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睡夢中的臨青溪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像是顛簸了許久的路程,身體痠疼不已,她努力從黑暗中掙扎出來,睜開雙眼,竟然看到了茅草屋頂。
自己真的是在做夢嗎?臨青溪努力眨了眨眼睛,可頭頂上還是茅草屋頂,而且身下的木板牀有些硬邦邦的,好在鋪上了一些稻草。
這是什麼地方?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邴州的城主府嗎?不對,在她準備入睡的時候,她突然接到了楚玄讓她去見他的消息。
然後呢?臨青溪撐起身子,頭有些昏沉沉地,她努力地回憶着一切。
對了,她去府城的一家客棧見了楚玄,他易容到了邴州,然後兩個人就在他的房間喝茶、聊天,然後……然後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對,不是睡着了,是楚玄讓她喝的茶水有問題。因爲從來沒想過楚玄會在她喝的東西里動手腳,所以她毫無防備地喝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楚玄到底是怎麼了?他們兩個不是好好地在說邊疆糧食的問題嗎?
臨青溪還以爲他會因爲她拒婚的事情對她大發脾氣,可是他沒有,兩個人見面之後,他隻字不提老臨家已經讓人退聘禮的事情,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因爲是楚玄,所以臨青溪沒有想太多,可是,可是他怎麼能……
臨青溪掀開身上的被子,撐着身子下了牀,楚玄竟然給她吃了軟筋散,而且她身上所有玉扇、藍羅和竹香給她備齊的藥丸全都不見了,她隨身的匕首、短劍也沒有了。
現在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普通農婦的衣裙,而且下牀的時候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臉上似乎有着薄薄地一層東西,但是用手揭不下來,應該是有人給她易了容。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手裡還端着一碗飯。雖然來人同樣穿着農家男子的衣服,臉色也有些黝黑,是臨青溪從未見過的一張臉,但此人給她的感覺卻是極爲熟悉的。
“爲什麼?衛玄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楚玄竟然因爲她對他的信任而擄走了她,而且還喂她吃下軟筋散,讓她根本使不出內力,就連容貌也給她改變了。
“溪兒,吃點東西吧!”楚玄沒有在意臨青溪臉上的怒意,他知道,自己決定擄走臨青溪的那一刻,就已經預感到她的怒氣。
對於端到自己嘴邊的飯碗,臨青溪搖搖頭,她現在心裡五味參雜,除了生氣還有失望,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如此對待,她已經在上輩子嘗試了一次,爲什麼這輩子還要讓她嘗試一次。
“衛玄哥,讓我回邴州吧,邴州還有很多事情讓我去做。現在楚國的邊疆剛剛穩定一些,你身負重任,三軍不可無帥的。”臨青溪儘量好言相勸,她試圖去站在楚玄的立場思考問題,去理解他,只有這樣,她才能壓抑住心中的憤怒與失望。
“溪兒,乖,吃點東西,否則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楚玄親自用勺子舀了飯遞到臨青溪的嘴邊。
“衛玄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不餓,我不想吃,我現在只想回邴州,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像這樣被最親近的人打一悶棍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就像當初林祥那樣對她時的類似感覺,她不想要對楚玄生氣。
“你爲什麼一定要回邴州!是因爲那個你想要嫁的焃昀嗎!溪兒,你說過不會離棄我的,無論我對你做什麼,你都不會離棄我的!”楚玄也感到十分地憤怒。
他以爲臨青溪不會做得這麼果決,也許就在她猶豫的那一時刻,他就可以把她娶回家,讓她做他楚玄的女人。
但是,她沒有猶豫,竟然那麼堅定地選擇要嫁給那個叫焃昀的男人,他憑什麼!
