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童子尿、醋、鹽水、酒製成四兩香附,再加二兩蒼朮,五錢雄黃,二兩紫蘇,一兩去心麥冬,一兩木香,二兩炒成黃色的白扁豆,八兩管仲,二兩連翹……研製成細末,用一斤生薑拌入藥內,再用蜂蜜製成丸狀,最後以硃砂爲衣。”
“生甘草一兩,蒼朮一兩,細辛一兩,乳香一兩。研製成細末,加棗肉半斤製成桂圓大小的園餅,放在炭火上取煙燻之。”
“淡竹葉二兩,連翹三兩,銀花三兩,黃芩一兩,葛根一兩,川芎一兩五錢,白芷一兩五錢,桔梗三兩,赤芍三兩……研製成細末,再用蜂蜜製成丸狀。”
“檀香一兩,細辛二兩,蒼朮八兩,白芷二兩,甘鬆二兩,茅香八兩,川芎四兩,藁本四兩,防風二兩,乳香一兩,辰砂一兩,皁角二十四個……研製成細末,用清水製成丸狀,黃丹爲衣。”
……
臨青溪一口氣說出了好幾個治療瘟疫的藥方,因爲她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張有些用處,所以乾脆將自己能記起來的所有有關瘟疫的方子都說了出來。
不管臨青溪說得是真是假,只要有希望能救活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傅穎兒都願意一試。她親自鋪紙研墨,將臨青溪所說的治療瘟疫的藥方全都記了下來,然後拿到竹簾後邊,給白衣少年過目。
說完了該說的,臨青溪擡步就想離開,但是竹簾後的少年卻出聲喊住了她。
“姑娘,請留步!”少年的聲音裡有吃驚、有疑惑還有絲絲急切。
“還有事情嗎?”臨青溪不解地看向了竹簾的方向,影影綽綽之間似乎有人站了起來,然後竹簾一動,簾後之人就走了出來。
臨青溪不禁擡眼看去,一雙溫潤雙目不其然地撞進她的眼睛裡。
此人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身高八尺卻不顯壯碩,站在那裡猶如清風朗月令人倍感舒適。
面如玉,眸如星,劍眉似濃墨,瓊鼻似懸膽,一身白色素衫,唯有腰帶繡上嫩嫩竹葉,再加上雍容閒雅的氣度,不禁讓臨青溪想起一首古詩來。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爲虐兮。”
可這樣一個君如綠竹、英俊瀟灑的翩翩少年嘴角卻似含着一絲邪笑,如此亦正亦邪更添魅惑之感,令臨青溪這樣經歷兩世的人都忍不住淪陷其中。
“姑娘,姑娘!”少年又走近臨青溪兩步,帶着更多的笑意看向她。
從來沒犯過花癡的臨青溪低頭無奈一笑,將心中所有怪異的情緒都一收乾淨,然後再次擡起頭,用很平靜的神情看着少年問道:“公子,還有事情嗎?”
少年的心中訝異而過,嘴角的笑容卻更多了,他用更爲溫和的聲音看着臨青溪說道:“在下名喚景修,是名遊醫,姑娘叫我景修即可,在下只是很好奇,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姑娘。”
“公子不必客氣,既然公子是大夫,就請公子趕快醫治病人,醫理方面的事情,我真得不懂,如果是其他問題,還請公子治好這院子裡的病人之後再問,到時候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時間就是生命,臨青溪耗不起。
除了臨青溪和景修,屋內的衆人都被臨青溪這番毫不客氣的話給震住了,尤其是景修身邊的一僮一僕。
他們還從未見過自家主人對什麼人說話這樣低聲下氣過,在他們看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最不可能的事情是對方言語之間對主人毫不客氣,而主人不但沒生氣,似乎還頗爲欣賞。
“景修答應姑娘定會醫好這院中所有人的病,到時候還請姑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景修微笑說完就轉身又去了竹簾後面。
答應她?這個遊醫景修還真是有些奇怪,她和他好像今天第一次見面吧,沒那麼熟,更沒那麼大的面子。
臨青溪腦子都快亂了,趕緊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出門去照顧草棚裡的白樺他們了。
傅穎兒看了看竹簾的方向,又看了看臨青溪離去的方向,心中疑竇叢生。
這名如謫仙一般的白衣公子是兩天前被父親親自請到東渡城的,他雖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拒人以千里之外,而且他相貌出衆,但凡見到他的人,都會不自然地被他吸引,進而甘願爲他淪陷。
只是這樣清新俊逸、醫術精湛又神秘莫測的謫仙公子爲何對一個普通小姑娘如此親和有禮,這不是更怪異了嗎?
