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冷名揚見面之後的第二天,臨青溪就換上一身稍顯破爛的衣服,並讓竹香給她簡單易了容,變成乞丐模樣,夜猴和雪鷹同她一樣,也化妝成乞丐,三個人開始在邴州的田間地頭開始巡查。
邴州下屬有十個縣,大小鄉鎮一百多個,臨青溪首先巡查的是邴州最窮的一個縣——黃來縣,據說最饑荒的時候,這個縣裡的百姓以吃樹皮、草根爲生。
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枯黃的野草正在隨着初春的寒風肆意舞蹈,隨着太陽越升越高,復甦的大地正在漸漸露出綠色的新裝。
只是,肥沃的良田不見了,猶如石頭一樣堅硬的地面根本無法深耕,而且田野裡沒有一個農人,入目的都是蕭瑟的野草和寂寥的樹木。
“公子,屬下去附近查了一下,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成了廢墟,一個人影也沒有。”剛剛消失在田間的夜猴又以更快的速度出現了。
“這裡的百姓是舉家搬走了,還是都死了?”臨青溪眼神灰暗,三年大旱都已經過去十年了,爲什麼這裡依舊荒無人煙?
剛纔,她拿着隨身攜帶的匕首深挖了一下這裡的土地,發現在堅硬的土地下面土壤還是很鬆軟的,如果用鐵犁深耕,再除草、施肥和合理灌溉,那麼今秋有個好收成,應該不成問題。
“大半死了,剩下的小部分都逃離這裡去了外地。”夜猴很辛苦地才找到一個有人的小村子,然後詢問了這附近的一些情況。
“春耕在即,時間耽誤不得,你們隨我去黃來縣的縣衙看看。”楚國律法言明對於無主的良田將收歸國有,也不知道這大片土地現在的主人是百姓還是國家。
只是,幾人走到不到五里路,就在一個荒棄的破廟裡,發現很多同他們一樣的乞丐,攜老扶幼地被幾個衙役趕出了破廟。
“老丈,發生何事?爲什麼那些衙役要把你們趕出去?”臨青溪走近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乞丐面前扶着他問道。
“沒……沒什麼,你是外鄉人吧,快走吧,快走吧!”老者驚懼地看了一眼破廟裡正在大聲吆喝的衙役,把臨青溪往外推了推。
臨青溪正覺詫異,一個衙役瞥了她一眼,有些謹慎地走到幾人面前,惡狠狠地問道:“你是這破廟裡的人嗎?剛纔我怎麼沒看到你!”
就在臨青溪要回答的時候,老者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有些緊張地對面前的衙役說道:“這位官爺,這是我的小侄子,剛纔他去附近幫我找吃的了,這纔回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老者拉着臨青溪就走,這時衙役卻抽出腰間的大刀攔住幾人的去路,沉着臉問所有的人:“他真是這老頭的侄子?”
“是的,官爺,他叫小狗子,是慶伯的小侄子,慶伯其他家人都死了,就剩下這一個親人了,還請官爺行行好,小民們這就離開。”一個頭發凌亂、滿臉憔悴的瘦弱中年男人大聲說道。
這時候,他周圍的人也都紛紛點頭,就怕這衙役把臨青溪幾人給抓住。
“那這兩個人呢?”衙役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夜猴和雪鷹,他總覺得這兩個人看他的眼神冷冷的,讓他後背一陣寒意。
“官爺,這是小狗子的兩個朋友,是我們隔壁村僅剩的兩個後生,一個叫連生,一個叫連娃,他們村的人都死了。”這次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她懷裡還抱着一個吃奶的孩子。
衙役見衆人都認識這三個人,那麼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也就不耐煩起來,催促他們趕緊走。
“大伯,咱們這是去哪兒?”很明顯,衆人是想保護自己和夜猴、雪鷹,在還沒有弄明白事情之前,臨青溪就暫作一回慶伯的小侄子“小狗子”。
