姓名。
三福收到李朝歌的迴應,受寵若驚,“在下是清水河劉家的劉三福,曾經與李公子在鎮上有過一面之緣。”李朝歌聽到這裡,忽然想起了當時自己初次見到這漂亮的女娃子時候,似乎眼前的劉三福也在。
眼見着雨越下越大,吉祥爹爹心疼閨女,也不好打斷李公子的敘話,站在原地有些着急,李朝歌見雨大了,也捨不得那可愛的小女娃受雨淋,在馬車裡騰出一塊地方,讓吉祥坐了進來,七歲男女不同席,考慮到吉祥的閨譽,李朝歌讓劉三福這個半大小子也跟着坐在了馬車裡。
吉祥爹爹跟着車伕坐在了外面,車伕吆喝一聲,馬車踏踏的駛向了吉祥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