再說自己半路結識的這個小姑娘,看她的穿着打扮,只當她是尋常窮苦百姓家的女兒,誰知她竟然知道那麼多治療瘟疫的藥方。
目前,雖還無法確定是真是假,但聽到這個藥方內容的白衣公子和衆多大夫都如獲至寶,看來定是有用的。
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謫仙公子,一個衣衫破舊的貧家小姑娘,他們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呢?
傅穎兒心中有太多的問題,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探究這些問題的時候,只有先救活這院子裡得了瘟疫的人,她纔可能尋找到答案。
很快,各種各樣的草藥開始往院子裡送,景修和幾位大夫一起按照臨青溪所給的藥方製藥,到了晚上就已經制出了很多藥丸,有的給病人直接吃,有的就在草棚外邊焚燒,院子裡的藥草味飄去很遠,而棕竹就是順着這藥草味找到了臨青溪他們。
或許是因爲多管齊下,很快這些藥丸的效用就開始顯現了,瘟疫病症有所減輕,到了第二天,很多病人身上的疼痛感開始減少,到了第三天,他們已經能開始慢慢進食了,到了第四天,有些病症較輕的病人已經完全好了。
第五天的時候,東渡城的城門再次被打開了,城內城外一片歡呼聲,聽說城裡出現了能治瘟疫的神醫和神藥,以後他們就不用再懼怕瘟疫了。
城門打開的那一刻,一輛馬車逆着人流出了城,直奔東渡城外二十里的符楊鎮。趕馬車的是棕竹,馬車裡坐着臨青溪和已經完全好了的白樺、白楊和棕節。
“姑娘你放心,小少爺我已經安排好了,客棧掌櫃的會好好照顧他的。”棕竹一邊趕着馬車一邊對臨青溪說道,他明白自己急着出城是擔心此刻在符楊鎮的小梨子。
白樺、白楊和棕節也從棕竹的嘴裡知道了臨青溪和辛漠陽落難山梨村的事情,也知道了臨青溪認了小梨子做弟弟。
幾人快馬加鞭趕到符楊鎮的時候,小梨子正被客棧掌櫃的抱到醫館,這幾天一直不見臨青溪回來,小梨子又怕又急,雖然假裝堅強硬撐着,但還是沒撐下來就病倒了。
臨青溪跑到鎮上醫館的時候,大夫正在給小梨子施針,他的額角都是冷汗。
“大夫,我弟弟怎麼樣?小梨子,姐姐回來了!”臨青溪握住小梨子一直在出汗的小手,心中一直責怪自己沒照顧好他。
“令弟五臟六腑俱損,這麼小的孩子又憂思過重,風寒還加劇了他原有的病症,恐怕只有三月壽命,小姑娘,你要做好準備!”施針的大夫無奈地說道。
“準備?什麼準備!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弟弟,無論要多少銀子,還是要用多麼珍貴的藥,我都一定辦得到。”臨青溪發誓絕對不會讓小梨子有事的,絕對不會!
“小姑娘,就是你手裡有靈芝仙草,這孩子也活不長了!”大夫搖頭說道。
“不可能!小梨子,你放心,姐姐會給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會給你用最好的藥,姐姐不會讓你有事!”臨青溪不相信這個大夫的話,認爲他是醫術不精,天下的名醫多得是,一定有人能救活小梨子。
“讓我看看吧!”
突然,景修溫潤的聲音如泉水一樣流過臨青溪的耳邊,她以爲是自己有了幻覺,但下一秒景修就已經拿起小梨子的另一隻手開始診脈。
臨青溪擡頭可以看到景修俯身診脈的鄭重神情,也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草之香,而這香味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很快,景修放開了小梨子的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給小梨子吃了下去。
“你給我弟弟吃了什麼?”小孩子不能亂吃藥,臨青溪對於景修的舉動有些不滿。
“別擔心,這是補身健體的藥丸,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景修沒介意臨青溪的口氣不善,知道她是過於擔心面前的小男孩。
就在這時,小梨子睜開了雙眼,額頭上的冷汗也漸漸下去了,他虛弱地看着臨青溪說道:“姐姐,你回來了!”
