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戰火已歇,西疆的嚴寒也悄然過去,迎來了春日,然後轉眼春日又將近。
臨青溪昨夜還在感嘆“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第二天,她和焃昀以及駐守西疆的大軍就接到了皇帝楚懷讓他們班師回朝的聖旨。
景修從啓軒國給臨青溪捎來一封長信,信中說,他已經將啓軒國內的叛黨全都肅清,而且巫族再次到深山隱居。
同時,軒轅一族的很多族人也選擇了避世不出,對於大多數善良而無辜的巫族和軒轅一族的族人來說,他們想要過的不過是一種安靜祥和的生活。
至於,誰是天下至尊或者巫族和軒轅一族究竟誰能稱霸天下,這對他們來說都無關緊要。現在,天下大局雖還沒有定下,但是他們也都不關心了,能活着就是最好。
在焃昀、臨青溪一行人回到楚國京城之後,楚玄、臨青禾、沈瀚等人也從楚國的其他邊疆回到了京城裡,他們也是被皇帝一道聖旨召回來的。
就在臨青溪到達京城的當天,啓軒國還未舉行登基大典的景修突然給楚國送來了降書,稱願意把啓軒國拱手相讓。
降書上,景修只希望楚國國君能答應好好善待啓軒國的百姓,雖然是啓軒國先挑起的戰爭,但只是巫鳳兒的個人行爲,和啓軒國的其他人沒有關聯。
景修這一行爲震驚了世人,很多人說他瘋了,竟然把整個江山拱手讓人,而且就算把江山給別人,也不應該是楚國。
所以,此降書一出,啓軒國國內就有一部分人反對,或者藉着反對的名義想要謀朝篡位,但都被景修手下的餘將軍和張將軍鎮壓住了。
楚國對於這份大禮,自然是樂意收下,但如何收也是一件爲難的事情,畢竟降書是景修的個人行爲,肯定是有很多人不服的。
京城裡楚懷給焃昀和臨青溪安排了一座很大的府邸,還賞賜了很多僕從,但是焃昀都拒收了,他的府裡不希望出現外人。
進京的當晚,在新賜的臨王府裡,焃昀、臨青溪、楚玄、臨青禾、餘爲、沈瀚、童寧馨、楊盈雪齊聚一堂,至於俊俊幾個小孩子早就被火雀等人帶到別的院子裡去玩了。
院子裡,臨青溪讓人準備了簡單的燒烤,還讓人準備了特意從臨家村帶回來的百花酒,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都是很多年沒見的好友了。
“你們說這啓軒國的皇帝景修是怎麼想的?他竟然願意寫下降書,而且還把啓軒國雙手奉上?真是太奇怪了!”沈瀚一邊站在炭爐上燒着食物,一邊大聲地說道,反正這臨王府裡說的話又傳不到外邊去,他說話也就更無顧忌了。
沈瀚的話讓幾個男人都沉默了,也許除了焃昀,換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麼大地魄力,會將一個國家拱手讓人。
臨青溪、童寧馨、楊盈雪三個女人圍坐在一起整理着新鮮的蔬菜,聽到沈瀚說起降書之事,沈瀚的妻子楊盈雪笑着說道:“或許是這啓軒國的皇帝被那個叫巫鳳兒的女人折磨得亂了心智。”
“盈雪姐,景修他不是亂了心智,他只是不想做皇帝而已。”臨青溪頓了一下說道。
“咦?小師妹,你怎麼知道?難道,你認識啓軒國的皇帝?”楊盈雪這是第一次和這個丈夫口中的小師妹面對面說話。
不過剛纔沈瀚告訴她,其實她和臨青溪兩個很多年前就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那個時候楊盈雪只顧着追趕沈瀚,而沒有注意到她。
“她當然認識了,當年啓軒國的皇帝可是以少年名醫的身份在臨家村呆過的,後來景修的命還是小師妹給救的呢!”沈瀚大嘴巴地說道。
只是一旁的餘爲拽了他一下,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景修對臨青溪是有情的,而現在臨青溪和焃昀纔是一對,沈瀚那些話顯得有些曖昧不明。
焃昀和臨青溪都沒有在意,因爲沈瀚說的是事實,更何況兩個人都相信景修做出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一時衝動,根本是有他自己的考慮。
“小師妹,是真的嗎?”楊盈雪原本也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子,而且很直爽,心裡想什麼就問了出來。
臨青溪雖然和她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當年她追的沈瀚無路可逃時的搞笑場面,她可是記憶深刻,對於楊盈雪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是真的!我弟弟孫梨是景修的師弟!”臨青溪笑笑說道。
“小師妹,那啓軒國的皇帝是真的不想做皇帝嗎?這天下竟然還有不想做皇帝的男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楊盈雪雖然心性簡單,但是在京城待久了,爭名逐利的事情也見得不少。
有時候,爲了一個小小的官位或者金銀之物,有些人就願意冒着殺頭的危險去做壞事,更何況是面對整個江山的誘惑,她不認爲會有人抵擋得住。
