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林村的河灘上,校舍的工地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拉運回來的建築材料,是一水的青磚黛瓦。
兩間校舍並列而建,地面的表層磚下搭建了彎曲錯落的煙道,冷冬的時候,可以在屋後的竈臺燒火取暖。
這裡的地龍與燒炕的方式大同小異,很多大戶人家的起居室都建有這樣的設施。
當然,在望林村,胡家是第一戶建設地龍的人家。
這地龍還特地用在校舍裡。
村民對胡家的做法複雜莫名。
自己的新屋都沒建地龍,反而在校舍的興建上耗費錢銀搭建地龍,胡家是不是有些傻?
有人持反對意見,胡家可不是傻,那都是爲了孩子們着想,這裡冬日寒冷,校舍沒有地龍,孩子們凍得和冰疙瘩一樣,能學得進東西嘛。
趙文強站在人羣前,聽着身後村民的議論聲,心中感嘆如潮水般一浪大過一浪。
搭建地龍可不是件輕省的事情,不僅費功夫,而且造價高。
胡家特地請了鎮上搭建地龍的師父,請人加上搭建的費用,怕是都能多建兩間校舍了。
胡家真是很捨得呀。
珍珠原本也沒想着要在校舍建地龍,直到前幾天,她和柳常平兩人湊在一堆商量,如何把校舍建的透亮,又能在冬日寒意不浸入屋內。
羅璟在一旁聽了大概,插話問道:爲什麼不搭建地龍?
他的話,把兩人驚得一愣,地龍?不是大戶人家纔可能配置的東西麼?
他們小門小戶的,也能搭建?
羅璟看着兩人,無語半響。
珍珠一個撓頭,連忙讓柳常平去打聽,人工造價等等具體事宜。
等柳常平打聽清楚,珍珠立馬拍定,搭建地龍。
只是可惜,自家的新屋已建好,地龍什麼的,胡家暫時享受不了了。
胡長貴對女兒突如其來的想法已有了免疫力,對其搭建地龍的舉動倒是頗爲贊同,寒冬臘月,屋內沒有爐子或火盆,根本無法待人,可爐子和火盆或多或少都帶着煙霧和氣味,哪有地龍來得舒服。
雖然地龍造價高了些,可胡長貴覺得挺值。
李氏也覺得好,等學堂建好,平安和平順就能就近上學,冬日能在有地龍的屋子學習,手腳暖和,不易長凍瘡,習字寫文就不受影響。
珍珠的建議得到了家裡的支持,動工的速度自然很快。
柳常平幹勁很足,家裡的兩個男娃都能進學堂,他不奢求孩子們能一朝魚躍龍門,只希望他們上了三年學堂後,識文認字,算盤記賬都學會一些,對他們的未來有所幫助,他就很知足了。
河灘上忙得熱火朝天。
珍珠此時卻蹲在後山高峰的那一片人蔘地上。
揮舞着手裡的小鋤頭。
移栽在空間裡的人蔘生氣蓬勃,已經長出了傘狀花蕊。
而山頂的這些人蔘,幽綠的橢圓形的複葉掌狀,雖然也是生機勃勃,卻還沒有開花的跡象。
相較之下,空間的生長速度佔了很大優勢。
既然能移栽在空間裡,珍珠打算移栽八株人蔘,剩下的繼續留在山頂,野生的人蔘有其特別所在,空間裡有九株人蔘,分量暫時夠了。
間隔好距離,沿邊挖掘起人蔘,再把土坑填上。
一口氣挖好八株,進入空間小心栽下,澆水定根。
忙完了這些,她才鬆了口氣。
依次給剩下的人蔘澆上空間靈泉,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站起活動一下腿腳,小黑從一旁竄出。
她在山頂耽誤許久,它早已把整個山頭逛了個遍。
小灰沒跟來,小金放下珍珠後,不知飛哪去了。
小黑表示很無聊。
珍珠彎腰抱起它,摸着它柔順的毛髮。
山風拂面,衣玦飄飄,吹得山頂上的人兒如置雲端。
珍珠心情很好,想到空間裡滿滿當當的農作物,加上剛移栽的人蔘,她頗有一種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感覺,非常的踏實。
站在巖上,大聲的朝遠山召喚:“小金~”
聲音清亮迴盪與羣山間。
沒多會兒,小金展翅從山後飛出。
小金習慣了負重後,即使背後扒着個人,飛得也很順暢了。
幾個滑翔便平穩落地。
離午飯還有些時間,小金自行溜達去了。
手裡有糧的胡珍珠,一蹦三跳的與小黑比賽着跑回家中。
當然,是她一廂情願的追在小黑身後。
小黑根本沒把她的小碎步放在眼裡。
“玉生,把雞蛋放在上面滾一滾,這樣好得快些。”李氏的聲音帶着幾分心疼,“阿青下手也沒個分寸,看這臉腫的。”
“咋了?”珍珠走進堂屋就看到自家孃親圍着少年關切的直轉悠。
“你回來啦。”
羅璟端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雞蛋正滾着眼角的淤青。
“唉呀,怎麼受傷了?你和阿青切磋,要不要那麼狠呀。”珍珠上下打量他,“臉上傷了兩處,身上呢?”