“十里外有座山叫黃孤山,山裡有個大山洞,咱們是要到那裡去。孩子,先別多問,跟着走就是。”慶伯拍了拍臨青溪的手。
雖然眼前的少年一身乞丐裝,臉色也顯得枯黃,但是她的手骨肉分明,可見不是這黃來縣的百姓,黃來縣的百姓手上只有骨和皮,是沒有肉的。
臨青溪看了一眼衆人身後吆五喝六的囂張衙役,似乎明白了慶伯眼中的意思,就不再多問,也不再說話,同時暗示雪鷹和夜猴也不要輕舉妄動。
一個半時辰後,臨青溪三人和慶伯他們一起被趕進了黃孤山,而在唯一的山路通口處竟然還有衙役設了攔障,只准進,不準出。
順着山路,臨青溪跟着慶伯來到了他剛纔所說的山洞外,眼睛裡早已被震驚和憤怒填滿,黃來縣的縣令竟然把縣內所有的饑民都趕到了黃孤山統一看管,而且根本不管這些饑民的死活。
慶伯所說的黃孤山的山洞其實是一個天然形成的較大的山底隧道,也是山內通往山外的唯一道路,所有的饑民都在山洞和山谷裡呆着。
在臨青溪看來,黃孤山就像一個大布口袋,而黃來縣的衙役就是這口袋上的繩子,只要他們一“紮緊”,百姓們除非翻山越嶺,否則是出不去的。
臨青溪跟着慶伯慢慢地穿過擁擠的饑民,他們用那種沒有一點兒神采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從他們身邊走過的臨青溪衆人,瑟縮着身軀,抱緊雙膝,依靠在別人身上或者冷冰冰的石頭上。
慶伯帶着臨青溪幾人走進了山洞內,接着他們又走進了深谷的陽光下,然後像一隻無所依靠的小鳥,棲息在谷中陰暗的一個角落裡。
“慶伯,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臨青溪覺得慶伯是故意帶着她走這麼遠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兩人的談話被衙役們聽到。
“你們肯定不是黃來縣人吧!快離開這裡吧,這兩天黃來縣的縣令曹世仁正在找外鄉人,要是他知道你們不是黃來縣的百姓,一定會殺了你們的,你們快從這一邊爬過高山,到了那邊就安全了。”慶伯好心地給臨青溪指路。
“慶伯,爲什麼我們不是你們黃來縣的百姓就要被殺呢?就算是縣令也不能說殺什麼人就殺什麼人,我又沒做過壞事!”臨青溪故意顯得無知地說道。
“這位小哥,曹世仁是黃來縣的土皇帝,他說想殺誰就殺誰。你別怪我們把你帶到這裡來,我們也是爲了救你們,要是剛纔讓那幾個衙役知道你們是外鄉人,他們就會立即殺了你們的。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百姓成了他們刀下冤魂。”剛纔幫助臨青溪的中年男人憤憤不平又帶着懼意地說道。
原來這些人竟然是冒險救下自己三人,可是這黃來縣的縣令曹世仁還真是無法無天,竟然如此濫殺無辜。
“大叔,那縣令爲什麼把你們都困在這黃孤山裡呢?”這纔是臨青溪心中最大的疑問。
這時候,聽到這句話的衆人臉上都露出悲憤悽惶之色,有一個婦人狠聲說道:“那個禽獸還不是爲了霸佔百姓的土地。”
原來,曹世仁是邴州曹恆、曹堉的遠方堂兄,他這個七品芝麻官,還是花錢買來的。自從曹世仁做了黃來縣的縣令,整日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更是常事。
三年大旱時期,邴州幾乎成了一座死城,很多百姓攜妻帶子地逃難,而等到他們迴轉家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全都被曹世仁給霸佔了。
沒有了田與房,百姓如何安定下來,當初逃難的時候,有的人家地契沒有了,等到再去補辦的時候,雖然有村長、族長作證,但是曹世仁不認,非說那些地早就收歸國有。
而那些有地契的人家,最後也會被曹世仁弄得一無所有,只得拿地契來保命。
面對這些無家可歸的百姓,曹世仁還不放過他們,爲了防止有人進京告狀,他就把自己強行佔有土地的那些土地的原主人趕到這黃孤山來,有的是一兩戶人家,有的甚至是一個村,誰敢反抗或者與他作對,最後就會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曹世仁在黃來縣根本就不是縣令,他就是一個連地痞無賴也不如的惡霸和殺人魔鬼。
