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她。”
趙大郎指了指端翌身邊的夜螢,神態十分恭敬。
端翌看得出來,這種恭敬是發自內心的,並不是誰的威壓讓趙大郎不得不巴結奉承。
端翌微訝異,隨後便是瞭解地莞爾一笑,道:
“阿螢又是你出的主意?”
“呵呵,其實功勞還是趙大伯的,他太謙虛了,我只不過稍提出了自已一點看法,他就完全加以利用起來,發揮了自已的聰明才智,成果出乎我的意料。”
夜螢有點心虛地摸着鼻子。
端翌真是讓她看不透猜不明。
第一次在山居時,端翌和傅大夫還會追問她,爲什麼懂得九宮八卦的步法,爲什麼懂得縫合之術,當時夜螢還憋了一個她爹留下來的古籍這樣拙劣的藉口。
可是愈到後面,她做的一些事愈匪夷所思,端翌反倒不問她了。
即便開始聽說時,象方纔那般流露出一絲訝色,但馬上就視爲正常,轉而褒揚她。
端翌的不動聲色反而讓夜螢有點莫名地擔心。
謊言的涓涓細流堆積多了,就會形成圍堰,最終當真相土崩瓦解時,那細流會化成滔天的洪水,沖垮阻攔真相泄露的堤壩。
到時候,在堤壩內外的人,都會被這股洪流席捲而走,滅頂之災無可避免。
想到這裡,夜螢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無法對端翌言說。
而整個柳村裡,能看破她異樣的,非端翌莫屬了。
端翌此時看着她,眼神柔和,沒有絲毫異樣,溫和地道:
“不管怎麼樣,今年春茶能用上這搖青機了。”
“嗯,有了搖青機就能製出批量大、品質好的茶。”夜螢點頭,說到正事,心裡就踏實了不少,“趙大伯,你把這搖青機完全裝好,送到夜裡正家去,我們明天試製一批茶青。”
“好,沒問題,有些軸承的部位還要磨合,我再調校一下,明天一早就能送過去了。”
趙大郎一看自已試製的搖青機在夜螢這裡通過了,比什麼都高興,一時間竟然把他們拋在腦後,只顧蹲下身子,埋頭於新機械的調校了。
夜螢和端翌自是不會怪他,端翌走到另一側廂房的走廊上,感嘆道:
“咱們大夏朝需要的就是趙大郎這樣全神貫注的工匠,若是象趙大郎這樣的工匠有一千人、一萬人,何愁大夏朝的農業不繁茂起來。”
“位卑不敢忘憂國。”
夜螢聞聽此言,微微一笑,她還是挺喜歡看男人指點江山的模樣,在她看來,一個男人,可以不位居高位,但思想一定不能卑下。
端翌聞言,嘴角向上一勾,笑道:
“你說,如果我們的想法能上達天聽,這個國家會有所改變嗎?”
“呵呵,做夢。”
夜螢衝着端翌翻了個白眼,又恢復了原來的活潑勁兒。
端翌看到夜螢突然又現出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心情莫名地也跟着好轉。
嗯,至於那件事,現在時機未到,時機一到,他一定會想辦法對她說明,他就是吳大牛,吳大牛就是他。
看着懵然不知的夜螢,端翌心內暗道:這個國家,已經因爲你而悄悄地有了許多的改變。
鵝毛筆的出現,讓許多貧苦家庭的孩子得以有機會上學;宗族制的學堂運行機制,已經選定了一批村莊推行,如果推行效果良好,就會在全國推行;羽絨服已經在京城悄然量產,第一批試製出來的羽絨服已經運往北疆,待送到後就會讓駐守北疆的將士們試穿,凍死軍士的悲劇應該會少發生了……
端翌曾經就夜螢的事,諮詢過京城白雲寺的尚雲禪師,當然,他沒有指明是誰,只是說自已在外出雲遊歷練中,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一個女子,並有諸般異事。
尚雲禪師沉思良久,告訴他,這種女子,或許是天命之子,生來就帶着異相,如果端翌有遇到這樣的人,請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因爲這樣的人,是不世之人材,不在乎男女,只要引導入正路,甚至能給整個大夏朝都帶來福祉。
尚雲禪師還舉了個例子,那是一本毀於戰火中的神書,書名爲《齊民要術》,著者在書中援引古籍近200種,所引《氾勝之書》、《四民月令》等現已失傳的漢晉重要農書,收錄農藝、園藝、造林、蠶桑、畜牧、獸醫、配種、釀造、烹飪、儲備,以及治荒的方法,把農副產品的加工以及食品加工、文具和日用品生產等形形色色的內容都囊括在內。而著書之人,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命之子,他的著述,可以傳世甚至改變國家的命運。
聽了尚雲禪師的話,端翌心中釋然許多。
夜螢的行事作爲,還真的和尚雲禪師所說的天命之子極爲契合,她總會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是這些想法往往妥善利用的話,對整個社稷家國竟然真的有莫大的影響。
還好,端翌有了尚雲禪師的話做底,心裡對夜螢的行事作爲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待到夜螢真的又想出什麼與衆不同的新點子,端翌反倒是覺得是意料中的事。
現在要是有一段時間夜螢不搞出點什麼新鮮動靜來,端翌反而覺得不太正常了。
夜螢哪裡知道端翌抱着這樣被“開解”後的態度,還一心擔憂着端翌會不會揭穿她穿越的老底。
如若真的那樣,端翌會不會把她當成不祥的“厭勝”之物?如若讓村民知道了,大家會不會以爲她是妖邪,把她燒死?
夜螢懷惴着這些擔心,卻不知道端翌已經有一顆無限包容她的心。
見搖青機已經出爐,端翌便和夜螢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上,夜螢卻將端翌拐到夜裡正家,約他一起去看看夜裡正家制茶的過程。
端翌喝多了夜螢說的炒茶,自然對炒茶得何而來大感興趣,再說,就算沒有這個契機,他也會找一些藉口和夜螢在一起。
和自已的女人在一起時,總是身心俱愉,每時每刻,端翌都不想和她分開。
“現在正是殺青的時候,把經過太陽暴曬一天的茶青放到簸籮裡,擱在殺青房裡一夜,明天就能揉捻了。”
夜螢邊走邊介紹着,對製茶的工序十分熟稔。
“今天製出來的,只要沒有意外,一定會是上好的茶。”夜螢又補充了一句。
“哦?爲什麼?”端翌饒有興味地問道,不知道自家小女人爲何敢如此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