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來位於繁華的前門大街上。
即使在寒冷的冬日,街道上依舊行人如織。
大街兩旁店鋪林立,顏色鮮豔地樓閣飛檐上,各家的招牌迎風招展。
馬車“踏踏”的行駛在青磚路上,商販的吆喝聲,路人的交談聲,夾雜馬匹的嘶鳴聲,繁盛的京城街景如浮光掠影般一一呈現在眼前。
珍珠彷彿置身於一幅遠古地畫卷中。
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用着過客的身份看着色彩斑斕的畫卷中,流動地人物和街景,卻不知,她早已身在其中,亦是這繁華喧囂中的一份子。
“哇!那座樓可真高,一、二、三……竟然有五層樓,比咱們州府最高的樓還高了兩層,好壯觀呀。”平安早就坐到了劉義身旁,對着繁華的街景一陣感嘆。
“嘿嘿,胡少爺,京城最高的樓,在皇宮裡,是九層高的瞭望塔,是欽天監觀天象的地方,據說,站在最高的頂上,能把整個京城都看在眼底。”劉義笑呵呵地給平安普及京城的名勝。
“喔~九層樓呀,那真的好高啊,我要是能上去一次就好了。”平安眼冒星星,充滿了嚮往。
“呵呵,胡少爺,那可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劉義笑着搖搖頭。
“那真可惜,它從不對外開放麼?”平安嘆了口氣。
“好像沒聽說過呢。”劉義回道。
說着話,他拉住了馬繩。
平安擡頭一看,匾額上鎏金的三個大字:仙鶴來。
正值午時,大堂內熙熙攘攘,夥計吆喝着菜單,賓客大聲暢聊。
珍珠在平安的攙扶中下了馬車。
劉義把馬車交給了隨行的護衛,然後領着他們進了大堂。
原本喧雜吵鬧的大堂,突然漸漸靜了下來。
清麗無雙少女披着象牙色白狐裘斗篷緩緩走進大堂內,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瑰姿豔逸,儀靜體閒。
眉目安然,體態從容,靈動的黑眸燦若星辰,沒有一絲侷促與怯懦。
珍珠出門時,月英特地給她梳了垂鬟分肖髻,髮髻上簪了蝴蝶墜簾水晶粉釵,耳上戴了同款的水晶耳墜。
一番打扮下來,襯得她如名嬡美姝,清麗冠絕。
偏偏她還沒有戴面紗的自覺。
大堂內安靜過後,開始竊竊私語,紛紛議論這是哪個府上的千金,長相如此清麗絕倫。
平安警覺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他立在珍珠面前,想要替她遮擋衆人是視線。
珍珠心頭一暖,剛想摸摸他的小腦袋。
他卻突然朝前招手,“陳侍衛!”
陳鵬飛正從樓梯上下來,見到他們,忙疾步上去拱手施禮。
“哎,我剛離開一會兒,你們就到了,快請,少爺在三樓等着呢。”
他高大健壯的體格,凌厲外放的氣勢,立即震懾住了一些蠢蠢欲動地閒漢,能聘得起武技高強的侍衛,誰敢輕易招惹。
一行人上了三樓,平安和陳鵬飛絮絮叨叨着。
“陳侍衛,你上過最高的樓是哪裡?”
“……嗯,南方的寺廟裡,有座千峰佛塔,高達十一層。”
“哇,那不是比皇宮裡的瞭望塔還要高麼?”
“……不一定,宮裡的瞭望塔比較高大寬闊,而千峰佛塔的樓層沒那麼高。”
“哦~還有這樣的區別。”
“……”
短短一小段路,平安都興奮得活蹦亂跳。
推開雅間的門,顧祺已起身相迎。
“顧五哥哥。”珍珠的臉露出誠心的笑容。
與他認識多年,他已如老朋友般的存在。
顧祺先是一愣,顯然是被她明麗的妝扮驚豔住了,知道她一向秀美妍麗,稍稍略加打扮,光彩越發璀璨。
他眼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過,脣角重新揚起了笑容。
招呼他們落座後,讓陳鵬飛喚來了夥計,正好是午膳時間,顧祺讓胡家姐弟點菜。
珍珠很隨意,她不挑食,便讓平安自己點。
平安點了幾個招牌菜後,就老實待着了。
顧祺添了幾樣,夥計下去準備。
“你們明日就走麼?是不是太急了?路上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麼?”