“衛玄哥,我不會離棄你,我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沒錯,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恨你,星耀死了之後,我希望自己成爲你最信賴的家人和朋友,我願意竭盡所能地去幫助你。可是,我也沒想到你竟會這樣做,衛玄哥,你不是這樣的!”臨青溪十分痛心地說道。
“呵呵,不是這樣的!溪兒,那我又是怎樣的。沒關係,你要恨就恨吧,就算要下十八層地獄我也不怕,你是我的,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楚玄將碗放下,雙手使勁地抓着臨青溪的雙臂,眼神決絕而堅定。
“衛玄哥,你……嚇到我了!難道你和我之間除了男女之情,再也不能有別的感情嗎?”臨青溪好擔心此時的楚玄會變成上官徽凝那樣爲愛瘋狂的人。
“不能!”楚玄放開她轉身離開了,同時把房門也從外邊關緊了。
臨青溪就像被人抽走了身體裡所有的氣力,整個人頹然地跌回到牀上,眼神複雜地盯着頭頂上的茅草屋頂。
同一時刻,因爲臨青溪的突然不見,好幾路人馬都在瘋狂地尋找她的蹤影。
徹底被楚玄擄人惹怒的焃昀,派出他所有的人在正極大陸上搜尋臨青溪和楚玄的身影,臨青雲幾兄弟親自帶人去尋臨青溪,辛漠陽、寒霄也利用吳國的人脈搜尋臨青溪的蹤跡。
不僅如此,啓軒國太子軒轅景修給楚國皇帝楚懷施加壓力,限他半個月之內交出臨青溪,否則啓軒國的大軍就要攻破楚國的邊疆之門,兩國戰事一觸即發。
外邊的人都在傳,臨青溪一個小小農女竟然也有禍國殃民的本事,就算她能夠提高糧食產量和會掙錢又如何,還不是讓楚國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就連雲州的麗水灣也被當地的駐軍給包圍了,如果臨青溪半個月之後不出現,那麼只好交出臨氏一族給啓軒國賠罪了。
這時候的臨青溪還不知道,無論她半個月之後能不能出現在世人面前,她都已經騎虎難下,很多人有意無意地將她變成了一個“禍害”,一個“藉口”,一個欲處之而後快的“掃把星”。
她沒有得罪任何人,卻因爲楚玄的一時衝動擄人,因爲景修的大軍壓境,因爲魏明、魏梓珍父女的有心“運作”,因爲巫鳳兒母女的推波助瀾,成爲了“天下公敵”。
在正極大陸上一個最偏僻無人的山谷裡,她被楚玄變相囚禁着,能活動的範圍很窄,對於外邊的消息更是一無所知。
從她被楚玄擄到這莫名的山谷裡已經過去七天了,這七天來,她試圖想要好好地和楚玄進行交流,但是楚玄竟然點了她的啞穴,讓她口不能言。
兩個人每天大眼瞪小眼,從彼此的眼神裡,她能看到楚玄的固執和倔強,楚玄也能看到她的憤怒、無奈和苦澀。
但是,他放不開手,他想着兩個人就這樣在這裡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可以,至少她是在他身邊的,他不會孤單。
臨青溪覺得,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楚玄不瘋,她先瘋了。她不能繼續這樣陪他一起“任性”下去,如果有些事情不說清楚,她和他都會痛苦下去。
晚上山谷裡很冷,楚玄點了一堆篝火,這幾天他當起了獵人,給臨青溪弄來了虎皮當保暖的毯子。
楚玄身影孤單地坐在篝火前面,他不要臨青溪的同情和憐惜,他只要她的愛,可是等了十年,她卻把愛給了另一個男人。
他忍受不了,他嫉妒的發狂,所以當得知臨青溪說出要嫁給焃昀的話之後,他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帶着她遠遠地離開,到一個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地方。
於是,他給她喝的東西下了迷藥,給她吃了軟筋散,給她易了容,帶她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山谷裡,只和他一個人在一起。這樣,地老天荒,她和他也不會分開了。
只是,她不快樂,他看得出來,而他,也沒有原先想象中的那麼快樂。滿足一己私慾而讓自己心愛的人痛苦,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他也迷茫了!