而且像他這樣一個地方官將百姓賴以生存的土地強行佔有,但在邴州有城主和知府兩個大的“保護神”保護着他,他就變得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夜猴,你去查一查這個曹世仁將霸佔百姓的田產和房屋都用來幹什麼了。還有,關於這個人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知道。”臨青溪怒不可遏。
像曹世仁這樣拿人命開玩笑,只知道滿足個人私慾的敗類,她絕對不能容忍。
夜猴悄悄從一側離開黃孤山之後,臨青溪又問慶伯他們百姓們在這裡以什麼爲生。
慶伯知道的不是很詳細,但是有人告訴了臨青溪,他說,曹世仁把百姓趕到這裡之後不聞不問,任他們自生自滅,如今黃孤山中的野物早就絕跡了,野草樹皮也都吃過,現在大家就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山上的果樹結點野果子吃。
還說,要不是山裡有一個常年流淌着的瀑布,百姓們不是被餓死,就是被渴死了。也有人不願被困死在這山裡的,就想從這裡逃出去,結果不是被爲虎作倀的衙役給殺了,就是從山上摔了下來,再也沒機會走出去了。
半夜的時候,夜猴回來了,根本無法入眠的臨青溪帶着夜猴和雪鷹走到了山谷中一個較爲隱蔽的角落。
夜晚的山風吹得人牙齒打顫,看着那些窩在背風處的百姓,臨青溪恨不得立刻殺了外邊的衙役帶着百姓逃出去。
“公子,我全都打聽清楚了。這個曹世仁仗着曹恆、曹堉兩兄弟的勢力,在黃來縣爲非作歹多年。黃來縣百姓的土地都以各種名義變成了曹世仁的私有財產,就連他的十五個小妾,人人都有千畝以上的田產,不過地契都在曹世仁那個混蛋手裡。”夜猴牙齒也恨得咯咯響。
“除了這些呢?”臨青溪又問道。
“屬下查到他府裡有個地窖,裡面埋着他這麼多年搜刮來的金銀財寶,就是那些地契都在那個地窖裡,這個地方只有曹世仁一個人知道,是他自己挖的。不過,老天爺長眼,讓我知道了地窖在哪裡。”夜猴想起自己去縣衙探消息的時候,正巧碰到曹世仁鬼鬼祟祟地往地窖裡放銀子,被他逮個正着。
“夜猴,雪鷹,你們明天再辛苦一趟,去縣衙找找看有沒有曹世仁其他貪贓枉法的證據,一定要找到讓他無法翻身的鐵證,這困在谷中的千名百姓就是人證,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曹世仁絕對跑不掉。另外,通知竹香把我的官印和天龍寶劍拿過來,我拿曹世仁這個畜生祭劍。”臨青溪眼中殺意閃過。
“是,屬下這就去!”事不宜遲,兩個人趕緊出發了。
等到夜猴和雪鷹離開之後,臨青溪又回到慶伯他們身邊。第二天清晨,有人開始在谷裡找一些能吃的東西,破罐子裡煮水便是這些人的早餐。
“慶伯,我聽說邴州來了個一品女官,雖然主要掌管農事,但也是御賜欽差,手裡有天龍寶劍,皇親國戚都可以殺的,你說,咱們去這位女官那裡告狀可好?”臨青溪低聲試探周圍的百姓。
他們都被困在這山中,根本對外邊的事情一無所知,更不知有什麼欽差女官。
“這位小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已經有人動心了。
“我是從外縣一路要飯來的,聽說那位女官大人已經到了邴州,她可是當朝陸宰輔的徒弟。陸宰輔你們知道嗎?”爲了讓這羣百姓相信自己,臨青溪只好借用陸志明這個更大的名頭。
圍在臨青溪身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大家都迷茫地搖搖頭,他們沒聽說過陸宰輔。
“陸宰輔就是那個辦案如神、鐵面無私、不畏權貴的縣令,他在雲州的太縣、餘縣和福安縣都當過縣令,凡事他治理過的縣,路不拾遺,百姓安居樂業,家家富足。”臨青溪開始一個勁地誇讚陸志明的政績。
