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不言而喻,楊秀才怕他進省城的這段時間,妻小在家受到叔嬸的欺負,乾脆賣了家中的兩畝薄田,孤注一擲的帶着妻小去了省城。
結果,便有了後面這一段。
府試落選,考舉不中,楊秀才進退兩難,偏偏阿雲娘又病倒,一番折騰,花光了錢銀,落難他鄉。
聽着阿青說完,珍珠撐着下巴,心中默默計算着。
胡長貴回到家裡剛坐下,她閨女端了杯特地放涼的茶水給他。
“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去,胡長貴舒服的吁了口氣。
他憨笑的看着懂事的女兒,眼中滿是欣慰。
當然,在他聽完閨女的話後,眼中的欣慰瞬間轉換成了驚楞。
又、又要起房子?
珍珠笑着解釋,既然請了武術教習,那順便請個秀才教書,正好文武*,平安和平順就不用去大灣村上私塾了。
起了教武術的校舍,當然也得起教書的校舍,就在武術校舍的旁邊建兩間寬敞明亮的校舍即可,當然,教書先生的住宿也得解決,照着旁邊方師父的院落再建一套就合適了。
胡長貴愣愣的看着他閨女,爲了平安平順上學的問題,大興土木建造兩個大院落,請兩位文武先生,這合適麼……是不是太奢侈了…… шшш⊙ Tтkā n⊙ ¢O
建造房屋加上請先生的費用,一百兩怕是都不夠吧?
胡老爹苦着臉,巴巴的把擔憂的問題說了出來。
珍珠神秘一笑,湊近老爹耳旁,悄悄說了幾句話。
胡長貴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
什麼?後山頭那邊發現了十幾株人蔘!
家裡餘錢不夠就挖一株去賣掉,閨女輕描淡寫的口吻,彷彿那人蔘是蘿蔔似的。
胡長貴吃完晚飯,洗漱上牀後,精神還有些恍恍惚惚。
李氏看他不對勁,忙擔憂的問道:“他爹,你怎麼啦?今天太累了麼?”
胡長貴忙打起精神,把閨女的話說了一遍。
李氏亦驚得雙目大睜,人蔘?還十幾株?那是蘿蔔麼?能一片片的生長?
可閨女不是個說大話的,她說有那十之八九是真的。
“怎麼找到的?”難道又是小黑帶她找到的。
胡長貴老實回道:“珍珠說是小黑找到的,她去看過了。”
“……”還真是小黑呀,李氏啞然,他們家養的這隻黑貓太神奇了,怎麼就認識人蔘呢?
夫妻兩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李氏這才緩緩地說道:“照着珍珠的意思辦吧,她不是說了嘛,到時候可以讓村裡適齡的孩子都進學堂認字,這是惠及村民的好事。”
“不過,這事還得跟娘說一聲,問一問她老人家的意見。”李氏接着說道。
胡長貴連忙點頭,直道明日即回老宅。
二日一早。
胡長貴吃過早飯,便拎着一串糉子和一把艾葉菖蒲去了老宅。
還沒進院門,便聽見梁氏淒厲的呼痛聲。
胡長貴臉色一變,大嫂這是要生了麼?可是,今天是五月初五呀。
他疾步走了進去,看見他娘站在廚房門口,一臉鐵青的瞪着梁氏嚎叫的方向,他爹則坐在屋檐下嘆着氣。
“娘,大嫂這是準備生產了麼?”胡長貴焦急的問道。
“可不就是要生了麼……”王氏咬牙切齒,“這混賬東西,昨個偷吃了好幾塊滷鹿肉,結果從昨天半夜開始陣痛,林大夫說,鹿肉是純陽之物,孕婦不宜多吃,這不,壞事了,偏偏就這天開始陣痛了。”
“……,今天可是初五呀。”胡長貴猶豫的說道。
“她自己作妖,就自己受,今天生下來那也是她的命。”王氏氣呼呼的轉身回廚房。
“娘~”胡長林出了堂屋,站在胡老爺子旁邊,臉上遮掩不住的憂心。
“你起來幹什麼?你媳婦生娃,你能幫上什麼忙,快回屋裡待着。”王氏瞪着他。
胡長林身體恢復得不錯,不過林大夫交代,傷了內腑得多休養幾天,暫時還不能幹重活。
“娘。”胡長林苦着臉。
他媳婦貪嘴動了胎氣,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偏生今日是五月初五,這日生出的孩子不吉利,有可能克父克母,大多數人都會想方設法的避開這個日子。
梁氏原本的預產日子還差了幾天,一貪嘴,直接撞上了這個日子。
胡老爺子搬來一張板凳,讓胡長林坐下,他身子沒好全,還得小心些。
“行了,你們操心也幫不上忙,女人生孩子痛個三天兩夜都是常有的事情,老大媳婦這才半天功夫,說不定過完今天才生能生下來呢。”王氏沒好氣的說道。
梁氏在房裡痛哭流涕,昨天晚飯的時候,她趁王氏不注意,多吃了幾大塊滷鹿肉,沒曾想,肚子半夜就一抽一抽的開始陣痛,她自然知道這是生產的前兆,可是,明明還不到日子呢,怎麼就要生了呢?