“這個世上的確有很多人爲了名利權勢不顧一切,但也有些人想要的不是這些。雖說‘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但是‘親朋道義因財失,父子情懷爲利休。急縮手,且抽頭,免使身心晝心愁;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或許景修正是明白這一點,纔去追求他內心深處想要的安寧吧!”臨青溪對於景修做出的選擇也感到訝異,但卻可以理解他。
爲了擺脫權勢名利的束縛,他這個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寧願離家出走去做一名遊醫,如果不是巫鳳兒的步步緊逼,也許景修會活得比現在更快樂。
“小師妹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是,又有誰真能做到這樣的灑脫。爲人父母者,不都是爲了兒孫們操心一輩子嗎!”童寧馨深有感觸地說道。
她現在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對於臨青溪她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不僅僅是因爲臨青溪曾經救過她的命,還因爲她做過的那些事情讓她這個深閨婦人很是羨慕,可自問如果兩個人換過來,她絕對沒有臨青溪做得出色。
“寧馨姐姐,你這是‘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呵呵。其實,就像你說的那樣,世上的確很少有人真正地能做到‘放下’二字。不過,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他就能放開那些他不需要的,或許景修就是這樣,做皇帝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臨青溪淡淡一笑地說道。
楊盈雪很想問一句臨青溪爲何如此懂得那個啓軒國皇帝心中想什麼,但是童寧馨輕輕撞了她一下,並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只不過三個女人之間的對話,男人們也都聽到了,尤其是離得最近的焃昀和楚玄,兩個人就在幾人不遠處喝酒。
“你怎麼看?”楚玄手裡拿着一個小酒罈,焃昀與他並肩而立,手裡同樣拿着一個小酒罈。
“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景修可能就是像她說得那樣,選擇了一條自己最想走的路,所以纔會把江山拱手讓人。”焃昀擡頭看天,繁星閃耀,帶給他許久的安寧。
“她似乎懂得我們每一個人,可是,她卻只選擇了你一個。”楚玄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和楊盈雪、童寧馨談笑的臨青溪,又轉過來有些黯淡地說道。
“她懂你們,是因爲她聰明、善解人意並真心把你們當成家人和朋友,而她選擇我,是因爲她愛我。”焃昀這句話沒有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就事論事。
楚玄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往往就是實話讓人接受不了,他和辛漠陽、景修都不一樣。
辛漠陽的世界裡容不得一點兒的不確定,所以他最先退出了這場愛情之戰,而選擇了對他一往情深、癡心不已的樂無憂。
景修是一個最像仙人的凡人,所以他被塵世所擾,絆住了自己接近臨青溪的腳步,最後選擇了放手成全。
而他就算是放手也會站在她的身邊,他知道,她也愛着他,只是這種“愛”和男女之愛不一樣。
以前,他很介意臨青溪這種像家人、朋友、知己或者妹妹一樣的關愛,但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反而認爲他與臨青溪之間的關係比她和焃昀之間的關係更牢固、更深厚,這一點也是焃昀永遠比不上他的。
作爲夫妻,他們也許會有吵架、鬧彆扭的時候,甚至會更容易出現裂痕,但是他和她卻不會,正因爲不是夫妻,所以他們可以像兄妹那樣親厚,像家人那樣吵鬧之後互相理解和包容,像知己那樣懂得對方的需要。
也許有那麼一刻,楚玄在慶幸,慶幸他和臨青溪的關係變成現在這樣,這樣一來,就算滄海桑田,他和她之間也不會疏離。
“所以你要好好愛她,否則我們這些家人和朋友是不會放過你的!”楚玄舉起了酒罈對焃昀笑着說道。
焃昀也舉起酒罈,兩個男人的酒罈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讓臨青溪都忍不住側目而視過來,當看到兩個人友好地在一起飲酒時,嘴角翹了起來。
就在幾人圍坐在一起痛快暢飲、熱鬧聊天的時候,宮裡突然來人宣楚玄、焃昀和臨青溪進宮,說是皇帝有急事要見他們。
“衛玄哥,不是說明天早上,皇上才召見我們嗎?”坐在進宮的馬車上,臨青溪對同乘一輛馬車的楚玄問道。
楚玄也是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奇怪?”