臨青溪原先是坐在茅草屋裡的,當她聽到外邊篝火的聲音,知道是楚玄又坐在外邊發呆。這些天,他一到晚上就像這樣點着一堆篝火守在門外,然後坐到天明。
慢慢地拖着依舊虛弱的身體走到篝火旁,然後臨青溪在楚玄的身邊坐了下來,楚玄沒有擡頭看他,他最近總是躲閃着她的眼睛。
臨青溪拿起一個小木棍,在篝火裡燒黑之後,然後在一塊楚玄劈開的長木板上寫道:“和我談談。”
這四個字,臨青溪每次見到楚玄的時候都要寫一次,但每一次他都是不理她。
心中嘆氣,臨青溪打算起身,她以爲這次楚玄依舊不想和她說話,但是就在她起身的時候,楚玄猛地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將她重新拉回到篝火前坐下,並給她解開了啞穴。
“衛玄哥——”臨青溪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此時楚玄身上的那種孤寂感讓她想要責備的話也無法說出口了。
“溪兒,你想罵就罵吧!”楚玄淒涼一笑,也許他這一生註定要失去所有,也註定得不到任何地幸福。
臨青溪搖搖頭,看着熊熊燃燒的篝火,沉默了。
“溪兒,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呵,是因爲我可憐,所以你一直在同情我?”楚玄以爲臨青溪會惱他怒他,會說無法原諒他,但是她太平靜,而且只要想到她是因爲可憐他纔對他好,他就感到很羞辱、很痛苦。
“衛玄哥,如果你以前問我這個問題,那我一定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因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其實,我原本不是一個會對別人好的人。不過,現在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在說這個答案之前,我想請你先聽我講一個故事。”臨青溪對着楚玄淡淡一笑。
“你說!”想起在楚星耀靈堂裡那夜的臨青溪,楚玄覺得她要講的故事一定不那麼單純。
“在一個不同於正極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國家的地方,有一個一生下來就被父母拋棄的小女孩,她沒有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誰,是被人當成垃圾一樣丟掉的。後來,她被送進了孤兒院,那裡有很多的孩子都和她一樣沒有家、沒有父母。”
“孤兒院的院長姓林,雙木林,她給那些沒有名字的孩子冠以‘林’姓,這個小女孩就有了一個名字,叫林心安。院長說,她希望這個小女孩能夠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長大。”
“雖然孤兒院裡有院長和好心的人來幫助這些孩子,但是他們缺乏真正的父愛、母愛,還常常會被人用異樣地眼光看着。這個叫林心安的小女孩,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個幸福的家,有疼愛她的家人,可惜她等了很多年,遺棄她的父母也沒有來找過她。”
“她覺得好孤單,非常渴望別人的關愛,但是孤兒院的孩子很多,院長不可能每一個都照顧過來,只有她生病的時候,纔會有人花點時間照顧她。所以,她就常常故意生病,故意表現得行爲怪癖,就是希望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也很想要交朋友,但是無論她付出多少真心,大家似乎都不喜歡她。後來,她拼命地努力學習,不要命地賺錢。她想,等到自己成功了,那麼別人就會關注她、認同她,會想要和她做朋友。”
“但是她越努力越發現,世界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美好,會有人騙你、會有人不斷地嘲笑你、會有人毫無理由地指責你,甚至會被你最信任的人拋棄。她渴望愛與被愛,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保護孤兒院的兩個弟弟,她把他們當成親弟弟一樣地愛護着。”
“後來,她終於成功了,擁有了金錢、名利、地位、愛情,還有兩個她最疼愛的弟弟,就在她以爲自己終於也像別人那樣可以開始幸福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臨青溪講到這裡,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楚玄沒有發問,他只是靜靜地聽着,他覺得臨青溪故事裡的人似乎就像她另一個化身一樣,但這是不可能的!
“原來,自稱愛着她的那個男人其實接近她只是爲了錢,而她最信任的弟弟一個因她而死,另一個恨她入骨。她想不通,自己明明那麼努力地去愛他們,爲什麼他們還要如此傷害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她這一生就不配得到幸福嗎?爲什麼那個男人不能愛她?爲什麼兩個弟弟要那樣做?她變得仇恨滿腹,覺得這世上沒人是可信的,就是對於那個自殺而死的弟弟,她心裡其實也是有恨意的,明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孤單,爲什麼還要丟下她!”
