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褀眉頭皺起,順着他的目光往後看了一眼。
只見尤雨薇在尤三身後探出身形,眉目如畫,淺笑嫣然,如玉晶瑩的臉上,大大的杏眼好奇的看着他們。
顧褀心下一怒,腳下挪動,擋住了張程遠的目光。
視線被阻,張程遠臉色一沉,正待翻臉,卻見顧褀冷冷地看着他,臉色訕訕,終是沒敢開口想問,最後只得拱手離去。
“張兄,那個顧褀是什麼來頭?那一身的氣派,看着就是個有身份的。”離開山谷幾百米開外,洪仕傑纔敢開口相問。
“哼,顧尚書的嫡出的小兒子,從前一直是個病秧子,少有他的消息,這兩年病好了,進了國子監,風頭漸盛,是京城新晉的風雲人物。”張程遠有些不屑的說道,雄厚的背景,嫡出的身份,加上長相俊美,想不出風頭都難。
他要是有個嫡出的老子,何至於混成現在的樣子,瞧長房那付傲慢的嘴臉,不就是因爲他們佔了個嫡出的位置麼。
洪仕傑眼珠咕嚕轉了兩圈,“顧尚書的兒子,怎麼會跑到這麼偏僻的小地方來,莫非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張程遠想了想腦中關於顧褀的信息,“似乎聽說,他從前一直在外養病。”
“啊,那就是了,鄂州離泰行山脈最近,各種藥材齊全,他們在山谷內建莊園,可能也是爲了方便採集藥材吧。”洪仕傑自以爲了然的道。
“嗯,有可能。”張程遠有些心不在焉。
顧褀身後的俏麗的女孩子是誰?長得真是好看。
梳的是未婚女子的髮髻,穿戴雖然素雅,卻樣樣精緻,家境肯定不一般。
聽說顧褀未曾婚配,難道是他的未婚妻子?
張程遠眼中晦澀不明。
待他們走遠,珍珠一行人才收拾好東西開始返程。
他們只拉回一頭野鹿,山羊放在山莊裡,讓柳常平一併宰殺,晚點運送回去。
“珍珠妹妹,我跟你說,剛纔那個人,我認識,承恩侯老夫人過壽時,我和我娘去拜壽,內院的席面和外院的席面隔着池塘,我眼力好,隔得老遠也看得清楚,那天,這個張程遠和另一個張家的嫡孫不知爲了誰什麼吵了起來,後來還差點動起了手,聽說,回去就被太子詹事打發出了京城,沒想到,竟然被髮配到了鄂州。”尤雨薇湊近珍珠,低聲八卦。
太子詹事是多大的官?珍珠搞不清楚,不過,這官銜與太子應該有關聯,“太子詹事是太子一派的官員麼?”
尤雨薇點頭,小聲道:“正三品的大官,太子黨的核心人物,有個孫女是太子良娣,一旦太子上位,他們家就雞犬升天了。”
“咳咳”王嬤嬤輕咳兩聲,妄議朝政可不是兩個姑娘家該談論的事情。
尤雨薇吐了吐舌頭,調皮的朝王嬤嬤做了個鬼臉。
太子上位!
看來,皇帝的處境堪憂呀,京城裡的閨閣小姐,都知道太子可能要上位了。
哼哼,可惜,他們註定要失望了。
既然,老皇帝比較宅心仁厚,於民於己,都有利,那他的皇位繼續坐穩就好。
兩輛馬車在正午前趕回了胡家。
阿青和平安擡着雄鹿進了廚房。
趙虹玉對不時冒出來的野味已經習以爲常了,家裡的午飯已經做得差不多,不過,不妨礙收拾鹿肉。
滷鹿肉,方晟最喜歡的肉類之一,趙虹玉臉上帶笑的看着阿青解剖雄鹿。
顧褀和尤雨薇在廳堂喝着新泡的菊花茶。
紫玉在胡家等了半天,看到他們平安歸來,終於放下心來。
“珍珠妹妹,你家的菊花茶真香,我娘最喜歡喝了,可惜你家種得太少了,每次就送一小罐,我娘都不大舍得喝呢。”尤雨薇輕抿着茶水感嘆道。
顧褀的眼眸暗了暗,默默地喝着茶,她也送了菊花茶給他,他覺得母親操勞顧家中饋很辛苦,便送給了安氏。
可,母親轉手拿去送給了齊貴妃。
“呵呵,我家的菊花種得不多,能送一小罐就不錯了,再說,菊花微寒,偶爾喝着還行,不宜天天喝的。”珍珠開闢了一片花圃專門種菊花,如今開得正盛。
“嗯嗯,我娘也這麼說,所以她都把菊花收得好好的,心情好的時候,就拿出來喝。”尤雨薇笑眯眯的說着。
“我新種了一片玫瑰花圃,今年採了不少玫瑰做花茶,等你走的時候,給你一罐,女孩子多喝,皮膚好。”珍珠也笑眯眯的,她與尤雨薇相處下來,發現她心思純正,活波愛笑,健談不擺架子,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子。
尤雨薇眼睛一亮,忙笑着點頭,“好啊,好啊,難怪你皮膚那麼好,你一定偷偷喝了不少。”
兩人笑鬧着討論。
顧褀在一旁聽得心裡五味雜全。
兩人相處的這麼好,他怎麼心裡有些不得勁呢。
午飯延遲了半個時辰。
胡長貴和平安陪着顧褀吃飯。
即使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胡長貴依舊有些拘謹,好在,平安活潑健談,能與顧褀聊上幾句。
李氏、秀珠和珍珠則在另一桌陪着尤雨薇。
王嬤嬤和紫玉在廂房。
尤三盡責的守着馬車,連午飯都在車沿上吃的。
半響,衆人停下手中的筷子。
尤雨薇不好意思的摸摸鼓起的小肚子,直說胡家的廚娘廚藝太好,一桌鹿肉大餐實在美味。
珍珠依次安排好客房,歇息午休。
顧褀有些焦慮,擡頭望天好幾次。
珍珠笑着安慰,深山路難行,進山的人,能在傍晚前回來就算不錯了。
顧褀無奈笑笑,他知道。
他是擔憂,萬一,這次採挖的人蔘品相不能達到上次的水平,那下一步該如何走?