“我知道這個人,我聽我爹說,雲州原來也是個窮地方,可自從陸縣令到了那裡,收了一個了不得的農女當徒弟,雲州就越來越富,家家都能吃上肉!”說這話的男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一聽到這個“肉”子,幾乎所有人都吞嚥着喉嚨,別說肉,他們好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家家都能吃上肉”這個說法雖然有些過於誇大,但比起邴州來,雲州的老百姓的確是過得比較好,福安縣的百姓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就是這個女徒弟來邴州了,據說,她很會種田,只要依照她說的方法耕地、播種,到了秋天就能收穫很多的糧食。”臨青溪下一步就是開始“鼓吹”自己了。
“就算來個會種田的女官又如何,咱們都沒有地了,現在活得連乞丐都不如。眼瞅着要春耕了,曹世仁哪會種什麼地,都糟蹋了!”有人唉聲嘆氣地說道。
臨青溪招招手,讓幾人湊近一些,然後低聲說道:“各位,實不相瞞,我就是女官身邊的小侍衛,專門出來替她打探消息的,她已經查明瞭曹世仁貪贓枉法、謀害無辜百姓的事情,現在只要你們站出來指正曹世仁侵佔了你們的土地,我家大人就能把他繩之於法。你們別看曹世仁是曹恆、曹堉的遠房親戚,我家大人還是宰輔的徒弟、王爺的師妹呢,這次一定能把曹世仁除掉。”
臨青溪這一番話可驚到不少人,大家看她的眼神都變了,這可是京中來的大官身邊的人,雖然是個女官,可也是一品女官,而且“後臺”這麼硬,這給他們絕望的心裡充入了希望。
“小兄弟,你家大人要是真得能除掉曹世仁,我願意作證,我家的地契、田產我一直都藏着呢,還求你家大人給我做主。”有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婦人踉蹌地走到臨青溪的面前跪下哭求道。
“這位大嫂莫哭,別驚動了衙役,等我兩位有武功的兄弟回來,就能知道我家大人到沒到黃來縣,只要我家大人到了,那就是曹世仁的末日到了,到時候咱們把洞口的衙役也給綁了,一塊法辦!”臨青溪慌忙扶起了婦人,讓她不要哭。
“這小兄弟說的是,大家都別出聲,橫豎都要一死,我就是死這次也想拉着曹世仁一起下地獄。”有人怒聲低罵道。
有了臨青溪的這番鼓動,再剋制的人也開始有些不安,他們急切地希望臨青溪那兩個會武功的兄弟能趕快回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夜猴、雪鷹和竹香一起出現在山谷裡。衆人看到一身女裝的竹香,想當然地就把她認作一品女官,而臨青溪將錯就錯,示意竹香不要揭穿。
“小民見過女官大人,還請大人爲小民做主!”現在在衆人眼中,竹香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地位超過他們很多並且能給他們帶來活着希望的唯一指望。
“咳咳,嗯……你們都起來吧,我一定會幫你們的!”竹香有些不習慣被人跪着,而且一臉爲難地看向了臨青溪。
“我家大人很隨和,你們不要怕,也不要亂,免得驚動了洞口的衙役。”臨青溪衝竹香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先安撫這些百姓,而她走到僻靜之處聽夜猴和雪鷹回話。
夜猴直接掏出一沓地契和幾個賬本給臨青溪,說這些都是曹世仁霸佔百姓良田的鐵證,而雪鷹抓了幾個曹世仁的心腹,這些人都是軟骨頭,嚇唬他們一下就全招了。
人證、物證、原告、被告都有了,現在就差帶着這些人去縣衙了。
“黃來縣縣衙離這裡遠嗎?現在曹世仁在幹什麼?你們沒有打草驚蛇吧?”心腹被抓,曹世仁不會沒感覺的。
“不遠,只有三裡地,一刻鐘就能到。公子,您就放心吧,現在他就是甕中之鱉,蝶兒也來了,她正在監視曹世仁,現在那傢伙正在自己的十六姨娘那裡睡大覺呢。”夜猴挑挑左眉笑着說道。
“雪鷹,你去把洞口的那些衙役都給我綁了,夜猴,如果路上有人阻攔百姓去縣衙告狀,你就都給我抓起來。”臨青溪現在一刻都不想在這山谷裡多呆,她想盡快把黃來縣上空的烏雲都吹散。