“可是後來,她又經歷了很多事情,遇到了很多人,就像重新活了一次一樣,讓她開始看明白很多事情,想通了什麼道理,也開始讓她明白以前那個叫林心安的人活得是多麼可憐和狹窄。”
“如果你渴望愛,就要先學會去愛別人,而這種愛不是你以爲是對的方式那就是對的方式,只有對方感覺到你的愛能帶給他幸福,他纔會覺得這是他真正想要的。”
臨青溪很後悔現在纔想明白這一點,如果她早看透,那麼林然就不會死,林祥也不會變的與她反目成仇,是她愛兩個弟弟的方式錯了,她渴望愛,但是卻沒有學會正確愛別人的方式。
“溪兒,我愛你的方式錯了嗎?”楚玄想着臨青溪說了這樣一個故事給他聽,應該就是想要告訴他,他愛她的方式錯了,他給的愛不是她想要的,也不能帶給她幸福。
“衛玄哥不覺得你和我故事裡的林心安很像嗎?你和她一樣渴望父母的寵愛,渴望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所以你第一次到福安鎮的時候,會那麼渴望與我接近,不僅僅是因爲我特別,還因爲你喜歡我家裡的那種溫馨氛圍,你想要成爲其中的一份子,不是嗎?”很多年過去了,臨青溪還記得當年楚玄那些有意無意地渴望眼神,就是那種眼神讓她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所以她對楚玄這些年來纔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沒錯,我雖然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我從小就不開心,無論是在侯府還是在皇宮,我看到的只是冷漠。最真心疼愛我的哥哥也死了,還可能是被我其他的兄弟殺死的,我恨那些人,也恨自己,還恨他。”
楚玄話裡的“他”指的就是楚嶺鶴,就像臨青溪故事裡的林心安恨着她自殺而死的弟弟一樣,他也恨着被別人殺死的楚嶺鶴。爲什麼要丟下他,爲什麼!
其實,他和林心安是一樣的人,他們都太孤單了,太渴望愛了。正因爲太渴望,所以在得不到或者失去的時候,纔會那麼孤注一擲。
“衛玄哥,你問我爲什麼對你那麼好,那是因爲我懂你就像懂我自己一樣,我不希望你像我故事裡的林心安一樣會因爲那些無謂的執著而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知道你渴望家的溫暖,所以我從來沒有試圖遠離你,你讓我幫你種田,我種,你和我合夥做生意,我做,你缺錢缺糧,我有。你失去了哥哥、侄子,我就來做你的家人,永遠不會離棄你。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愛,不只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它很廣闊,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樣,有親情之愛、有手足之愛、有朋友之愛,甚至就連陌生人之間也有互助之愛。衛玄哥,你明白嗎?”臨青溪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還記得那年衛玄在夜裡送她回一品香,在路上,他牽着她的手,而她並不是真得沒有感覺到,之所以沒有鬆開,那是因爲她覺得牽着她的這個男孩不是衛玄,而是另一個自己,那夜他眼睛裡流露出的情感和她還是林心安時渴望溫暖的眼神太像了。
“既然如此,爲何你不能給我男女之愛,溪兒,我要的不多!”楚玄幾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她。
今夜,她對他說的這一番話,字字句句撞擊着他的心靈,她是愛他的,只是這種愛無關風月,卻又讓他開始覺得比男女之愛更深,更讓他覺得感動。
“衛玄哥,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能!愛情不是我想決定愛誰就愛誰的,是它——”臨青溪指指自己的心,“是它來決定的。當我遇到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它會不受我控制地跳動,會讓我變得臉紅心跳,會讓我不知所措,會讓我患得患失,也會讓我不顧一切。”
楚玄多希望臨青溪此時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因爲他,但是那個男人不是他,雖然他在面對臨青溪時也會有這樣深切的感受,但是臨青溪對他沒有,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是他的心。