“嗯,姐姐回來了,小梨子沒事了!”臨青溪摸了摸小梨子的額頭,發現他已經慢慢恢復了原有正常的身體溫度。
“景修公子,剛纔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弟弟!”臨青溪對着景修真誠地道歉和道謝。
“沒關係!”景修對着臨青溪又是溫和一笑。
身邊有景修這個神醫在,臨青溪就不想繼續呆在醫館,於是她讓棕竹抱起好轉的小梨子,一行人去了客棧。
到了客棧安排小梨子睡下,臨青溪讓棕竹在牀邊守着他,之後又問客棧掌櫃的要了兩間房,一間讓白楊他們三個休息,另一間讓景修和他的僮僕休息。
只是,景修又讓他的僕人在隔壁多要了一個房間,並對臨青溪說道:“姑娘這幾日也沒休息好,先去房間裡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多謝關心,我想景修公子應該有話要問我!”別人這麼大老遠地跟着自己,不可能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臨青溪明白,景修是衝着她來的。
景修也不否認,只是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道:“不急一時,姑娘還是先休息吧!”說完,自己就進屋了,而且還關上了門。
被關在門外的臨青溪抿了一下脣,也轉身去了隔壁房間休息,自從南垂關江碼頭坐上船到現在,她還真的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一覺睡到大天亮,小梨子這個病人都醒了,她還在沉睡之中。睡醒之後,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吃了飯,臨青溪才重新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姑娘,我家公子說,您要是休息好了,就去隔壁房裡找他,兌現之前的承諾。”景修的僕人在臨青溪的房門外頗爲恭敬地說道。
承諾?她和他之間什麼時候有承諾了?努力回想一下,臨青溪這才記起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八個字,現在她回過味來了,敢情自己給自己下了套,還中了人家的計。
“知道了,讓你家公子稍等,我這就過去!”臨青溪又一想,自己和景修這個來歷不明的遊醫沒有過任何交集,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當然,話都說出去了,她自然是要去的。
景修在隔壁房間已經聽到了臨青溪的回答,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讓一旁侍候的小僮驚詫不已,自家主人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的,但不是對所有人都會露出笑容的,這幾天因爲隔壁的小姑娘,他已經笑了太多次。
當臨青溪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了景修一人,他靜靜地坐在桌邊,手裡端着一杯熱茶,旁邊還有一杯正冒着熱氣的茶水,似乎正在等待主人的到來。
臨青溪也不客氣,同樣在桌邊坐下,然後端起了熱茶輕輕地飲了一小口,茶香馥郁,沁人心脾。
“真是好茶!”客棧裡是不會有這種上等茶葉的,茶杯裡的茶葉應該是景修自己帶過來的,但臨青溪卻認不出這是什麼茶,只覺得好喝極了。
“喜歡的話都送你!”景修放下茶杯,看着臨青溪說道。
“不用,不用!茶葉還是景修公子自己留着吧,其實,我更喜歡喝白開水。”君子不奪人所好,雖然自己不是君子,但能讓一個人隨身帶着的茶葉,定是他自己也極喜歡的,所以臨青溪拒絕了。
“我說過,姑娘叫我景修就可以了,公子二字太生分。”景修說道。
生分?她和他壓根就是生分,還沒有熟到要互喚名字,不過看在他救過白樺和小梨子的份上,一個稱呼而已,她叫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景修!你也別叫我姑娘了,我叫臨青溪,你就叫我青溪吧。”臨青溪也將茶杯放了下來。
“青溪,真是好聽的名字!青溪,你是楚國人?”景修眉眼低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然後擡起眼笑着問道。
“對,我是楚國雲州人士,景修,你呢?”“來而不往非禮也”,不能自己一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算是正極人士,四處飄零,腳在哪裡,家就在哪裡。”景修模棱兩可地說道。
楚國、吳國、尤撻國還有很多國家都在正極大陸的版圖上,景修說他自己是正極人士,那意思不是說他可能是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嗎?