焃昀倒是眉頭一皺,難道俊俊的預見這麼快就要變成現實了嗎?那此時皇帝召他們進宮,難道是爲了……想到這裡,焃昀擡眼看了看同樣沉着臉的楚玄。
三個人進宮之後,看到張顯、陸志明、童南川、武王爺和衛侯爺都在皇帝的寢宮外大殿裡等着,而皇帝先把楚玄宣進了內室。
等到楚玄進去之後,臨青溪走到張顯和陸志明跟前,小聲地問道:“師伯,師父,皇上沒事吧?”
進殿之後,臨青溪聞到了很濃重的中藥味,難道皇帝病重?可是回京之後他們並沒有聽到風聲,說是皇帝的身體很好。
“溪兒,這一陣子皇上經歷了大悲大喜,他的身體狀況上次定王逼宮的時候被三境老人暫時瞞了過去,讓天下人以爲他身體已經恢復好了,只是三境老人臨行之前告訴皇上一句話,說他已經油盡燈枯,勉強支撐這幾個月已經算是幸運了。”張顯悲嘆地說道。
“怎麼會這樣?那今天……”臨青溪不敢往下想,現在楚懷將楚國他最信任的幾個人都叫在一起,是不是在交代後事?
張顯微微地衝臨青溪點了一下頭,能夠支撐到衛王回來,皇帝是用了很大的氣力的。
內室裡,楚懷有氣無力地躺在寬大的龍牀上,太醫們早就先一步退了出去。
“兒臣參見父皇!”同樣楚玄走進大殿和內室的時候就已經覺察到楚懷的身體出了問題,只是他沒想到問題會這樣嚴重,現在的楚懷就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眼看就不行了。
“玄……玄兒,是你嗎?”楚懷慢慢睜開了渾濁的雙眼,他終於是等着了。
“是我!”楚玄跪着挪到了龍牀前,臉色還是冷的,但是他的心卻莫名有些疼。
對於楚懷這個生父,楚玄內心深處是有着恨意的,而且是深得化不開的恨意,在楚玄看來,他生母、養母和哥哥楚嶺鶴一家人的死都是楚懷造成的。
楚懷心中也知道楚玄這個兒子從來就沒有原諒過他,父子兩個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化解開過,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心裡就算有千言萬語也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楚玄的生母曾是他最深愛的女人,也是因爲他而死,還有兒子楚嶺鶴一家,更是他間接害死的,如果不是有一幫忠臣能人相助,這楚國怕也是要亡在他手裡。
好在,楚國現在成爲了正極大陸上唯一強大的國家,而他也有臉面去見楚家的列祖列宗,只是這諾達的江山要交給誰呢?除了眼前虧欠最多的兒子楚玄,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玄兒,對不起!”雖然以往很多事情,楚懷也是被迫無奈,他是一國之君,很多事情他也是由不得不發生的,只是他始終覺得自己欠兒子一句抱歉。
楚玄沒有出聲,就算楚懷道歉有什麼用,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
看着楚玄臉上無動於衷的表情,楚懷心更痛了,但他臨死之前還有事情要做:“玄兒,這……這楚國的……江山就交給……”
“我不要!”沒等楚懷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楚玄就出聲拒絕,“我不想做皇帝,我也不會做皇帝,這江山你交給別人吧!”