“溪兒,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我知道,我是深愛着你的,但是我也知道,我現在愛着你的方式令你不喜。剛纔你說過,渴望愛,就要先學會去愛別人。我渴望你的愛,所以我會學着換一種讓你感到幸福的方式,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對我有男女之愛的。”雖然重新看待了自己和臨青溪之間的感情和關係,但是楚玄並沒有打算放棄,相反他更堅定地認爲,只要自己努力去愛着眼前的女人,總有一天能打動她的心。
臨青溪沒有想到對楚玄說了這麼多,他還是對她如此執着,但好在總算有了點兒效果,雖然執念依舊深,但是方法發生了改變。
她相信,總有一天楚玄會徹底想明白的,而且她也希望有另外一個好女人出現,能讓楚玄體會到真正甜蜜地愛情。
過猶不及,臨青溪不再說什麼,只要楚玄能慢慢想通,他們兩個就不會漸行漸遠,做家人有時候會比做戀人更幸福的。
接下來的兩天,楚玄沒有說出谷的事情,臨青溪也沒有說,雖然楚玄給臨青溪服了解藥,她的功力也恢復了,但是她沒有要求立即離開,她覺得,應該要給楚玄多一些的思考時間。
又過了一天,當楚玄說出要帶臨青溪離開的時候,焃昀找到了山谷裡,而此時的他鬍子拉碴,顯得很憔悴。
兩個男人一見面,又是一番惡鬥,而這次誰都沒有手下留情,奇怪的是,臨青溪這次誰都沒有幫,她坐在茅草屋前看着他們打。
楚玄的武功早就突飛猛進,他與焃昀打個三天三夜也不會停,從白天一直鬥到夜半,兩個人像不知疲倦一樣,一定要置於對方死地。
臨青溪在屋前點燃了篝火,然後烤了兩隻剛剛抓來的野雞,看着黑暗中傳來的拳腳刀劍之聲,她無奈地搖搖頭,讓這兩個男人發泄發泄心中的怒氣和怨氣,他們倒真得沒完沒了起來。
於是,她拿出匕首放在自己的手腕處,然後衝着空中大喊一聲:“你們要是再不住手,我就割腕自殺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焃昀和楚玄就停手了,全都慌忙地飛身到她近前。
“溪兒,你別胡鬧,快放下!”臨青溪武功恢復,楚玄擔心她真得傷到自己。
“傻丫頭,快放下!”焃昀心裡又急又氣,她到底在幹什麼!
人們常說,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最管用,臨青溪沒想到還真是這樣,正因爲都在乎她,所以都不忍心她受到傷害,而她也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自相殘殺。
“衛玄哥,焃昀,你們都坐下吧,別打了,我親自烤的野雞,快吃吧!”臨青溪笑着指了指兩隻已經冒出香氣的野雞。
焃昀覺得臨青溪有些不一樣了,而且楚玄也和他上次在衛王府時見到的感覺也不同了,似乎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少了一些揪扯曖昧,反而多了些讓他嫉妒的親厚。
楚玄心中對焃昀還是很嫉妒、很生氣的,只要一想到臨青溪愛着的男人是他而不是他,他就想殺了焃昀。
可是,他不想臨青溪傷心,這不是他愛着她的正確方式,如果這個男人能讓她得到幸福,那麼這份蝕骨之痛,他可以獨自忍受。
“傻丫頭,你沒事吧?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焃昀擔心地問道。
“你以爲我會把她怎麼樣,如果我告訴你,這幾天,溪兒已經成爲了我的妻子,她已經是我楚玄的女人了,你又能怎麼樣?”楚玄故意看着焃昀冷哼道。
“對於我焃昀來說,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只要她的心在我身上,她就是我焃昀生生世世深愛的女人,不,就算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她真得愛上了你,我也會一直深愛着她,絕不會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楚玄,我和你不一樣,我愛她,就絕對不會傷害她,你不配和我比!”焃昀說得十分坦蕩磊落,他愛的是她的一切,就算她沒有了清白,他還是愛她。
“不,我比你更愛她,所以從今往後我會做得比你更好。就算她成爲你的妻子,成爲你孩子的孃親,我的愛也不會減少,她的身邊會一直有我在。”楚玄毫不示弱地說道。
焃昀真想問問臨青溪這幾天究竟和楚玄說了什麼,雖然聽起來,楚玄似乎不會成爲他們之間成婚的阻礙,可又覺得他會是日後最大的阻礙。