“呵呵,你這樣說的話,那我也是正極人士了。”臨青溪笑着說道。
“青溪說得沒錯,芸芸衆生本就是一家人。”景修也笑了。
“景修,你想問什麼就問吧,要是你想要藥方,我腦子裡還知道幾個,我把它們都告訴你,就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臨青溪以爲景修找到她是爲了那些藥方的事情。
“青溪,你誤會了,藥方我不需要,我只是想要認識你,天下能像你這樣無私地交出瘟疫藥方的人,不多!”景修又給臨青溪的杯中添了熱茶。
原來是因爲這樣,臨青溪笑着說道:“其實沒什麼,我又不懂醫,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幾個藥方,而且我的家人也感染了瘟疫,能救他們比什麼都重要。”
“青溪對自己的家人真好!”景修當然知道臨青溪口中所說的“家人”,其實是她的下人,但他沒有揭穿她。
“誰都會對自己的家人好的!”臨青溪傻呵呵一笑。
“青溪,你弟弟的病雖然暫時好了些,但他身體內部受損嚴重,就算是我,現在也只能維持他一年的壽命,一年之後,他必死無疑。”景修忽然說起小梨子的病情,而且臉上的淡淡笑容也沒有了,顯得有些正經和嚴肅。
“怎麼會這樣?你是神醫,你一定會有辦法的!”臨青溪被景修的話嚇到了,景修醫術高超,她在東渡城就已經見識過了。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你舍不捨得!”景修注視着她焦急的眼睛說道。
“你說,我什麼都捨得!”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小梨子。
“在正極大陸的東方之海上有一個海島,名爲魔醫島,島上不僅有各種少見的藥草,而且島上之人皆會醫術,我師父就在這個島上,他的醫術在我之上,世上也只有他和魔醫島上的藥草能夠保住你弟弟的命。”
“我要怎樣才能去魔醫島?”
“魔醫島是不許外人進入的,而且尋常人也找不到它在哪裡,就算你到了島上,也不會有人願意給你弟弟治病的。”
“那要怎麼辦?”
“你彆着急,我既然告訴你魔醫島的存在,就有辦法讓你弟弟到島上,並且讓我師父給你弟弟看病。只是,只能讓我的僕人帶他一個人去,病治好之後,再把他帶回你身邊。”
“那……那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三年,也許十年,總之,人到了我師父手裡,他是一定不會讓他死的。”
話說到這裡,臨青溪的心搖擺不定,景修的話真的可信嗎?到底要不要把小梨子給送走呢?
似是看出臨青溪心中的想法,景修緩緩說道:“青溪,如果你現在不放手,你與你弟弟只有一年相聚的時間,而且這期間,就算有我的藥維持他的生命,他也會慢慢消瘦,直至死亡。”
“難道天下就沒有比你師父更厲害的大夫嗎?”臨青溪還是捨不得。
“沒有!”景修沒有任何誇張地說道。
臨青溪知道一定是有的,只是那樣的大夫不在這個世上,而是在另一個醫療水平更先進的時代,那裡有全世界著名的醫生,還有越來越厲害的藥品和醫療設施。可惜的是,她無法帶小梨子去那裡。
“你讓我再想想!”臨青溪起身離開了,她已經沒心情繼續和景修聊下去,現在,她的心更亂了。
經過一夜的思考,臨青溪最終決定相信景修,讓他的僕人帶小梨子離開,因爲她想不到景修對她撒謊的理由,而小梨子身上更沒有什麼值得他人圖謀的。
“姐姐,小梨子不要離開你!”知道臨青溪要把自己送走,小梨子很傷心。
“小梨子,你和姐姐只是分開很短的時間,等你的病治好了,你就會回到姐姐的身邊。還記得姐姐對你說過的話嗎,等你長大了,姐姐要親自送你回山梨村,讓你給阿奶去磕頭上香。小梨子乖,你要聽話,好好地治病,等你病好了,你就能見到姐姐了。”臨青溪哄着他說道。
“姐姐,是真的嗎?等到小梨子病好了,小梨子就能再見到姐姐了?”短短的幾天已經嚐到了好幾次生離死別的滋味,小梨子也變堅強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只有病好了,纔不會是姐姐的累贅。
“真的,姐姐和你拉鉤,說謊的是小狗!”臨青溪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小梨子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然後和臨青溪的勾在一起,約定等他病好了,兩個人就再見面。