“玄兒,你……咳咳!”被楚玄這樣回答,楚懷倒像是身體裡莫名注入了一些力氣,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他清楚自己這可能是迴光返照,但他沒有時間了,必須要快點解決楚國下一任新君的大問題。
“玄兒,你別再和父皇慪氣了,這江山不交給你,我還能交給誰,我馬上就要去見先祖了,只有交到你手上,我才安心。玄兒,這算是父皇臨死之前的請求,你都不能答應嗎?”楚懷忍住胸中的難受,看着楚玄痛心地問道。
“我不是和你慪氣,皇室子孫不止我一個人,無論你交給誰,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不是我就可以。我不想做皇帝!”楚玄再一次重申自己的決定。
“爲什麼?給朕一個理由!”楚懷現在是一一國之君的威嚴問他。
楚玄用堅定地眼神看着楚懷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爲我恨這把龍椅,如果不是因爲它,我不會失去最親近的家人,所以,我絕對不會坐上它。”
“就因爲這個?呵呵,說到底,你還是在怪我,怪我害了你娘,害了你哥哥,害了星耀,是不是?”楚懷悲從中來,難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現如今最中意的兒子卻是對那個位置最恨的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坐上那把椅子,一定不會是你想象的樣子,也絕對不會是楚國最好的帝王。”他可以成爲楚國最強大的一把劍,一座城牆,但絕對不適合做國君,和景修一樣,楚玄也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想過的生活是怎樣的。
“就沒有一點兒迴旋餘地嗎?”楚懷依舊不放棄,他希望楚玄能想通,成爲楚國的新君。
“沒有!”楚玄說得更堅定了。
“唉——算了,算了!我不強迫你了,既然,既然你真的不願做這楚國的皇帝,那就隨你吧!”楚懷已經記不清這是楚玄拒絕做皇帝是第幾次了,看來他是真的不想登上皇位,而就算自己用盡辦法,他最後還是會放棄的。
“謝謝!”這兩個字並沒有楚玄想象的那麼難以說出口,這次他是真心的感謝楚懷,作爲一個父親,也許這是他這個父親這一生做得最讓他覺得心裡溫暖的一件事情。
楚懷也沒想到楚玄會忽然對他道謝,但是他卻由衷地感到欣慰,就算最後楚玄沒有完全原諒他也沒有關係,他總算是做了一件讓他覺得開心的事情,在他死之前,這就夠了。
楚玄從內室出來之後,楚懷又將焃昀和臨青溪一起叫到了內室裡,看到楚懷蒼白至極的臉色,兩個人都覺得他真像張顯剛纔說的那樣,只剩下一點兒氣力了。
兩個人進來之後要行禮,楚懷搖搖頭,招手讓兩個人走到了牀邊。
“皇上,讓臣女再爲您把把脈吧?”看到楚懷此時憔悴消瘦的樣子,臨青溪實在是於心不忍,想要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希望和辦法。
楚懷朝着她虛弱一笑,說道:“不用了,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這次楚國能夠轉危爲安,你們兩個人功不可沒,朕不知道能賞給你們什麼,也許你們什麼都有了,朕謝謝你們,謝謝!”
“皇上,這是臣女應該做的,您不必言謝!”與皇帝見面的次數不多,臨青溪也不知道如何評價楚懷。
無論是作爲皇帝還是作爲父親,也許他都是失敗的,但他說到底也是普通人,也會犯錯,而且他還算是明君,心懷天下,並沒有真得老糊塗。
“這句‘謝謝’你們當得起。臨青溪,你雖是農女出身,但你爲國爲民做了不少的好事,而焃昀你本是世外之人,不管你是爲了什麼參與進來,但你爲楚國和楚國百姓所做的一切,沒人會忘記的。朕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只是這江山卻無可託付之人,玄兒他……”說起楚玄,楚懷臉上顯出痛楚。
“楚玄不會是楚國的新君,新君另有其人!”焃昀突然對楚懷說道。
“你說什麼?”楚懷和臨青溪都不解地看着他。
“新君不是楚玄而是另有其人!”焃昀又說了一遍。
“是誰?”楚懷有些急切地問道。
楚懷相信焃昀這時候不會胡說的,他是靈族繼承者,而靈族和巫族都是很神秘的部族,據他所知,靈族的聖子或聖女都是有靈力的。
“惠王之子楚衍!”焃昀回答道。
“楚衍?”楚懷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孩子的名字一樣。
這些年來,他的兒子、孫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而其中幾個出色的孫輩中,並沒有楚衍這個孩子,如果是焃昀在信口胡說,可又不像。
“爲什麼會是他?”楚懷很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焃昀的話太讓他震驚。
“我也不知道!是一個有預見能力的人告訴我的,他說,楚國未來的新君會是惠王之子楚衍。”焃昀口中所說的有“預見能力的人”指的就是他的兒子俊俊,臨青溪也很快就明白了他說的是誰了。
焃昀的話讓楚懷陷入到沉思之中,他或多或少地能猜到一些焃昀所說的這一切的根據是什麼,只是真的會是楚衍嗎?一個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孫子?
