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家走路,講究個‘蓮步輕移’,楊瑾柔自幼就受到這樣的‘教育’,這走路自然走得緩慢無比。
哪怕有福走得並不快,楊瑾柔也是趕不上的,還沒出院門,她就‘細聲細氣’的喚道:“妹妹慢些,等一等姐姐,姐姐走不快。”
有福撇了撇嘴,到底還是站在院子外頭等她上來。
楊瑾柔好不容易到了有福跟前,掩嘴輕笑,說道:“妹妹走路怎麼這麼快?像個男兒家一樣,帶着一陣風,倒叫姐姐一陣好追。”
有福終於不耐煩了,說道:“您還是別叫我妹妹了,虛情假意的,我聽着心裡頭慎得慌。”
楊瑾柔心中微微一驚,面上卻是一副‘悵然欲涕’的架勢,切切說道:“姐姐何時虛情假意了?妹妹這樣誤解姐姐,倒像是拿刀在挖姐姐的心一般……”
有福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落了一地,抹了抹手臂,說道:“你隨意吧。”
說完,就不管楊瑾柔了,只在前面帶路,走一會兒,就要停下來等楊瑾柔一會兒,原本一刻鐘都要不了的路,生生走了兩刻鐘有多。
到了地方,有福指了那小院子說道:“就是這裡了,七爺爺一家,都搬去了城裡,這房子就算是祖屋,有好多年沒怎麼住人了。不過,每年我族叔或者族兄都會從城裡頭回來,修繕打理一番這老屋,所以這房子,倒是還好好的。”
楊瑾柔‘溫溫柔柔’的問:“我們可以進去看一看嗎?”
“可以。”有福點點頭,把院門上的鎖釦打開,推開門進去了。
楊瑾柔從窗戶裡頭看了一圈房子,一邊看,一邊點頭,末了看有福沒什麼反應,乾脆自己開口,問道:“妹妹就不好奇姐姐爲什麼要來看你七爺爺家的房子嗎?”
“不好奇。”有福搖頭。
楊瑾柔臉上的表情幾乎繃不住。隨後,楊瑾柔捂了嘴輕笑:“妹妹可真是有趣,是不是,你們村子裡的姑娘都是這樣子的?”
有福看一眼楊瑾柔,不說話。
楊瑾柔便做出一副拿有福沒辦法的樣子,說道:“好吧好吧,姐姐就不賣關子了。其實啊,是你們老村長央了我阿爺,請他留在你們村子裡教書,我阿爺本來是不想的,不過,聽了我的勸,便答應了下來。”
“以後啊,你們村子裡的孩子就有機會讀書了,你家中若有兄弟,也可以送來啊,相識就是有緣,姐姐可以讓我阿爺,少收一些束脩的。”
因爲心裡頭總覺得有些古怪,所以,楊瑾柔話音一落,有福就微微一搖頭,淡淡的開口道:“多謝。不過,暫時不用。我有兄長在縣學讀書,我家阿弟還小,又是個好動的性子,還是讓他暫時就在家中玩耍好些。”
楊瑾柔心中不悅,臉上卻笑意盈盈:“我先前聽妹妹的談吐,就覺得妹妹不像是尋常的農家姑娘,不曾想,原來是家中有兄長在縣裡上學。”
說着,神情中露出幾分傲然:“不過,不是姐姐自誇。你們這縣學的先生,哪怕是教渝,也比不上我家阿爺學問好。”
果然有問題,想着有福臉上就故意露了幾分好勝的架勢出來:“教渝都比不上?我聽哥哥說,我們樂途縣的縣學教渝乃是舉人出身,怎麼還比不上你阿爺?”
楊瑾柔一聽就說:“舉人算什麼,我阿爺可是二……二三十年的老舉人了,只是年歲大了,不想去趕考了,要不然,他肯定能考中進士的。”
頓了頓,感覺自己的話似乎不太有說服力,楊瑾柔便又補充道:“妹妹不知,雖然舉人也可以授官,但是舉人授官,只授輔官、佐貳官,且一輩子也難得升遷,若不是知道以自己的學問,確實沒有能力得中進士,是不會退而求其次,等候朝廷授官的。”
“我阿爺卻不一樣,我阿爺是自動放棄……自動放棄繼續科考的,並非學問不夠。”
“總之,妹妹相信姐姐,沒錯的。”
有福故意道:“我又不傻,爲什麼要相信陌生人?”
楊瑾柔藏在衣袖下的手握得都有些泛白了,臉上卻依舊是溫溫柔柔的表情:“妹妹真是愛開玩笑,你且想想,在這件事情上騙你,姐姐能有什麼好處?”
“學問這東西,雖然看不見,可若非你家兄長實在是朽木不可雕,自然能夠感覺得出來好壞高下。”
聽到這裡,有福忽然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楊姑娘飽讀詩書?”
“這個自然。”楊瑾柔臉上的神情越發顯得自傲。
有福淺淺一笑,又道:“那自然也是讀過聖賢書的?”
“當然。”楊瑾柔道。
有福作出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道:“那爲什麼您不記得聖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楊瑾柔……
若不是阿爺一再叮囑,她當場就要發火,饒是如此,她臉上的笑容也扭曲了幾分。隔了好一會兒,楊瑾柔才把心中的那口氣壓下去,僵硬着臉說道:“算了,我一番好心你不領情,我也沒辦法。”
“既然你覺得縣學好,那就縣學好吧,我也不同你爭辯。左右,只教蒙童我阿爺還輕省些。”
語氣再也不是先前的溫和親切模樣,也不再矯揉造作、裝模作樣的,姐姐妹妹一通喚,到是讓人聽着舒服了許多。
“正當如此。”有福點頭,問道:“楊姑娘您是想要在村子裡逛逛呢,還是想要回去我三叔祖家?”
楊瑾柔淡淡的道:“回去吧,沒什麼好逛的。”沒辦法,關係拉不上,親近不起來,也就問不了什麼事情,她還有什麼好逛的。
跟着這麼個粗俗不堪,和男子吵架的村姑走在一起,她都覺得拉低了自己的檔次。
有福自然也不願意應付這麼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聽她說要回去,心裡頭都覺得鬆快了好多,神情不自覺的就帶了出來,走路也輕快無比。
而且,她總覺得這兩個人有點古古怪怪的,像是有什麼圖謀一樣。
她得給沐大叔說一說。
還有那個誰,走了這麼久了,也沒見着信鷹回來,不會是糊弄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