“姑娘,小人一定會負責將這位小公子帶給我家主人的師父,等他好了之後,再帶回來與姑娘相見,只是小人請求姑娘這期間代爲照顧我家公子,小人在這裡謝姑娘大恩了。”景修的僕人突然跪下衝臨青溪磕起了頭。
臨青溪趕緊扶起他說道:“萬萬使不得,是我應該謝你和你家公子的大恩。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和保護好你家公子,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更會好好照顧他的衣食住行。”
“小人多謝姑娘!”那僕人又彎腰對臨青溪施禮道。
臨青溪和景修的僕人說這些的時候,景修並不在當場,但他在隔壁房間已經把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嘴角的那絲邪笑也愈加深了。
小梨子被送去魔醫島的當天,景修身邊的那個小僮也不見了,於是,從這天開始,臨青溪真得擔負起照顧景修衣食住行並且保護他的責任。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臨青溪打算啓程回雲州臨家村,只是她現在身邊跟着景修,不知道他有什麼想法。
“景修,我要回雲州了,你要不要跟我回雲州?你要是不想的話,我讓白樺、白楊跟着你,他們都會些武功,能保護你!”景修說他是遊醫,說不定他根本就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呆太久,而臨青溪也不可能真得當他的貼身奴僕伺候他。
“青溪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天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景修無所謂地說道。
“那好吧,你跟着我回雲州吧,只是我家住在小山村,那裡的日子可能清苦些,到時候你要不喜歡,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會讓人保護你的。”臨青溪既然答應了要照顧景修,那她就不會食言。
“好!”對於要跟着臨青溪去哪裡,景修並不在意,自從見到臨青溪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的腳應該踏向何方。
白樺和白楊他們身上的銀兩都花得差不多了,好在景修“贊助”了些銀子,在鎮上買了兩匹馬,棕竹和棕節騎馬,白樺和白楊駕駛馬車,臨青溪和景修坐在馬車裡。
幾人沒有從東渡城過,而是從符楊鎮改道去了邴州府,之後從邴州府到塬州府,最後再從塬州府一路向東往雲州而去。
一個多月後,經過晝夜兼程,他們終於到雲州府的地界兒了。
“回家了!”看到雲州府的界碑,臨青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溪兒,莫讓冷風侵體,會生病的!”景修將臨青溪掀開的車簾放了下來,這段時間他和臨青溪之間的關係已經越來越親近,對她的稱呼也慢慢改成了較爲親密的“溪兒”。
“沒事的,不是有你這個神醫在身邊嘛,就是生病也很快會好的!”臨青溪俏皮一笑說道。
臨青溪原想和景修拉開一些距離,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像景修這樣一個出色的少年竟然願意靠近她,這本來就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在和景修相處的過程中發現,他是一個十分陽光親和又透着良好教養的正人君子,而且他還有一個醫者的仁愛之心,對她更是百般呵護,又不讓她覺得討厭,反而有些越來越依賴他。
“藥苦!”景修發現臨青溪喜歡冬天又害怕冬天,像外邊這樣的嚴冬時節,她偏喜歡往曠野中看去,要不是有他的禦寒藥丸,她早就生病了。
只是那藥丸有些苦,她就耍賴不吃,還是白楊買了蜜餞給她,她才苦着臉吃了下去。
景修的藥丸,臨青溪吃了一次就吃怕了,太苦了,比黃連都苦,她絕對不想再吃第二次。
“白樺、白楊,還有多久到雲州府城?”回家的心很急切,也不知道家裡人都怎麼樣了,這些日子她光顧着趕路,連信也沒有往家裡寄。
“姑娘,還有一天的路程,不過這天不好,怕是要有場大雪,到了前面鎮上,咱們要不要買些乾糧帶上?”白樺小心地駕駛着馬車,路上都結了冰,他不敢讓馬兒跑太快。
“好,買些吧!”臨青溪說道。
這些天要不是有景修給別人看病掙錢,他們不但買不起御冬的厚衣服,就是吃飯都成問題。