等到焃昀和臨青溪出去之後,楚懷又立即把張顯等人叫了進去,而焃昀在離開楚懷的時候,喂他吃了一顆靈族的續魂丹,可延續他兩日性命,或許這兩天能夠讓楚懷查清楚楚衍到底有沒有潛力成爲楚國未來的國君。
兩日後,楚懷召集文武大臣,拖着病軀上了朝堂,然後一連下了第三道聖旨,其中第一道聖旨宣佈楚國帝位將有惠王之子楚衍繼承,而青溪公主之女朵朵則爲楚衍之妻,楚衍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同日進行。
第二道聖旨宣佈楚玄爲輔國攝政王,在楚衍未滿十六歲之前,代其處理國事,同時童南川和張顯分別擔任楚國的左右宰輔。
第三道聖旨宣佈臨王焃昀爲帝王師,擔任教導新帝楚衍的責任。
三道聖旨就像三顆炸彈,把正極大陸上的人都給炸暈。任誰都會以爲楚國的新皇一定是衛王楚玄無疑,沒想到卻是一個誰也沒注意過的惠王之子,那還是個只有十歲的小孩子。
但讓臨青溪聽到聖旨差點昏過去的是卻是第一道聖旨的後半段,也不知道楚懷這個皇帝是怎麼想的,竟然把她的女兒賜婚給將來的小皇帝做媳婦,還是一國之母。
“聖旨怎麼會這樣的?不行,不行,我要進宮,朵朵絕不可以做皇后!”臨青溪起身就要衝出臨王府,但是兒子俊俊卻拉住了她。
“娘,您去了也沒用的!”俊俊也不想臨青溪擔心過甚,但朵朵和楚衍是命定姻緣,拆不散的。
“俊俊,怎麼會沒用?是不是你又看到了什麼?俊俊,快告訴娘!”臨青溪從來沒想過要讓女兒進宮,她絕對無法忍受女兒和很多女人同時擁有一個丈夫,而且還是一個地位那麼高的丈夫。
“孃親,現在聖旨都已經下過了,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妹妹她已經是命定皇后了。”俊俊嘆了一口氣說道。
“什麼命定!”臨青溪有些煩躁地說道,“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這皇宮朵朵絕對不能進!”
臨青溪最後還是騎馬去了皇宮,只是她趕到的時候,早朝已經結束了,而且焃昀和楚玄同時出現在宮門口,其他的大臣還留在宮裡聽皇帝安排後事,命定的新君楚衍這兩天也一直住在宮內。
一見到焃昀和楚玄,臨青溪就衝到他們面前,着急地問道:“聖旨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回事?”
兩個人都知道臨青溪問得是哪道聖旨,只是焃昀知道朵朵和楚衍會成爲夫妻,但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而且是以這種方式,楚懷這次是當場寫聖旨,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溪兒,你彆着急,等到百官出來之後,我會去找父皇在說說看的。”楚玄也只能如此安慰臨青溪。
現在聖旨已下,而且楚懷貌似心意堅決,原本楚懷兩天之內將他換成楚衍,他就覺得其中有什麼異樣,就算要選新君,楚衍只是一個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孩子,爲什麼會是他呢?