難不成自己成婚之後,還要整天防着這個隨時來覬覦他妻子的男人?楚玄,果真是個大麻煩。
臨青溪聽到楚玄這些話,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楚玄他終於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也許日後等他遇到另一個女人,就會發現世間的男女之愛是可以轉變的。
因爲真愛是兩情相悅的相愛,而相愛必定是你愛着我,而我也愛着你,她和楚玄之間不是相愛,而楚玄的真愛還沒有出現。
兩個男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地坐了下來,兩個人都同時撕下了雞腿給臨青溪,而臨青溪也不拒絕,一左一右各拿一個,三個人圍着篝火吃了起來。
等到吃飽喝足,臨青溪問起了焃昀外邊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離開邴州多長時間,在山谷裡呆了有十天了。
“你離開邴州整整十六天了,就在今天早上,啓軒國又一次對楚國北疆開戰了,這次吳國坐山觀虎鬥,倒是有兩個小國加入了戰爭。”在臨青溪出谷之前,焃昀必須要把外邊的形勢對她講清楚。
“怎麼會這樣?”楚玄和臨青溪同時問道。
焃昀對着楚玄冷哼一聲說道:“還不是因爲你衛王爺擄走了我的未婚妻,啓軒國的太子也來摻合一腳,他說,楚國十五天之內不交出青溪就大軍壓境。現在因爲你,楚國百姓都認爲罪魁禍首是青溪,就連麗水灣的人也受了牽連。”
“我家人沒事吧?”臨青溪沒想到因爲自己的離開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景修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事,我早就把臨家村的人轉移到山莊了,納園也暫時關閉了,稻園的家丁守着麗水灣,沒人能進去。”焃昀一邊發狂地找着臨青溪,一邊派靈族的人守好山莊和麗水灣,他不能讓臨青溪最關心的人受到傷害。
“焃昀,謝謝你!”就算被天下人誤會也沒有關係,臨青溪最不想看到家人受到牽連。
“溪兒,對不起!”楚玄也沒有想到自己擄走臨青溪,會給了啓軒國開戰的藉口,他必須要趕緊回邊疆纔是。
“衛玄哥,不怪你!我想這件事情一定另有隱情,景修他不可能只因爲我就對楚國開戰的,我自認爲還沒有禍國殃民那麼大的本事。”臨青溪理智還在,啓軒國對於楚國的開戰不可能是臨時起意,想必早就想滅掉楚國了吧。
“傻丫頭,你說的沒錯,這場戰事啓軒國早就有預謀了,只是一時找不到藉口,而這次楚國有人和啓軒國的人合謀,想要將你們兩個人一起除掉。”焃昀說道。
一個是手握重兵的戰神王爺,又是楚國皇帝漸漸依重的兒子,一個是擁有改善良田之法、很會賺錢的一品女官,又是當朝右宰輔的徒弟,因爲他們的兒女情長,則有可能害得楚國國破家亡,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真是好歹毒的計策,不但要害死衛玄哥,害死我,還要害死我師父,最後又把一切災禍的源頭推到我們身上,到時候再有人出來平息戰亂,那麼一定會受到楚國羣臣和百姓的愛戴,到時候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手握大權,甚至坐上龍位。看來,我得罪的人也不少!”臨青溪冷笑道。
“溪兒,你不用擔心,我會查清楚的,一定會還你清白和公道!”楚玄不後悔把臨青溪擄來,就是讓他再選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
“不用了,我早就讓人查清楚了。陷害你們的人是如今的德王妃魏梓珍、定王楚嶺天、定王妃巫翎兒,至於挑動兩國戰爭的,則是啓軒國的太子妃巫鳳兒。”焃昀的人早就查清楚了這件事情,而且他已經開始扭轉局勢,相信過兩天楚國的百姓就會知道這場戰爭和臨青溪是沒有關係的。
“巫鳳兒如果想殺我,直接派殺手就可以了,爲什麼一定要挑動戰爭?難道啓軒國太子妃和未來皇后的位置她還不滿足?”巫鳳兒想要一石二鳥,她的心腸怎麼那麼毒!
“巫鳳兒真正想做的是正極大陸的女主人,巫翎兒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兩個人是死對頭,但是這次戰爭卻是她們姐妹共同促成的。只要你一在楚國出現,楚國的皇帝肯定要召你進宮,到時候你能進去,她們卻不想你出來。”焃昀眼裡閃過殺意,這兩個興風作浪的女人,真該死!