“是呀,玉生,身上傷了麼?可別強忍着,有傷得趕緊處理。”李氏忙緊張的問道。
“沒有,就是些皮外傷,阿青臉上也青了。”羅璟忍着嘴角的抽疼強調。
珍珠暗自翻了個白眼,你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和一個九歲的男孩比,就算勝了,也沒啥光彩的。
中二期的少年,少理爲妙。
任李氏對他噓寒問暖,珍珠回了後院。
爬了幾個山頭,挖了十幾個坑,裙角袖口泥漬斑斑。
長裙寬袖就是麻煩,加上山道土路,隨便動一動就是一身泥污。
等她換了身衣裳出來,堂屋裡傳出的陣陣人語。
阿青的聲音帶着絲絲自得,“這點小傷算什麼,習武之人哪有不受傷的,我師父說了,傷痕是男子漢的表現,吃過苦受過傷,才更能體現男子漢的氣概。”
“呲~哎呦,阿雲你戳我傷口乾啥呀!”
珍珠還沒進屋,就看見阿青慘叫一聲,捂着臉上躥下跳。
“阿青哥,你被方師父訓得哭過幾回了,還好意思說是男子漢的表示。”阿雲捂着嘴笑得彎下了腰,“玉生哥哥,阿青哥又怕痛又愛哭鼻子了,所以他習武的進度很慢,這是方師父說的。”
“呀,阿雲,你怎麼可以胳膊肘往外拐呢,你這麼小的年齡,就懂得以貌取人啦,看見俊俏的男兒就偏心。”阿青怪叫着衝阿雲做鬼臉。
“才、纔不是呢,我是實話實說。”阿雲臉紅的嘟起嘴,忐忑的瞄了一眼臉上有傷依舊俊秀的羅璟。
珍珠瞧着情景,不由扶額。
阿雲來了幾日,跟在阿青身後進進出出,倒是在河灘混了熟溜。
對於羅璟,小姑娘第一眼見到就變成了小迷妹。
表情淡漠、眼神冷峻、不苟言笑的高冷氣質,一點也沒嚇退小姑娘,反而平添了許多神秘高深的氣息。
越發令她崇拜入迷。
這不,一逮到空閒,便圍着羅璟,“玉生哥哥”“玉生哥哥”的喚個不停。
一個七歲的小丫頭能不能不那麼早熟呀。
珍珠翻着大白眼。
“珍珠姐,我娘做了江米糕,可好吃了,這些給你們嚐嚐。”小姑娘眼尖,瞧見她,掀開桌上蓋着花布的籃子,從裡面端起一盤雪白的江米糕,殷勤的湊到了她前面。
盤裡的江米糕潔白軟糯,美觀大方。
珍珠捻起一塊,放進嘴裡,嗯,軟糯香甜,味道不錯,她喜歡糯米特有的清香味。
阿雲見她吃得開心,臉上不由笑開了花。
“玉生哥哥,你也嚐嚐,我娘做的江米糕可好吃了。”她捧着米糕走近羅璟。
羅璟瞥了一眼吃得滿足地珍珠,道了聲謝拿起一塊。
這種軟軟糯糯的糕點,他以前並不喜歡,現在麼,他吃了幾口,覺得其實也挺好吃的。
“嗷~阿雲,你好偏心,有好吃的竟然不給我吃。”阿青縱身撲了過去。
“你家的江米糕我爹已經送過去了,這是給胡家姐姐的,你回去就可以吃了啦。”阿雲連忙把米糕移開,阿青有多能吃,她當然知道。
“……,給師父送去了?啊,那我回去看看。”說着,一陣風般飛奔而去。
“哎,阿青哥,等等我~”阿雲一看,只剩下自己一人,趕緊拿起空籃子,“珍珠姐,玉生哥哥,我先回去啦。”
小丫頭畢竟年歲小,與胡家接觸得還不多。
靦腆一笑,跟着阿青身後跑了。
屋裡隨着兩人離去,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狀態。
“咳咳”
珍珠把江米糕吃完,清了清嗓子。
“這種江米糕還挺好吃的,下次咱們家也試着做些。”她隨意找着話說,掩飾着有些尷尬的氣氛。
“嗯,你喜歡就做。”羅璟一向淡漠的眸子裡,笑意點點,脣角和眼角的淤青都沒能掩蓋他的氣宇非凡。
被他如黑夜星辰般的眸子盯着,珍珠的心猶如灑落雨滴的水面,泛起微微地漣漪。
完蛋了,怪阿姨受到美少年的蠱惑了。
珍珠訕訕一笑移開了視線,長得好看的人都自帶撩妹技能,得提防着點。
她可是一直嚮往能悠閒自在的小地主生活,而這個流落異鄉卻滿身清貴的憂鬱少年,明顯不符合她理想生活的基本人設。
少年那張英挺俊逸的臉上,很多時候只是淡然沉靜,卻不時會透漏仇恨、沉重、悲傷、緬懷這些消極哀傷的情緒。
那些陰霾背後的沉重壓在他稚嫩的肩膀上,珍珠憐惜他,卻不代表想要參與到他的生活當中。
唉!想這麼多幹啥,船到橋頭自然直。
幾年後的事情,未知的因素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