之後,臨青溪又單獨交代了竹香幾句,讓她繼續扮演一品女官,而且待會兒穿上女官的官服,一是給跟隨的百姓以力量和勇氣,二是震懾那些妄想通風報信的人。
山洞和山谷裡的黃來縣百姓沒想到,那些在他們眼中猶如索命閻羅一樣凶神惡煞的衙役,在雪鷹的手中就是隻無力反抗的小鳥,似乎他手指輕輕一動,這些衙役就立即掉了腦袋。
洞口外的攔障被雪鷹一腳就跺爛了,百姓們歡呼而出,他們已經看到了穿着威嚴官服的女官,女官身後的侍衛手裡有着黃布包着的官印,還有一把包在黃綢裡的長劍,那應該就是在衆人之間急速傳播的連皇親國戚都能殺的天龍寶劍。
從黃孤山到黃來縣的縣衙大堂距離不算遠,但這一步對於黃來縣的百姓來說太難了,沿途經過有人村莊的時候,大家看到這麼浩浩蕩蕩的一羣饑民像瘋了的野獸一樣朝着縣衙涌去,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他們。
還沉浸在溫柔鄉中的曹世仁是被家僕推醒的,也不知道今日的縣令大人爲何睡得這般死沉。
“滾!”曹世仁從未被人這樣擾了美夢,醒來就給家僕一個大耳光。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個皇上親封的一品女官帶着一大羣百姓來了。”家僕急得團團轉,被打了也不覺得疼。
“來就來唄!一個黃毛丫頭,還真以爲自己有多大權利。她就算再是個一品女官,那也是管農事的,教百姓種種地、除除草就是她的事兒,正好我那一萬畝良田要找人耕種呢,讓她忙去吧!”這麼多年的作威作福已經讓曹世仁忘了他只是一個七品小官,過度膨脹的自負和不可一世讓他已經認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可……可是大人,那丫頭手裡有皇上的天龍寶劍,聽說除了皇上、皇后、太后不能殺,誰都能殺!”作爲曹世仁的家僕,尤其是忠心耿耿的家僕,這些事情是一定要跟自己的主子說的。
家僕的這些話才讓曹世仁重視起來,沒錯,他前段時間去邴州府城的時候,也是從兩位堂弟口裡聽了兩句有關這天龍寶劍的事情,想着就算是個女官,可也是個一品的,那他就給她一點兒面子,去看看吧。
只是,曹世仁慢悠悠地穿好官服往大堂走的時候,卻看到大堂之上已經坐着一位身着華美官服的女子,那看向他的一雙冷眉和嘴角不屑的笑意,讓他後背陣陣涼風。
再看自己堂內的衙役,竟然全部都被綁着跪在地下,而且有口難言,似是被點了穴位,很多人臉上也都是傷痕,看來被打得不輕。
“下官曹世仁見過女官大人,不知女官大人初來乍到爲何傷我衙役?”竹香還沒有說什麼,曹世仁倒是先擺起了官架子。
“師爺,念!”竹香理都不理曹世仁,只看着一旁的雪鷹高聲說道。
這時候,身軀高昂的雪鷹站在縣衙大堂之中,他身上原本散發出來的氣勢就有些嚇人,威風凌凌地一站倒是嚇得曹世仁後退了一步,誰家的師爺不是文縐縐的,怎麼偏這女官的師爺像個武夫。
“黃來縣縣令曹世仁爲官期間貪贓枉法、濫殺無辜、強佔百姓田產、淫人妻女……無惡不作,人證、物證俱在,今經查實所犯之罪罪大惡極,當堂斬立決。所有參與曹世仁作惡之衙役、富戶、女眷、家奴,皆按照楚國律法一一定罪。”雪鷹鏗鏘有力地的聲音傳遍大堂內外,所有的百姓都拍手叫好。
而且,隨着雪鷹每念一條曹世仁的罪,夜猴和蝶兒就把相應的人證、物證帶到大堂之上,最後物證擺了一院子,而人證都跪到大門外了。
“大人,冤枉呀,冤枉呀!”當曹世仁看到幾個百姓擡着一箱箱還散發着泥土味的箱子時,他就驚地癱坐在地上,預感到大禍臨頭。
“曹世仁,你要是冤枉,那黃來縣的百姓豈不是更冤,那些被你逼死、害死的人豈不是冤枉的要從地府裡出來找你索命。像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日日被油鍋奸詐,夜夜被千刀萬剮。”臨青溪義憤填膺地說道。
“小兄弟說得好!”聽到臨青溪這些話的百姓都大聲叫好,甚至很多人想到曹世仁終於要下地獄了,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各位父老鄉親,我家大人還說了,這黃來縣肯定有很多人是被曹世仁這個無惡不作的貪官逼着纔去同流合污的,只要那些人主動自首,願意將功補過,我家大人願意放他們一條生路,否則天龍寶劍一出鞘,想再說話的機會可就沒有了。”臨青溪大聲地喊道。