還有,楚懷竟然同時下旨把臨青溪的女兒封爲未來的小皇后,有一個小皇帝本來就夠奇怪的,再有一個小皇后,百官和天下人肯定都會覺得這楚懷是不是瘋了。
“這聖旨能收回嗎?”臨青溪感覺現在自己就像站在湖水中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能決定她是走上岸,還是跌落湖底。
“別的聖旨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可這傳位封后的聖旨,絕不是兒戲,豈能說收回就收回!”焃昀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他雖然已經見過楚衍那個孩子,覺得這個俊俊預見的新君,的確是一個有膽識、毅力、聰慧和仁善的孩子,只是做他焃昀的女婿,光有這些還是不夠的。
“那怎麼辦?朵朵還是個孩子,而且我不想她做皇后,更不想她和別的女人去爭一個男人的寵愛。”臨青溪一着急就說出了自己反對的緣由,而且只要想一下那種場面,她就疼得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一個母親,就像那夜童寧馨說的那樣,做父母的始終會爲兒女擔憂,自己女兒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她不想因爲楚懷的一道聖旨,就讓女兒的人生被規劃好了,甚至被困在這高牆之中。
“溪兒,你別太過擔憂,等到師叔出來,咱們再商量一下。”沒想到臨青溪會想的那樣長遠,但她說的又是可預見的事情,做皇帝的永遠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說起來,他對於楚衍成爲皇帝並沒有什麼意見,他也見過那個孩子,覺得作爲儲君來說,稍加教導一定會是個不錯的帝王,只是要讓朵朵這樣嬌弱的女孩進入皇宮,他也是一萬個不願意。
豈不知,幾個大人在這邊心中焦躁的時候,那邊俊俊、正正卻帶着朵朵瞞着衆人悄悄進了皇宮,而且根據皇宮裡小動物的指引,他們避開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和守衛,找到了楚衍暫居的宮殿。
“大哥,二哥,咱們爲什麼要進宮呀?”三個小娃貓着身子在宮殿之間輕手輕腳地跑來跑去,朵朵覺得氣氛很詭異,說話聲也小了很多。
“妹妹,咱們當然要進宮了,至於爲什麼呢?嗯……我也不知道,大哥說要來的,說要來這裡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可是這裡有什麼重要的人,難道是皇帝?可是皇帝很重要的嗎?這裡一點兒都不好玩,大哥,咱們還是走吧!”正正一開始進宮的時候還覺得特別有意思,可是皇宮太大了,他走走累了,而且他好餓啊,包裡帶的點心全都吃光了。
“小點聲,跟我來!”眼看就要找到要找的人,俊俊自然不會就此離去。
他雖然在夢中見過楚衍兩次,但是夢裡的人和實際見到的人還是會有不同的,而且那個人還想娶走自己的妹妹,就算是命定的姻緣,只要朵朵不喜歡楚衍,他焃俊俊照樣逆天而行。
還有,他也知道孃親的擔憂是什麼,而且他和孃親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將來那個楚衍娶了他妹妹之後,還敢娶別的人,那他一定會讓楚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時,正在殿中靜心等耐楚懷召見的楚衍後背猛然一涼,身子莫名顫抖了一下,他心性坦蕩,不懼這皇宮大內,又是什麼讓他後背發涼呢?
“殿下,皇上請您進去!”李公公對楚衍恭敬地說道。
眼前的小人兒也進宮過幾次,但就像楚懷的感覺一樣,李公公對這個楚衍也沒有特別的印象,可如今想來,這孩子應該是故意藏拙。
小小年紀就懂得收斂鋒芒,而且懂得保護自己,的確是不容小看的角色。這些年,是他們沒有看清楚這孩子。
“煩勞李公公!”楚衍鎮定自諾地回答和親和的話語,讓李公公更加滿意地點頭,臉上也有了更多的笑容。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就算不知道成爲一國之君意味着什麼,也一定會有些情緒的,哪怕是不安或這緊張,但是這個久在帝王家的孩子身上卻沒有任何情緒。
這兩天,楚懷也在認真觀察着楚衍,以前他怎麼就把這個孩子給忽略掉了呢,明明稍微關注一下就會發現這個孩子比他所有的孫輩都更出色,也更適合做未來的帝王。
楚衍進來之後就朝着半躺在牀上的楚懷跪下磕頭施禮,而楚懷讓他更靠近他一些,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親自教導這個孫子,唯有臨死之前的幾句話相贈了。
“衍兒,你可知皇祖父爲何把皇位傳位於你?”楚懷看着楚衍稍顯稚嫩的沉穩小臉問道,並拉着他坐在了牀邊。
楚衍先是低下頭思考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眼光明亮地看着楚懷說道:“皇祖父之所以把皇位傳給孫兒,是因爲玄皇叔他不願意做皇帝,而皇祖父需要一個人來保護好楚國的百姓,所以選了孫兒。”
沒想到這年僅十歲的孩子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楚懷這下就更滿意了,於是繼續問道:“那衍兒能做到嗎?”