臨青溪想着,原本是自己要來照顧景修的,沒想到是景修在幫助和照顧他們幾個,心中對景修的愧意就更多了,對他也就自然地親近起來。
夜裡雖然開始下雪,但是臨青溪他們也沒忘記趕路,正好白雪在夜裡具有照明的作用,官道上又安全許多,所以他們在雪中夜行,次日清早就到了雲州府城。
“幸好到了府城,不然就要被大雪困在城外了。”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臨青溪讓衆人在府城稍作休息,然後再回福安縣。
“姑娘,您和公子先休息,我先去街上給姑娘買點吃的。”有一次,臨青飛從雲州府城給臨青溪帶回了一種點心,白樺發現臨青溪很愛吃,他打算去街上找找。
“外邊正下大雪,估計鋪子都沒開吧,還是別去了,就在客棧裡吃點東西就成。”臨青溪看到外邊的雪越下越大,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福安縣呢。
“沒關係,姑娘,我去看看!”白樺笑着說道。
“白樺哥,我陪你一起!”棕竹也想跟着白樺出去。
“好吧,你們小心點。白樺,你再去布莊看看有沒有賣木棉絮的,買一些回來。景修,你可能還要借給我一點兒銀子。”臨青溪身無分文,只能先厚着臉皮問景修要。
“溪兒以後要管我吃住,這銀子原本就是爲你掙得。”景修掙得診金原都要給臨青溪,可臨青溪不要,只說問他借,而且借完她還寫字據,景修沒說什麼,只由着她。
白樺和棕竹出去逛街之後,臨青溪和景修就留在一個房間裡喝茶聊天。
空閒的時候,景修總會講一些在各地看到的奇聞異事給臨青溪聽,而臨青溪去過的地方不多,從景修的講述裡,她知道了更多更好玩的地方。
就在兩個人聊到興起的時候,房門突然猛地被推開了,然後帶着一身冬日寒氣的衛玄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看到臨青溪之後,一把將她擁在懷裡。
景修握着茶杯的手只是緊了緊,接着就將茶杯放下,然後站了起來。
臨青溪被突然出現的衛玄嚇了一跳,更被他的動作給驚住了,此時的衛玄雖然穿着厚實的狐裘,但是臨青溪能夠感覺出他在雪中走了很長時間,身上都是寒氣。
“溪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抱着懷中溫熱的小人兒,衛玄的心終於找回了原處。
“死?衛玄哥,我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呢?”臨青溪想從衛玄的懷裡掙脫出來,但是衛玄抱得太緊了。
景修看出了臨青溪的不適,他用一種很自然又很平靜的語調說道:“你把溪兒弄疼了,快放開她吧,你身上的寒氣會讓她生病的。”
只有對臨青溪的關心,並沒有對他的責備,但是衛玄就是能從眼前之人平和的話語中聽出對方的霸道和不悅。
“溪兒,你沒事吧?”最終,衛玄還是放開了臨青溪,然後低頭問道。
“衛玄哥,我沒事。對了,你怎麼會認爲我死了呢?又怎麼出現在這裡?”衛玄不是應該在京城嗎?怎麼這個時間在雲州?
衛玄告訴臨青溪,自從她離家之後,一直過了很久也沒有她的消息,所有人都很擔心。後來,茉莉和薔薇帶着四個尤撻國的奴隸回來了,還說臨青溪很快就會回來。
可是衆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臨青溪,葉氏和穆氏害怕臨青溪有了危險,讓茉莉她們說出臨青溪到底在哪裡,一開始茉莉幾人咬牙不肯說,是葉氏說要跪在幾人面前求她們,幾個人這才告訴衆人實話,說臨青溪去吳國玩了。
於是,衛玄和臨青飛就一起去了煙城找他們,後來又坐船去了南垂打聽,這才知道有幾個和臨青溪、白樺很像的人上了一艘寒霄公子的私船,只是船行駛到乞靈峽的時候不知遭遇了什麼事情,船上的人都被殺死了,那艘船也沉江了。
老臨家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悲痛欲絕,以爲臨青溪死在了乞靈峽,爲此,葉氏已經一病不起,穆氏也憔悴不堪。
衛玄不相信臨青溪會死,臨青飛也不相信,所以這些天他們一直在吳楚兩國打聽臨青溪的消息,直到衛玄聽說東渡城因爲一個小姑娘的藥方而治好了瘟疫,他直覺認爲這個小姑娘就是臨青溪。
因此,他馬不停蹄地趕往東渡城,之後又一路追蹤幾人的身影,只是每次都錯過一步,好不容易累死幾匹馬到了雲州,看到了街上買點心的白樺和棕竹,他纔算徹底找到了臨青溪。
聽到衛玄說葉氏和穆氏因爲她都病了,她根本一刻也坐不住了:“衛玄哥,我要馬上回家!”