“怎……怎樣纔算將功補過?”人證中有一個腦滿腸肥的男人害怕地問道。
“你家裡是做什麼的?你又跟着曹世仁做過哪些壞事?”臨青溪笑嘻嘻地看着他問道。
雖然害怕,可這個男人還是有些猶豫,於是竹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殺意盡顯,嚇得他趕緊說道:“啓稟大人,小人叫錢財,家裡是賣糧的。黃大人,不,不,黃世仁強佔的百姓糧食有一些在我家賣,而且我家的糧食是可以賒賬的,但是利息高,如果下個月買糧的人還不上,就要拿自家的地來抵賬。要是沒有地,誰家有漂亮女兒,他就讓人家用女兒來抵債,大人,就是我家女兒也是被他搶佔的。”這個富戶的女兒現在是曹世仁的九姨娘。
百姓們都暗罵一聲:活該!像這樣妄圖攀龍附鳳、爲富不仁的人,就應該和曹世仁一起下地獄。
“你是曹世仁的幫兇,雖沒有直接殺人,但也間接害死了不少人,按照楚國律法來說,你是要和黃世仁一起處死的。”臨青溪手裡翻着一本楚國律令,這段日子她一有時間就研究這本書。
“處死他,處死他,處死他……”羣情激憤,大家恨不得現在手裡能有塊石頭,然後狠狠地朝曹世仁和那些幫兇身上砸去。
“安靜!”竹香很大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並示意臨青溪繼續說。
“大人,小人不想死,不想死,還請大人饒小人一命,您讓小人做什麼,小人都願意去做。”那人猛磕起頭來。
“要想活命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先將這些年你和曹世仁在一起犯過的罪詳細地寫下來,然後簽字畫押,然後把你自己所有的家產交出來,之後在監牢裡呆二十年。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寫、不交,但是你的家人將因爲你的罪行,男的賣身爲奴,女的賣身爲妓,而你則會和曹世仁一樣的下場,那就是當堂處死。我們大人是很寬容的,主動坦白自首和被動交代的結果是不一樣的,她這是再給你們所有人一個機會,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們抓不抓得住。”臨青溪拋出了誘餌。
一夜之間,夜猴只掌握了曹世仁犯罪的證據,但是他那些幫兇、衙役的犯罪證據則沒有,臨青溪這一招就是讓他們自己主動坦白,能活着總比當堂處死要好。
於是,很多人都要主動坦白自己這些年跟在曹世仁身邊犯的罪,只希望一品女官能夠寬大處理。
曹世仁也以爲自己能和他們一樣有活下來的機會,而只要能活下來,哪怕只有一天的緩衝時間,他就可以找人通知曹恆、曹堉兩兄弟來救他。
可惜,臨青溪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當堂中有一小半的人寫的“坦白文書”她看過之後,就再也忍不住了,上面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曹世仁這些年欠下的累累血債。
殺,現在就殺,否則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於是,雪鷹強行按着曹世仁的手簽字畫押,臨青溪取出天龍寶劍,這個惡貫滿盈的大貪官就成了死在天龍寶劍之下的第一個七品縣令。
“曹世仁死了!曹世仁死了!”黃來縣的百姓奔走相告,壓迫剝削了他們這麼多年的惡人終於死了!
處決了曹世仁之後的第一件事情,臨青溪就是讓竹香下令開倉放糧,在曹世仁的後衙倉庫裡可是存放着不少的糧食,甚至有些都發黴了。
同一時間,一品農事女官寶劍出鞘斬貪官的事情也在邴州傳揚開來,很多人都沒有想到,農家出身的小女官竟然還有這等魄力、手段和膽氣,不愧是楚國宰輔陸志明的徒弟,邴州終於要換天了嗎?!