“這麼大一口黑鍋想讓我背在身上,那也要看我願不願意,巫鳳兒爲了自己的私慾,竟然不惜發動戰爭,讓成千上萬的人無辜赴死。哼,她真以爲美夢能成真。”雖然答應神秘人會給巫族留一條生路,但是巫鳳兒她一定要死。
“溪兒,你打算怎麼做?”楚玄問道。
“該是巫鳳兒還債的時候了!”既然巫鳳兒不來見她,那她就去啓軒國會會她。
天未亮,楚玄、焃昀、臨青溪三個人就出谷了,到了谷外的小鎮,楚玄和臨青溪、焃昀就分開了,雖然還有很多話沒有說清楚,但現在不是他們兒女情長的時候。
臨青溪沒有去邴州,而是給陸志明、冷名揚分別寫了一封信,之後她調轉馬頭回了雲州。
到了福安縣之後,她先去曼陀羅山莊見過家人,接着又去了一趟麗水灣,然後和焃昀易容之後去了啓軒國。
啓軒國和楚國正在打仗,所以他們繞過吳國,以吳國商人的身份進入了啓軒國國內。
只是兩個人進入啓軒國之後,竟然被人給盯上了,而且啓軒國國內的盤查也開始變嚴了。
“怎麼會這樣?咱們到啓軒國的消息會不會泄露出去了?”兩個人在一家小客棧住了下來,要不是有焃昀事先準備好的吳國商人的身份憑證,他們就被啓軒國的侍衛給抓走了。
“不會,他們到處在抓的是楚國人,不僅僅是針對咱們,或者巫鳳兒根本不知道你我來了啓軒國。咱們打聽清楚再說。”焃昀讓臨青溪不要着急,這次他們的行蹤很保密,或許別有所因。
客棧店小二來送茶水的時候,臨青溪給了他一些打賞銀子,然後問道:“小二哥,外邊官兵一直在抓人,那些人都犯什麼罪了?”
店小二見臨青溪給的銀子也不少,又見兩人穿着的是吳國人的衣服,這才說道:“兩位客官有所不知,近日巫族國師卜算天下即將有一場浩劫,而這場浩劫的源頭就來自楚國,只有除掉楚國的罪惡之血,天下才能太平。”
“什麼是罪惡之血?”臨青溪問道。
“就是會燃燒的血,我也親眼見過,有些楚國人的血放到聖爐之中時,就會突然着起火來,非常可怕!”店小二脖子一縮,有些後怕地說道。
“他們把抓到的楚國人都殺了嗎?”臨青溪的雙手放在店小二看不到的桌子下,她的手心已經被她自己掐紅了。
“倒是沒用刀劍砍下他們的頭,而是……”店小二也覺得有些殘忍,雖然他是啓軒國的人,但還是心有不忍。
“而是什麼?”焃昀冷眼問道。
“而是把他們的血都放幹了,國師說要用他們這些罪惡之血來祭祀天上諸神,以還天下一個太平。”店小二小聲地說道。
“好了,你下去吧,有什麼需要再叫你!”焃昀讓店小二出去了。
“什麼罪惡之血,簡直是一派胡言。人的血液本就是可以燃燒的,哪分什麼楚國人、啓軒國人和吳國人。這一次,巫族的國師說楚國人的血是罪惡之血,等到楚國滅國了,他們就可以說吳國人的血也是罪惡的,哼,然後他們就變成了正義之師,一統天下了!巫族,巫族,根本就是邪族。”臨青溪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千百年前,巫族曾是正極大陸最令人敬畏也是最令人害怕的一族,但至少他們只是利用手中的卜算躲避災禍和幫助世人,沒想到現在巫族竟墮落至此,成爲了濫殺無辜的邪教,更利用手中的卜算能力將天下攪成了一潭渾水。”焃昀想起那個神秘人的無奈,巫族的確不可同日而語了。
“我一定要當場揭穿他們的陰謀,不能讓他們再這樣爲非作歹下去,遲早有一天,楚國所有的百姓都會遭殃的。”
巫族不只是巫鳳兒的野心大、權力大,這一路走來,讓她意識到在啓軒國軒轅一族已經成爲了巫族的傀儡,而且啓軒國國內的很多人都十分信奉巫族的人,已經快到了頂禮膜拜的地步。
“待會兒,咱們去聖爐那裡,看一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焃昀作爲靈族之人,他也無法容忍這樣沒有人性的事情在正極大陸上發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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