“好,我帶你走!”衛玄拉起臨青溪就打算離開,但是景修卻拉住了臨青溪的另一隻手。
“我是大夫,我和你一起回家!”景修說完,放開臨青溪的手,然後拿起旁邊的厚披風溫柔地給她披上,“外邊正在下雪,就是急着回家,也要穿上外衣。”
“景修,你快跟我走,你是神醫,我阿奶和娘不會有事的!”對呀,景修是大夫,而且是個了不起的大夫,臨青溪的心總算稍安了一點兒。
“放心,有我就不會有事!”景修給了臨青溪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也披上了厚披風。
臨青溪讓白楊幾個人趕着馬車回臨家村,她則與衛玄共乘一騎回去,景修自己騎了一匹馬。
兩匹馬飛速疾馳,大雪紛飛中沒有一刻停歇,終究在傍晚到達了臨家村。
推開老臨家大門的那一刻,臨青溪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只是眼淚忍不住地就流了下來,九死一生重新回到這個和她羈絆最深的地方,她只想大聲地呼喊家人的名字。
“阿爺,阿奶,我回來了!爹、娘,我回來了!哥哥、嫂嫂、念雨、念水,我回來了!”是啊,她終於回家了,回到親人的身邊。
“妹妹?妹妹!阿奶,娘,妹妹回來了,妹妹回來了!”對臨青溪聲音最敏感的依然是臨青木,他大喊着從屋裡跑出來,然後衝到臨青溪的面前,緊緊地抱着她不撒手。
緊接着,老臨家的幾個屋子裡都跑出來了人。
臨遠山老淚縱橫,在知道臨青溪出事之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麼就放了那孩子出去,如果他不放她離開,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事了?
“溪丫頭,真的是你?”葉氏是被秦氏和吳氏扶着走出來的,聽到臨青木的叫喊聲,她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秦氏和吳氏的眼睛裡也都是淚水,
“小姑姑!”臨念雨和臨念水長高了不少,雖然快有一年沒見過臨青溪了,但是臨青溪的樣子他們印象深刻。
穆氏是從老臨家的廚房走出來的,她一直都不相信臨青溪會出事,母女連心,她心裡認定臨青溪還好好活着,所以就算再擔憂害怕,她也強撐着。
“六郎,快帶你妹妹進屋,娘給你們做飯!”就像平常臨青溪回家時一樣,穆氏說了一句話,轉身就打算再回廚房做飯,只是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個不停。
臨青溪突然掙開臨青木的懷抱,然後飛跑到穆氏的身後,緊緊地摟緊了她的腰,將臉貼在她的後背上。
“娘,我回來了,你的溪丫頭回來了!我沒事,我活的好好的!”臨青溪的眼淚沾溼了穆氏的衣衫。
“娘知道!”穆氏轉過身,然後將臨青溪摟緊在懷裡。
“溪丫頭,你過來!”臨忠國沉着臉對穆氏懷裡的臨青溪大聲說道。
所有人都聽出了臨忠國此時話中的怒意,穆氏嫁給臨忠國這麼久,見他生氣過,也見他狠揍過臨青海幾個兒子,但是對唯一的女兒,他可從來沒有說話這麼嚴厲過。
“孩子他爹,你這是幹什麼!”穆氏將臨青溪摟得更緊了。
“過來!”臨忠國的臉色更陰沉了,語氣也更爲嚴厲。
臨青溪輕輕推開了穆氏,然後靜靜地走到臨忠國的面前,她知道自己這次任性的外出惹惱了老實寬厚的父親。
還沒等臨青溪走到自己的身邊,臨忠國猛地拽過她的胳膊,然後伸出佈滿老繭的大手朝着她的屁股就是“啪啪”幾掌,打得臨青溪鑽心地疼,可她愣是咬牙沒吭一聲。
“孩子他爹,你幹什麼!”
“忠國,你還不快點給我放手!”
穆氏和葉氏皆是驚呼一聲,趕緊上前要去阻止臨忠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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