不就是多吃了幾塊肉麼?嗚嗚~那肉實在太好吃了,她一時沒忍住嘛。
梁氏越想越害怕,民間俗忌,五月初五生的孩子命中帶凶,克父克母,她要是今日生下孩子,那胡家還有她樑青花的位置麼。
恐懼、疼痛與驚嚇,梁氏慢慢地失控,開始嚎啕大哭。
廚房裡,燒着熱水的翠珠一臉擔憂,她仰頭看向面色不愉的王氏。
王氏陰沉着臉從廚房裡出來,走進梁氏所在的產房。
“嚎啥嚎,你是想讓全村的人都知道你今日生產麼?”
王氏一句話止住了梁氏的哭聲。
“……娘,我、我是害怕呀……”她抽抽噎噎的說着。
“哼,現在才知道害怕,你嘴饞的時候,想過自己預產的日子快到了麼?”王氏恨恨地瞪着她,“少在這丟人現眼的,留些氣力,熬過今天就沒事了。”
王氏的話讓梁氏有了主心骨,是呀,只要熬過今晚,就不怕了。
她當即止了聲音,忍着疼乖乖待在牀上。
在老宅衆人的祈禱和忐忑中,梁氏的第四個孩子降生了。
時間是晚飯過後不久,是個男娃。
梁氏悟在被窩裡嚎啕大哭,她心心念唸的第二個兒子,竟在這麼不合時宜的時候降生了。
王氏親自替大兒媳婦接的生,沒有穩婆願意這種時候替人接生的。
王氏抱着孫子五味雜陳,兩個兒子家都只有一個男丁,她自然希望兩個兒媳都能再給老胡家添個大胖小子。
可是,五月五日,毒月毒日,這日出生的嬰兒多數不是被溺死就是被遺棄,很少有人家會毫無芥蒂的撫養成人。
胡長林低着頭,痛苦的拍着腦袋,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他怎麼忍心溺死或是遺棄呢。
胡老爺子坐在他身旁,嘆着氣安拍拍他的背脊,翠珠和平順不安的坐在一旁不敢吱聲。
胡長貴和李氏領着兩個孩子到老宅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沉重的情形。
五月五出生的嬰兒克父克母?珍珠一臉懵逼,靠,還有這麼封建迷信的說法。
“奶,你們不會是想把小弟丟棄掉吧?”珍珠皺着眉頭看着一屋愁眉不展的人,丟棄已經是她想到的最壞的主意了,至於溺死,光想她都覺得頭皮發麻。
王氏沉默半響,嘆了口氣,“奶當然是捨不得的,可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習俗,也不能不理會呀,孩子命硬,易克父克母,這……”
“奶,這些都是傳言而已,哪裡就能當真,咱家可不能學了那矇昧無知的迷信做法,你看,小弟健健康康的多可愛,怎麼能忍心把他丟棄了呢。”珍珠轉動着腦子,萬一王氏真的想把小堂弟丟棄了該怎麼辦。
“娘~”胡長林擡起頭,眼中帶着期許之色。
王氏眉頭緊皺,內心矛盾不已。
李氏默默接過王氏懷裡的男嬰,皮膚微皺,臉蛋微紅,閉着雙眼睡得正香。
“娘,我從前聽人說過,大戶人家但凡有五月五出生的嬰兒,都會去有名的寺廟,尋求得道高僧修改合適的生辰八字,改過八字後的嬰孩,照樣健康長大成人,一家老小和和睦睦,沒有長輩遭受意外或生病離世。”李氏低啞的聲音迴繞在老宅的堂屋內。
“弟妹說的是真的?”
“榮娘,真有這回事?”
王氏和胡長林同時問出聲。
李氏鎮定的點頭,確有其事,她們小姐的表兄,當年就是五月五出生的男嬰,這件事很多人知道,並不算什麼秘辛,給表少爺修改生辰八字的,是京城裡最有名望的慧通法師。
胡長林眼中閃過驚喜,要是這樣的話,圳安縣旁的清延古寺,有個久負盛名的空悟法師,只要求得法師的幫着,那這孩子他們就能安安心心地養着了。
珍珠不以爲然的撇撇嘴,本來嘛,五月五出生又如何,在現代,端午出生的人何其多,哪有所謂命中帶凶,克父克母的情況,這都是古人以訛傳訛的迷信陋俗。
不過,相比整日惴惴不安的以異樣眼光看待小堂弟,這種能讓長輩們心安的方法,是值得去求的。
王氏面露喜色,她隱隱也曾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只是一時半會的沒想起來,李氏的這番話,讓她想起了這一方法,她當即大喜過望。
小心地從李氏手裡抱過小嬰兒,王氏眼中泛起慈愛的光芒,忐忑不定了一個下午的心終於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