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捂着肚子繞過一處房屋轉角,確信夜裡正看不到她之後,夜螢這才捂着肚子,一陣翻江倒海。
嗯,她也沾染上時疫,並且發病了。
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夜螢忽然發現自已的內心無所畏懼。
或許,就和傅大夫那一刻中標的感覺一樣吧:
“真是好彩頭,全中獎了。”
夜螢嘀咕道。
還好,還有寶瓶和寶器兩個人,他們進來得晚,應該會比她要晚發病,還能暫且照顧他們。
傅大夫昨天玩上開的黑色玩笑成真了,他和夜螢要是死了,還有寶瓶和寶器可以拖了去燒,而那倆孩子要是也染病……
夜螢身體難受,自不想在村裡走動。只這麼一會,她已經發現,村裡有六七戶人家家裡都插上白色的喪幡。
喪幡代表這家死了人。
因爲非常時期,不能出殯,病死的人都按官府的要求集中,但是也不能不報喪,所以還是依古禮插了喪幡,這倒是方便了夜螢統計。
反正,現在內層隔離區內三十來戶,死了六七個人,佔比已經很大,今天還會有陸續發病的。
夜螢思緒飄忽地回到舊宅,就看到寶瓶正一手抱着一手哄着兩個孩子,站在門口等她。
見她回來,寶瓶才鬆了口氣道:
“夜姐姐,剛纔就不該放你一個人出去,我可擔心死了。”
“寶瓶,我也病了。”
夜螢平靜地道。
“什麼?夜姐姐,你……”
寶瓶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懷裡的三娃弄丟下地,還好三娃全身難受,一直緊緊攀附着寶瓶,這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掉到地上。
“嗯,是真的,我方纔也吐了,和傅大夫的症狀一樣。別怕,萬一我和傅大夫先走了,你和寶器還沒有症狀的話,你們一定要想方設法活下去。”
夜螢一副交待後事的口吻,讓寶瓶眩然欲滴,眼淚在眼框裡打轉。
“夜姐姐,你和傅大夫都不會有事的。”
“哎,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在這裡匆匆一行,最高興的就是認識了你們這些人。”
夜螢有點蒼白的臉上,擠出幾絲笑意。
她雖然生病了,但也不能馬上倒下去,她是大家的主心骨、支柱,還得撐着呢。
二娃和三娃都是孩子,難以剋制自已的情緒,一旦難受,就哀哀哭個不停。
孩子在邊上吵鬧着,寶瓶又被夜螢也中招的事情打擊到,一時間竟脫口而出:
“端大哥連個面都沒有露,我真是有點恨他。”
寶瓶哪裡會不知道,夜螢現在心裡最想見的人,肯定是端大哥了。
“傻瓜,他去府城了,現在怕是還不知道這裡有時疫呢!”
夜螢反過來勸慰寶瓶。
“夜姐姐,是不是因爲他知道時疫,所以害怕了,不敢來了?”
寶瓶一臉爲夜螢不值。但是這只是一剎那間的神情,一想到夜螢已經染上時疫,寶瓶趕緊收回來,她不能再這麼刺激夜姐姐了。
按常理猜想,傅大夫和端翌伯不離仲,傅大夫出事,端翌肯定知道,也會有人告訴端翌。
如果端翌知道柳村發生時疫的事,他卻躲到邊上,雖然於情於理也沒有錯,但是在寶瓶心裡,總是爲夜螢不值。
“寶瓶,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因由。”
夜螢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
否則,以端翌那般光明磊落的人,哪裡會害怕什麼時疫不時疫的?他一定會和寶瓶、寶器一樣,不顧一切,衝進來和自已在一起吧?
當然,如果其中還有什麼妨礙,一定是因爲自已已婚婦人的身份,束縛了端翌的種種行事。
恨不相逢未嫁時,終究是一種遺憾。
而自已嫁的吳大牛,此次也幸運地被劃到了外層的隔離區,也不見他往裡面來找自已。
夜螢倒沒有怪他,能少一個人因爲時疫而死,就少一個吧。
“夜姐姐,或許是吧。端大哥平時的爲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寶瓶改口勸慰。
她不想再刺激夜螢,讓她難過。
“好啦,不談他了。”
夜螢臉上勉強浮出一抹笑意,她現在只覺得全身虛弱無力,好想去躺着,什麼事也不做。
寶器正好出門,看到夜螢腳步飄浮,趕緊上前扶着她,然後不顧夜螢反對,硬是把她背進宅子,邊背還邊說:
“我不怕,夜姐姐,上次我都染上時疫也好生生的,你一定也會沒事的。你看,我現在都活蹦亂跳的,夜姐姐,你可別失去信心啊!
你不是經常鼓勵我們,說信心能創造奇蹟嗎?”
夜螢迷糊中,似乎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竭力清醒頭腦,嗯,對,寶器說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好象找到鑰匙了,解決這場時疫的鑰匙。
“寶器,把我放下來,放我在椅子上坐着。”
夜螢猛地振奮了一下精神。
對了,就是這件事。
明明解決時疫的鑰匙一直在眼前,自已偏偏視而不見,怪不得腦子裡一直隱隱覺得有某種玄機,讓她一直不甘心被時疫打敗。
夜螢終於明白了,自已爲什麼想到埃博拉時會有所觸動,因爲,非洲的埃博拉其實也有剋制它的法寶。
當時美國的一名醫生就用從得過埃博拉而又康復的病人身上提取抗病毒血清,注射進一名染病的醫生身體時,而那名醫生在一個小時後,身體立即好轉起來。
所以,染過病而康復的人體內,含有能剋制病毒的抗體。這就是關鍵。
夜螢終於把一系列線索聯繫了起來。
“夜姐姐,你小心坐好,要喝水嗎?我去拿水。”
寶器小心翼翼地放下夜螢,還真是個小暖男。
“寶器,現在夜姐姐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只要你配合,就有可能救我的命,救傅大夫的命,救全村人的命,你願意嗎?”
“啊?真的?那太好了。我願意!不論做什麼我都願意!”
寶器萬萬沒有想到,夜螢竟然說出這種話來,只要能救夜姐姐和大家的命,讓他做什麼,他自是無不願意。
“可能會有點疼,你不怕嗎?”
“我不怕,只要能幫助大家。只要能救回你和傅大夫的命,讓我做什麼都行,你們快說吧!”
寶器着急地催促道。
“我需要……”
夜螢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有人一腳踢開了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裡面衝來。
“誰?”
寶瓶抱着二娃,手裡快速拿起了一直藏在後腰上的菜刀。
不管是誰,總而言之肯定不是什麼好人,破門而入,還這麼趕……
寶瓶心想。
可是等她擡起頭來,看到對方時,不由地楞住了。
這個人,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出現在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