趁着等菜的時間,顧祺問道。
“嗯,明日一早就動身,羅璟已經都準備好了。”
珍珠笑着回答,太子的問題解決了,進京的目的就完成了,沒了如芒在背的緊迫感,大家的精神都放鬆了不少。
羅璟?那少年一直跟在她身邊,顧祺心中有些複雜,珍珠姐弟很依賴他,能冒着風險一路陪她們進京,他的心思……
顧祺擡眼看了對面美得如明月般皎潔的少女,心口有些鬱郁。
“他的身世,你都瞭解,在朝廷還未頒佈他們平反的旨意之前,他還是得注意一些,你們,一路多加小心。”
珍珠微微一笑,“謝謝顧五哥哥,你家的護衛很稱職的。”
少女的笑容格外燦爛,刺得顧祺的雙眸有些晦澀,明日別後,不知何年才能再見了。
他的沉默讓珍珠有些不是滋味,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體虛病弱的清貴美少年,拖着病怏怏地身體,依舊執着的出門遊歷,眼中帶着一種沒有明天的痛苦與對未來的奢望,讓她的心滿是憐惜,冒着被發現秘密的風險救治於他。
如今,他已經是弱冠之年,身體健康,學業有成,聽尤雨薇說,他早已過了院試,明年將要下場考鄉試了。
再加上,年後與尤雨薇定下親事,成家立業,支應門庭,扛起他應有的責任。
明日一別,再見無期。
仙鶴來的菜品果然不差,即便是她心情不佳,也吃得有滋有味,更不要說平安了。
他滿足地拍着圓溜的小肚皮。
顧祺見狀,不由一笑。
“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京城的特產,已經放在你們車內了,你們回去看看,要是還缺些什麼,就讓劉義去買。”
“好的,謝謝啦,我們知道的。”珍珠應下。
顧祺看着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提醒,“……珍珠妹妹,小黑現在在國公府裡麼?”
“……在呢,在屋裡睡覺。”珍珠頓了一下。
“太子還沒發喪,主要是因爲,刺殺他的兇手沒有捉到,兇案現場附近的牆頭上發現了貓與老鼠的腳印,順天府尹方鼎懷疑是江湖上的能人異士操縱着動物乾的,所以這幾日的城門卡得很嚴,發現動物寵物之類的,都要進行嚴格的盤問,嗯,你們最好能讓小黑藏得安全些。”
顧祺認真的說着。
平安的小臉就是一變,他畢竟年紀小,咋一聽到消息,沒能鎮靜從容。
“謝謝顧五哥哥的提醒,我們知道了。”
珍珠慎重的道謝,小黑和小灰這幾日還夜夜跑出去玩耍,是她太大意了,萬一它們被捉住,她可怎麼才能救回它們,哎呀,嚇得她冷汗都出來了,今晚要拘着它們,不能讓它們出門了。
至於明日城門的檢查,這她倒不是很擔心,國公夫人說了,明日一早,國公爺會送她們到十里亭,有鎮國公護着,關卡應該不會太難過。
實在不行,讓它們半夜自己出城,天亮再來尋她。
珍珠不擔心它們找不到她,它們尋人的本事可比她高明多了。
真是她們乾的呀!顧祺從她們的反應中就知道,他內心很是感嘆,這女孩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剛到京城幾日,人生地不熟的,就敢帶着一隻貓,去謀劃太子韓憲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她還成功了!
是她運氣好,還是能力強,他分辨不了,不過,可以肯定一點,她來京城的目的就是爲了取太子的性命,因爲,韓憲威脅了胡家一家的生命安全,觸怒了她的底線。
劉平的信裡說,當時,要不是羅璟帶着副將在前院抵擋了一陣殺手,胡家全家怕是都躲不過那場劫難。
顧祺很愧疚,是他太過疏忽,要不怎麼會連累胡家呢。
他再次誠懇道歉,一臉沉痛,言辭懇切。
“胡家遇襲的事情,都是我的疏忽照成的,顧祺深感愧疚,好在你們都沒事,要不,顧祺萬死不能辭其咎。”
珍珠擺擺手,“這世上,哪有人能事事預料得到的,顧五哥哥不必感到內疚。”
“顧祺受惠於胡家,還給你們家帶來了災難,怎麼能不愧疚,還讓你們姐弟兩千裡迢迢地跑到了京城來謀劃,顧祺實在無顏以對。”他是真的感覺沒臉見她,屬下泄露了胡家的事情,他一直倍感內疚。
“……”
珍珠聽出他的題外話,他這是猜出了他們的目的,嗯,或者是表明知道他們的事情。
她挑眉,無論是哪種,她都不會承認的。
顧祺目送他們下樓,幽幽嘆了口氣。
大堂用餐的人流已經散了,姐弟兩走出仙鶴來的大門,馬車已經侯在了一旁。
珍珠掃了一眼商鋪林立的街道兩旁,頓時產生了逛一逛的衝動。
“劉把式,那是銀樓吧?”
劉義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連忙點頭,“是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金滿玉。”
金滿玉?不就是國公夫人曾說過的銀樓麼,珍珠來了興趣,正好給李氏她們挑上一些首飾。
“平安,咱們去給娘和二姐買些首飾,好不好?”
“好啊。”
三層樓高的金滿玉,大堂裝修的很是氣派,店內的客人雖不多,但多是打扮貴氣的夫人小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每個客人身旁都有夥計笑臉相陪。
她與平安一踏進堂內,立在門前的夥計,立即上去招呼。
“歡迎光臨金滿玉銀樓,少爺,小姐,下午好,不知兩位想要找些什麼首飾配件?”
珍珠左右看了一眼,頗感興趣,她朝夥計笑笑,“我們能先看看麼?”
夥計眼中閃過驚豔之色,他忙笑着點頭,領着她們往櫃檯走去。
“四妹,不要以爲你去了一趟國公府,母親就會給你買這麼貴重的金釵。”
女子壓低地聲音,嬌俏中帶着忿忿。
經過的珍珠側目一瞥,臉上的表情就是一頓。