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翌和阿寧並肩走了幾步,終覺不妥,且內心也放不下自家的小女人,回頭看去,卻見她一臉神思緲緲,似是對自已的態度並不在意,也不知道小腦袋瓜子又想到哪去了。
端翌心內不由地失笑,曉得自已和她這樣一個腦子飄忽的人置氣並沒有用,反而能活活把自已氣死,於是便停下腳步,等着夜螢趕上來。
因爲端翌停下腳步,所以阿寧也跟着停下腳步,見他遲遲不動彈,阿寧疑惑地問道:
“表哥,怎麼不走了?”
這時,夜螢已經趕了上來,入目這一對佳偶天成,腦子裡暗搓搓地想着血脈的問題,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端翌在等她,自然而然地匯入他們的隊伍裡。
阿寧見狀,哪裡還不知道表哥是在等夜螢,不由地在帷帽面紗的遮掩下暗暗扁了扁嘴。
表哥對她還是很好,和過去一樣。
阿寧過去以爲,那樣就是愛她了。
但是現在對比夜螢,阿寧忽然發覺,表哥對夜螢和對她,似乎大不相同。
這種不相同,不光表現在一舉一動上,還表現在一顰一笑上。
看着前面的表哥和夜螢並肩站在一個小攤子前面,喁喁私語,表哥不時點着頭,似乎對夜螢的話屢屢贊同,阿寧不由地變了臉,她幾步上前,就聽到夜螢樂呵呵地道:
“看,這個象你吧?好,我就要這個了。這個是不是象我呢?我買下來,送給你好不好?”
“唔,好。”
端翌的話一向不多,雖然現在也只有兩個字,但是阿寧能看到表哥亮閃閃的眼神,還有向上淺淺揚起的嘴角,就因爲這兩個簡單的神態,表哥從裡到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就好象,原來一座冰山似的讓人看不透的神武大將軍,忽然變成了紅塵中充滿煙火氣息的普通男人。
然而後者更讓人想要接近他,霸道地和他站在一起,牽着他的手,愉快地走完一生。
阿寧的眼窩酸酸的,有一種十分無力的感覺。
表哥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這樣放鬆地笑過。
雖然也會哄她、逗她,但是那種感覺和在夜螢面前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切,這泥偶捏得那麼醜,哪有一點象表哥了?你還真會醜化表哥。不過,這個泥偶嘛,捏得還挺象你的,圓圓的臉蛋,小小的眼睛,不錯,可以送給表哥,讓他拿回去放在書房的案頭。”
夜螢和端翌正饒有興味地在賣泥偶的攤子前挑選着,夜螢時不時打趣着端翌,端翌甘之如飴。
誰知道,斜刺裡跳出一個阿寧,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段後,還霸氣十足地搶過端翌手中女性形象的泥偶,掏出一把銅錢遞給攤主,道:
“我買下了。”
呃,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端翌和夜螢對視一眼,無語。
默默離去。
阿寧在背後抓着人偶就往前跑去,喊道:
“等等我,你們怎麼跑了?”
就這樣,不管走到哪裡,阿寧總是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主意,把夜螢和端翌的興致打消。
還好,倆人都當她調皮,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反而是阿寧搗亂出了興致,覺得能把表哥逗得憋着勁卻又不敢發作的樣子真是太有趣了,於是老是嘗試着各種破壞二人和諧之舉。
傅太醫在擺着泥偶的攤點前也跟着看了好一會兒,待端翌和夜螢離開後,他又在那踟躕了一陣,然後才鬼鬼祟祟地離開。
寶器在不遠處看到了,不禁笑着對寶瓶道:
“姐,你看傅大夫那樣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傅大夫做賊呢!”
“呃,你亂說什麼呢?傅大夫人還不錯,怎麼可能是做賊的人。去,別亂說。”
寶瓶拍了下弟弟的頭,當然,動作是高舉輕放,她才捨不得打弟弟呢。
經過一次時疫的洗禮,他們這些人生死與共,彼此間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
終究是比過去更加親融了。
就象現在,夜螢和端翌親密地站在一起,寶瓶也不會如臨大敵,非要想法設法拆開他們。
端翌在夜螢染病時,如天神降臨,義無反顧地出現在夜螢身邊,這一舉動,也把寶瓶收服了。
世間難得有個這樣可以生死相依的男子,就算現在端翌和夜螢走在一起,寶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姐,這些泥偶好漂亮,咱們也買兩個回去玩吧?”
寶器緊跟傅大夫其後,想看他賊兮兮地到底買些什麼。
上前才發現,這個攤子的泥偶確實捏得上心,不管是男女泥偶,都花了心思,各種服飾髮型,讓人很容易找到和自已約摸對應的,怪不得不少大人小孩都駐足,相中了一個和自已相似衣着的,樂呵呵地就花幾文銅錢買下,圖個樂子。
“這是小孩子才玩的,你都這麼大的人了,眼看着該說親了,你還玩這個,羞不羞?”
寶瓶長姐如母,看着弟弟一天天大起來,再想到弟弟在時疫橫行時,曾經吐露的心事,她開始操心上了。
“嘿嘿,姐,你別操心了,我日後要象趙大哥那行,從軍行伍,建功立業,然後再回來風風光光地娶親生子。”
寶器人小鬼大,還頗有主意。
“哼,你耗得起,人家白雪還不定耗得起呢!”
寶瓶索性把事情挑破。
她是擔心寶器象趙子獲那般,雖然心儀夜姐姐,但是奈何沒有及早挑明,於是讓吳大牛撿了個大便宜。
“嗯,你說的也是,若不然,咱們先和白雪的家人提親?”寶器撓了撓頭,“可是你想想,咱們倆頭上沒有片瓦,寄身於夜姐姐家中,手無恆產,白雪的家人會樂意把她嫁給我嗎?”
寶器一向看似無憂無慮的小臉上,竟然露出了憂愁的表情。
寶瓶聽了,也是一陣啞然。
這才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寶器練武那麼認真、較勁,急於想應徵入伍,寶器是想用自已的能力,打下一番天地。
“寶器,有志者事竟成。”
寶瓶只能這麼安慰弟弟。
嫁女當超過自已,這個道理是夜姐姐曾經和她說過的,論起門當戶對,雖然白雪家也很窮,但好歹白雪想嫁個小康之家,還是有希望的,這樁事,於是沉甸甸地壓在了寶瓶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