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抱着幾匹布進了堂屋。
凌顯三人決定在胡家暫居,日常的用具就得置辦下來。
三人身上的衣裳皆破損不堪,李氏昨夜連夜改了胡長貴的一件新長衫給凌老先生。
凌顯體型消瘦,胡老爹的長衫穿在他身上顯得寬大不少。
凌希則穿起了羅璟的短打,挽起了袖口與褲腳,倒還算合身。
潘雪蘭就更簡單了,她比珍珠大一歲,個頭和她差不多,可以直接穿她的衣裳。
可她乾瘦如材,比珍珠還瘦一圈。
珍珠合身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居然有些空空蕩蕩的,李氏看着看着,眼淚不由又掉了下來。
這些孩子是遭的什麼罪呀,袖口下的一雙手,一個比一個粗糙,手心手背都是傷痕老繭。
珍珠無奈的看着李氏,知道她心軟,可也不能像個水做人兒吧。
“娘,這塊褐色的細布,給老先生做身長衫,再給凌希做身短打,布料剛好合適吧。”珍珠拿起桌上的布料,分散李氏的注意。
“嗯,可以,還能剩下點。”李氏果然移過了視線,攤開布料估算尺頭。
“那個,雪蘭姐姐,你會自己做衣服麼?”既然比自己大,她也得厚着臉皮喊姐姐了。
潘雪蘭麥色的臉上猛地漲紅,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我不會。”
她這些年的衣裳都是父母輩留下來的,流放地根本沒有布料可以做衣裳,在那裡,能有一根針一團線縫補破舊的衣裳,就很不錯了。
“哦,我也不會,呵呵,正在跟我娘學呢,以後,你空閒了也可以和我們一同做做針線活。”珍珠忙把話接了過來。
“嗯……嗯……好、好的。”潘雪蘭瞥了一眼凌顯,見他點頭,她才忙應下。
李氏把三人的尺寸量好,再選好料子,便利索的拿着布匹回屋裁剪去了。
珍珠還有不少活幹,可又不能把他們撂下不管,正猶豫着。
早練完畢的羅璟並着阿青來了。
珍珠眼睛一亮,“阿青,今早沒課麼?這麼早就跑出來了?”
“嗯,今天第一節就是武術課,剛下了課,我過來看看。”阿青用袖子一抹額前的汗珠,“剛纔,玉生還幫着師父看管偷懶的學生呢。”
習武的課程多在室外,自由散漫慣的孩童,有些不受控制,阿青和羅璟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二十個孩子分成兩組,十人一組,分兩邊練習,扎馬步、練腿法、拳法等一系列的基本功法。
珍珠和方師父商量過,習武的教程以基礎練習爲主,不需要教過於高深的功法,當然,要是他覺得根骨好,有習武天份的孩子,可以和孩子的家裡商量,另收爲入門弟子。
方晟的身體比剛到胡家是時候好了許多,章大夫的藥依然喝着,身上的餘毒清理了七八成,連章大夫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開的藥方他很清楚,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功效,方晟的好轉,該歸功於他自身過強的身體素質和內功心法。
方晟卻不贊同他的說法,早期剛中毒的時候,他的身體正值巔峰狀態,靠着自身的內力依舊沒能壓制住毒素的蔓延,沒道理,過了這麼多年,反倒能壓制得了。
雙方都覺得是對方起的作用大,誰都說服不了誰。
不過,方晟的身體朝好的方向改善是不爭的事實。
“哦,誰偷懶被你抓住了?”珍珠笑着看向羅璟。
他一身深藍色的修身練功服,身姿挺拔長身玉立,配上帥氣俊秀的臉蛋,端是卓爾不凡。
“還不是那個趙奎!”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阿青已經搶着開口了,“懶懶散散的,連個馬步都扎不好,沒扎一會兒就喊苦喊累。”
趙奎啊,田貴枝家的男娃,這纔開學沒多久,已經被阿青告了好幾狀了。
“哦,上次不是說過了嗎,他怕苦怕累的,又嫌方師父管教他,那就待在家裡好了,還能騰出個位置給想要上學的孩子,怎麼他還繼續來上學?”想免費上學,又不想受管教,哼,當學堂是爲他家開的,沒得嬌慣這樣的毛病。
“還不是他爹,回去把他揍了一頓,後來壓着他來認錯,楊秀才和師父才讓他繼續留在學堂,才老實沒幾天,又開始想偷懶了。”阿青氣呼呼的說着,二十個學生裡,最懶最滑頭的就數趙奎了。
“別管他,他要是再犯,就去找了村長,讓村長告誡他家長,如果還犯,便直接貼公告開除,省得影響別的孩子學習,阿青,你作爲助教,學堂裡的規矩可要以身作則。”一次記過,二次警告,三便直接開除,嗯,這一條應該加在校規裡。
“哎,知道了,我可是每天都完成楊秀才給我佈置的功課的。”自從搬到了新房,他每日裡要忙的事情就開始多了起來,既要早起練武又要輔助管理學生,家裡掃地做飯洗衣全都是他一人完成,晚上還得完成楊秀才額外佈置的功課。
“呵呵,這就好,想要擔任好助教這個職位,自己的水平就要跟得上,要是連新入學的學生都比不過,你的臉面可往哪擺。”助教也是她花銀子請的,能幫着管理好學堂,可以讓她省心不少。
“嗯,我一定不會比他們差的。”阿青握緊拳頭狠狠地道。
三人的一通話,凌顯琢磨出了幾層意思。
這村有個學堂,學堂貌似是胡家辦的,有習武的課程,而阿青和玉生都在幫着管理學生。
胡家似乎和普通的鄉紳不大一樣呢。
趁着阿青早上無課,珍珠讓他領着凌顯三人在附近走一圈,熟悉一下週邊的環境。
珍珠則拉着羅璟商量起事來。
“你說,我把秀溪山買下來好不好?種上滿山的紅楓,遠遠看去一片紅霞,多壯麗的畫面呀。”她比劃着山的高度,想象漫山遍野紅楓樹的美景。
她眼底閃爍着點點興奮的光芒,好似要到糖吃的孩童。
羅璟啞然一笑,“你不是也喜歡滿山的櫻花麼?”