這下子楚衍想都沒想就說道:“皇祖父,衍兒現在不能給皇祖父一個肯定的答案,但是衍兒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皇帝,不會讓皇祖父失望的。”
是個誠實的孩子,如果他說肯定能做到,楚懷反而會有些擔心,看來焃昀說的沒錯,這楚國的新君還就是眼前的孩子最合適。
“可是衍兒你知道嗎?做皇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有時候爲了大局,你要犧牲很多東西,甚至是你最親近的人。到時候,你的身邊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人,他們也許人前對你笑,甚至誇你、捧你,但背後卻可能給你一刀,所以你一定要懂得分辨哪些人是你值得信任的,而哪些人是不值得。”人都是會變得,楚懷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他深知這個道理。
現在楚衍年紀還小,雖然看着聰慧,但難保將來不會出現心思歹毒的人來蠱惑他,到時候萬一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麼就會像他一樣悔恨終生。
“皇祖父,衍兒謹記皇祖父的教誨!”楚衍用心將楚懷說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你能記住就最好,另外,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要牢牢記住一句話,你玄皇叔絕對不會害你,他反而是你成就大業最大的幫手,所以你要信任他就像信任你自己一樣。”楚懷最擔心的就是以後有人說楚玄這個攝政王把持朝政,而楚衍輕信小人,到時候叔侄相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其實,就算楚懷不交代這些話,楚衍也是絕對信任楚玄的。因爲他從小最崇拜的就是楚玄這個皇叔,最大的願望也是有一天能像楚玄一樣爲了保護楚國的百姓上陣殺敵。
“是,皇祖父,衍兒記住了!”楚衍點點頭說道。
“好孩子,皇祖父沒有時間再教你如何做一個帝王,而且,皇祖父這個帝王做得也不成功,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前行了。帝王路總是孤獨的,孩子,你自己多保重。”楚懷慈愛地摸摸楚衍的小臉,就讓李公公送他出去了,然後重新在牀上躺好,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楚懷所在的大殿很安靜,守衛都在外邊,殿裡宮女、太監也都被遣了出去,在殿外守着,而楚衍和李公公還沒走出大殿的時候,李公公突然站在那裡不動了。
楚衍正低着頭想剛纔楚懷對他說的話,一時間倒沒有察覺李公公的不對勁,然後他就被人猛然拉住了胳膊。
“你就是楚衍?”正正幾個人剛纔就偷溜進了大殿之中,不過他覺得這個大殿怪怪的,外邊人好多,殿裡面卻沒有人,而且一股子藥味。
“你是誰?”楚衍見到拉住自己的是個眼睛大大的很可愛的小男孩,這宮殿裡怎麼還有個孩子,而且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孩子。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楚衍?”正正是最先忍不住的,剛纔俊俊告訴他,裡面躺着的老頭兒竟然把他的寶貝妹妹給一個叫楚衍的做媳婦了,而且還是眼前的小男孩,哼,都沒問過他焃正正,他還沒說同意呢。
“我是!”雖然眼前的小男娃眼睛瞪着他,像是在生氣,但楚衍沒覺得他對自己有很深的敵意,而且他也沒想過眼前的男孩會傷害他。
“哼,就算你長得有點帥,你不知道帥的意思吧?帥就是很好看的意思,當然,我不是在誇你,我是在誇我自己,我纔是最帥的。所以,你沒我帥,不過你也不是很差。不過,這不是重點,你說,你爲什麼要娶我妹妹。先說好,我是不會讓我妹妹嫁給你的,她可是我的寶貝妹妹。”正正大氣凜然地說道。
“正正,你廢話太多了!”這時候,俊俊拉着朵朵從大殿的一個角落裡走了出來,而且他冷冷地打量着楚衍。
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用審視的眼神盯着,楚衍總覺得有些彆扭,似乎自己搶了眼前男孩很寶貝的東西一樣,可他什麼都沒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