“換天?哼,這幫蠢貨,真以爲一個卑賤的農女就能把邴州的天給翻過來!黃來縣現在是什麼情況!”邴州府府城城主曹恆這三天來因爲曹世仁被殺的事情,一次好覺也沒有睡過,心裡的怒火無處可發。
“大哥,你別動怒,不過是一個小農女,她能翻起多大的浪。新官上任三把火,只不過曹世仁那個蠢豬倒黴遇到她罷了,現在她正在黃來縣暫代縣令一職,帶領那幫賤民準備春耕呢。”曹堉有些不以爲然,他聽說這個叫臨青溪的一品女官老家在雲州福安縣,曾是山眉河邊的臨家村人。
他已經接到曹氏一族族長的來信,知道這個小丫頭是有兩分能耐,但也只是拿拿鋤頭和繡花針,沒多大本事。
“我就怕她這第二把火燒到這裡來!”曹恆陰沉着臉說道。
“大哥,你多慮了。她爲什麼繞開府城去邴州最窮最空的一個縣,不就是懼怕你我的勢力嗎!我看她也只是裝裝樣子,給皇帝和陸志明那個老傢伙看看。就算她真要來府城,我也定要她有來無回,曹氏族長可來信說了,這個臨青溪是咱們曹氏一族的剋星,最好能除掉她。”曹堉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
“那就別猶豫,早點解決她,免得夜長夢多!”曹恆冷聲吩咐道。
“我明白!”
當天晚上,竹香在黃來縣就遭遇到了黑衣人的追殺,她雖然武功比不上雪鷹和蝶兒,但是她的毒術和藍羅也是不相上下的,對付曹家兄弟派去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臨青溪沒想到曹家兄弟的膽子竟然這樣大,皇上親封的一品女官說殺就殺,既然如此,她還等什麼,冷名揚的七日之期還差一天,她就親自回府城會會這曹家兄弟。
在邴州府城的醉客樓的一間上房裡,臨青溪見到了正在對弈的冷名揚和焃昀,這幾天兩個人一個查邴州官員,一個查失蹤皇糧,而看他們悠閒的樣子,臨青溪想着估計事情是辦好了。
“冷名揚,五百萬斤的皇糧找到了?”臨青溪坐下問得第一件事情就是有關皇糧的,邴州可不只黃來縣一個窮縣,也不只曹世仁一個大貪官。
“嗯,找到了!棋逢對手,倒是我大意了!”冷名揚多半心思放在棋局之上。
“上一盤你輸了,也是這樣說的!”焃昀一子定輸贏,冷名揚再次成了他棋下敗將。
“棋局已經結束,你們快回答我的問題。”臨青溪顯得有些着急。
“我說臨大人,你這剛爲邴州除了一害,也不好好歇息歇息,皇糧的事情不急!”冷名揚起身給臨青溪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卻對焃昀面前的茶杯視而不見,他這人輸棋之後是很小氣的。
焃昀也不介意,冷名揚這個人每次輸棋後都要擺着一張臭臉,既然技不如人,就不要纏着他對弈,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你不着急,我着急,快說皇糧在哪裡!”冷名揚這個人也真是有氣死人的本事,沒看出來她是真得很爲此事上火嗎!
“臨大人,我已經查到了,那五百萬斤的皇糧在距離此地百里的土匪窩裡好好地呆着呢。”冷名揚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
“土匪窩?真得是糧食官孫智遷與土匪勾結將皇糧給偷走了?”難道自己判斷錯誤,臨青溪疑惑了。
“不是,下官早就說過,孫智遷沒有這個膽。這皇糧是運糧官直接運到了土匪窩,孫智遷不過是個背黑鍋的替死鬼。”冷名揚查到孫智遷是被毒死燒屍的,他的家人也全都離奇死亡,最重要的是他查出來的這幕後黑手倒是有點兒意思。
“是不是曹家兩兄弟搗的鬼,他們纔是與土匪勾結的人?”臨青溪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誰知道,冷名揚卻看着她笑笑搖搖頭,而焃昀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了一絲意味不明。
“到底是誰?你別賣關子了!”臨青溪催促道。
“京城名媛魏梓珍,魏宰輔的掌上明珠!”冷名揚淡淡地說道。
怎麼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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