“嗯,我斟酌過後,覺得楓葉林比較大氣,所以決定先種一片紅楓樹。”珍珠笑顏如花,“秀溪山太過陡峭,不適合種果樹,買下來種楓樹,然後在山腰處修一道涼亭,等楓葉紅了,就可以到涼亭上欣賞滿山的風景了,你說好不好?”
“好。”羅璟喜歡她這般孩子氣的和他說話,語氣親近自然,好似朝夕相對的家人一般。
買秀溪山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珍珠開始忙活起家裡的活計。
餵豬、餵雞和餵魚,家禽養得多,活就不會少。
珍珠望着雞棚裡四五十隻雞,蹙着眉頭把雞食放進棚裡。
雞養得太多,每天打掃雞棚都是件累人的活。
下次決計不能再養這麼多雞了,沒得給自己找事幹。
喂完雞,看見閒下來了羅璟,便使喚他去給菜園澆水。
澆完水,再讓他把院子打掃一番,見他乖乖聽她使喚,珍珠滿心愉悅,原來使喚人幹活的感覺這麼暢快。
珍珠的紅楓林很快有了方案。
整片河灘連着秀溪山的建築規劃,其實並不好設計。
胡家已經在中段部位起了自家的房子,右邊又建了兩間寬敞的校舍,如何能讓能讓這些建築自然的融入新規劃裡,凌顯也煞費苦心的設計了好幾種方案。
珍珠挑選了其中一個,看起來不那麼複雜的方案。
她的要求其實不高,不需要太過複雜繁瑣,胡家又不是什麼世族權貴,哪裡需要講究那麼多規格細節。
柳常平馬不停蹄的開始了另一輪忙碌。
他從年初開始,一直不停的給胡家修建各種工程,偶爾他也很困惑,胡家怎麼有那麼多工程要建,可這些困惑,在每個月都能領到一筆不菲的工錢時,都化爲了烏有。
跟着他幹活的十多個村民,卻恨不得胡家的工程永遠都忙不完,幫胡家幹活,每個月的工錢都準時發放,不時的,還有各種補貼,單是這半年幹活得的銀錢,就能讓他們笑開了顏。
新工程,由一位頭髮花白氣度不凡的老先生做指揮。
據聞,這位凌老先生是胡家特意請來的園林建築大師。
一時,衆人皆譁然。
胡家的動作一波接一波,似乎總有出乎意料的動作。
王氏也覺得小兒子家的事情層出不窮。
家裡來的客人,派頭一個賽一個。
先來了一對據說是武林高手的師徒,接着來了楊秀才一家,如今來的祖孫三人,珍珠說,那個老先生是正經的進士出身。
進士呀,太平鎮方圓百里內,怕是都沒出現過一個進士呢。
能考中進士的,都是有大學問大智慧滿腹經綸的博學之士。
王氏聽得眼睛發亮,胡家真是祖上積德呀,竟有進士出身的學問人住進自家院落。
雖然,這個進士是獲罪流放到這裡的。
王氏對流放的刑罰有些瞭解,鄂州地界偏北,離京遙遠,是朝廷流放人犯的地點之一。
圳安縣附近就有個流放地,有專門看管人犯的監管部門。
大夏國流放的年限最長十年,十年後,如果沒被赦免也可讓家人或族人贖回。
凌老先生流放的時限早已超過,如今寄住在胡家並無妨礙。
只是,那一車車拉回來的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