把胡家的食材呈上去?不,他不能那麼做。
珍珠妹妹對他這般信任,他不能辜負了這份信任。
一定能有法子兩全其美的,他得冷靜,好好考慮考慮。
午後的胡家宅院,清幽靜謐,深秋的陽光照射着大地,偶有小狗嗚嗚鳴叫。
尤雨薇醒來時,太陽已經西斜,她今日起了個大早,所以午覺睡得香甜。
紫玉端了溫水,服侍她淨臉,王嬤嬤從馬車裡取出替換的衣裳,給她換下。
等她到了廳堂,看見珍珠正給豌豆莢掐頭尾。
“珍珠妹妹,五哥哥呢?”尤雨薇坐下,好奇的看着她的動作。
“還沒起呢。”珍珠笑笑,繼續掐豌豆莢尖。
尤雨薇看着有趣,也開始動手幫忙。
紫玉和王嬤嬤對望一眼,眼中閃過無奈。
顧褀睜開眼,昏黃的陽光透過窗戶曬在他的臉上,有一瞬間,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門外傳來小女孩“咯咯”的笑聲,他才猛地坐起身子。
夕陽斜照,他竟然睡了整個下午。
陳鵬飛他們還未返回麼?
顧褀起身,打開房門。
平安正逗着秀珠在院中玩耍。
見他房門打開,平安忙上前招呼,領着他去洗漱房淨臉。
顧褀打理好個人衛生,就匆匆去了廳堂。
廳堂裡,珍珠圍着尤雨薇一陣稱讚。
原來,尤雨薇給她畫了幾幅花樣子,都是京城流行的樣式。
下筆自然靈動,畫技果斷嫺熟,端是下了狠功夫,才練就的畫技。
顧褀進屋前細心觀察過,沒有發現陳鵬飛等人的行跡,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珍珠妹妹,陳鵬飛他們還未曾回來麼?”
珍珠擡眼看他,笑道:“還沒呢,顧五哥哥,你起來了,這裡泡了壺龍井,你先喝杯茶吧。”
尤雨薇身後的王嬤嬤,急忙上前給顧褀到了杯茶端了過去。
顧褀壓下心中的焦慮,端起茶杯喝了幾口。
“五哥哥,彆着急,珍珠妹妹說,泰行山脈深處,有沼澤,有瘴氣,有參天的古木和陡峭的山道,一進一出,肯定不會那麼容易的,得有耐心。”尤雨薇從畫卷中擡起臉,笑着安慰他。
珍珠點頭附議,她算過上次的路程,像小黑這般常年混跡山林的動物,都花了小半天才走出山林,那陳鵬飛他們,雖然身手不凡,可畢竟是凡人之軀,一來一回,說不得,還得過上一夜纔有可能回來。
“顧五哥哥,小黑慣在山林裡跑,所以,它一天可以來回,陳侍衛他們畢竟不常出入山林,走得慢些也是正常的,而且,他們人多,目標大,很可能會招惹到一些野獸,這樣就走得更慢了,所以,今天不一定能回得來呢。”
顧褀點點頭,山林裡充滿了不可預測的突發事情,他確實不能太着急了,只要能順利帶回人蔘,晚點沒關係。
他看看屋外的天色,太陽已經只剩半個身影。
“雨薇,你先回鎮上吧,再晚,城門就要關了。”
尤雨薇一愣,擡頭看看天色,確實,往天這個時候要準備返程了。
“那,五哥哥你呢?”
“我得等陳鵬飛他們,要是城門關了他們還沒回來,就打擾胡二叔一晚。”顧褀做着安排。
尤雨薇有些猶豫,她也想跟着在胡家借住一晚。
顧褀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帶了丫鬟婆子,還有侍衛,還是回鎮上比較好,明日一早過來也是一樣的。”
尤雨薇撇撇嘴,聽出了顧褀話裡的意思,嫌她帶的下人多,胡家不好安排。
顧褀正色的看着她,“雨薇,聽話,先回鎮上,等會讓尤三給劉平帶個話,說我明天再回去。”
尤雨薇見他神情認真,面目肅然,幽深的黑眸裡透着幾分憂心,她心中頓時一軟,“好的,五哥哥,我會讓尤三去帶話的。”
送走了尤雨薇一行人,顧褀看着漸漸沒入遠山的落日,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