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有些不開心,嘴一下子就癟了起來,像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一樣。給人一種,有一點不如意的,就要鬧脾氣的感覺。
不過,她本來就是小姑娘。
也本來……就一直是被寵着的,只是沒有被寵壞而已。
偏偏在莫凌雲面前,她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來。
當然了,那些流露於表面的不開心,只一顯露,就被覺察到自己失態的有福給隱藏了起來。
不過,哪怕是一閃而逝的情緒,莫凌雲也沒有錯過。
不等他多說什麼,有福就道:“那就在上面蓋個東西當蓋子好了。一會兒我就給四叔說,讓他用竹篾編一個大大的簸箕,蓋在這上面。反正天氣這麼幹燥,多拿些棉布浸溼了水,搭在上面,也免得桑葉摘下來就幹了。”
蓋個蓋子就多一層保障,畢竟其他地方能看見,這桑葉裡面,可是看不見的。
莫凌雲見狀只得點頭,卻仍舊說道:“等我走了,喂蠶的時候,就讓沐正豐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頓了頓又道:“其實,你不用害怕的,你們家這蠶房是吊了頂的,窗框上面,又蒙了薄紗布,只要紗布沒破,屋子裡就沒事。”
“我看那紗布還挺好的,又通透韌性又好,沒那麼容易壞。”
他們家這蠶房改的時候,不止是窗戶,連門都做了裡外兩扇。外面一扇是正常的門或者窗,裡面一扇則是一根根的圓木棍子做的門板、窗戶,木棍和木棍之間,留着很大的空隙,表面蒙了一層薄紗布,如果天氣實在太熱了,屋子裡需要更好的通風換氣,就把外面的門、窗打開,只關裡面那一扇門、窗。
這樣做是爲了既保證室內的通風,又不讓蚊蟲蒼蠅有機會鑽進來。
蠶是不能被蚊蟲蒼蠅叮咬的,否則的話,也是會生病甚至會死亡的。尤其是不能被蒼蠅叮咬,要不然就算是結了繭,那繭最終也收不成,會被藉着蠶體孵化出來的蛆蟲腐蝕出一個洞來,不能抽絲。
而鄉下地方,蚊蟲和蒼蠅可不少,尤其他們後院又是馬棚又是牛棚的,再怎麼每天清理,也會引蒼蠅,招蚊子的。現在天氣炎熱,最是蚊蟲猖獗的時候,平日關的,都是這蒙了紗布的窗戶和蒙了紗布的門。
按道理來說,是不可能有蛇什麼的憑空鑽到屋子裡來的,有福只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我也害怕。”有福理直氣壯的說道。
怎麼可能不怕嘛,昨天晚上那麼多的死蛇,哪怕莫凌雲刻意把她的視線擋了,可眼角的餘光還是能掃到的,現在想來,都還是心悸不已。
想着,有福忍不住就憤憤:“究竟是爲什麼啊?我們從來沒起過心,害過人,爲什麼總有人要來害我們?”
“上一次是爲了彩蠶蠶種也就罷了,現在這彩蠶已經過了明路,皇上親口定了貢蠶,也說了只能我們養,爲什麼還要有人來害我們?”
“我們做錯什麼了?”
“太欺負人了!”
看有福明顯是被勾起了心中的恐懼,莫凌雲心中不由得後悔,上前一步,到了有福的跟前,低聲道:“別怕。”
有福還在憤憤不已:“那些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總是害人,他們晚上不做噩夢嗎?不怕報應嗎?”
“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就不怕,以後死了連葬身之地都沒有嗎!”
莫凌雲忍不住就將有福的手握住了,低聲(承諾)道:“嗯,他們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說話的時候,莫凌雲將頭微微低了,不讓有福看到他眼中那隱藏不住的厲色。
他當然不會放過他們的。
死無葬身之地,將是他們最終的歸屬!
有福似乎莫凌雲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住了一般,整個人都一動不動,連眼珠子都不轉也不眨了。好幾息之後,纔回過神來。先心虛的看一眼門外,又狠狠的瞪一眼莫凌雲,壓低聲音吼他:“你瘋啦?拉拉扯扯的,叫我阿爺看見了怎麼辦?”
莫凌雲擡起頭來就看着有福笑。
有福又瞪他一眼,用力的把手從他的掌心裡面‘抽’出來,惡狠狠的‘罵道’:“豈有此理,你這個登徒子!”擺出來的架勢很兇,壓低的聲音裡頭也透着一股子刻意的兇勁,偏眼神卻閃躲、慌亂……還帶着羞澀。
當然,臉也毫不例外的紅到了耳朵根。
“呵呵……”莫凌雲看着有福輕笑,眼中的溫柔寵溺彷彿要漫出來了一般。
看得有福又心慌,又歡喜,末了一跺腳,‘瞪着’着莫凌雲‘兇’道:“你還笑!還不把桑葉裝出去喂,你要把我家的蠶都餓死嗎?”
說着,先轉身走出了放桑葉的小隔間。
很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看着有福的背影,莫凌雲臉上的笑容幾乎要透過帶着的紗布罩子溢出來,怕有福真的羞惱起來,他沒有再什麼,只是裝了一揹簍桑葉出去,繼續喂蠶。
但是有福和之前不一樣了。
頭一直低着,別說和他說說笑笑的隨便閒聊,根本是連看都不敢看他了。莫凌雲甚至能隱隱看到,有福連脖子都是帶着羞意的粉色。
手也,微微有些顫抖的樣子。
但這其實,並不是他和有福之間最親密的舉動,以前他施展輕功,帶着她在沈家飛的時候,是摟着她的。一起騎馬的時候,是抱着她的,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到她的肌膚,可那些動作,哪樣不比握手親密?
偏今天有福反應這麼……激烈?
wWW▲ ttКan▲ co
不過,看上去好像是好事。
莫凌雲心裡頭喜滋滋的。
有福心中則是驚濤駭浪。
就在剛纔,莫凌雲的手心接觸到她手心那一瞬間,她就覺得好像是有一道白光劃過一般,腦子裡刷的一下,就是一片空白,彷彿一切都停止了一般,不對,是彷彿一切都消除了一般。
什麼都沒有了。除了手心的滾燙,她再也感覺不都其他。
也不對,準確說來,連那手心滾燙的感覺,都是好幾息之後,才感覺到的。
在那之前,她只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哪怕是現在,她早就已經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可掌心的熱度卻彷彿沒有消散一般,還是那麼灼熱,還是那麼……讓人心慌意亂,甚至還有些呼吸不過來?
……
總之是一言難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